第六百五十七章 扭曲
“所以您準備什麽都不講就這樣去死是嗎？”卡斯塔慢悠悠地說道：“您一定是相當清楚我們查什麽，所以才會這麽費盡心思的阻攔我.……”
說罷，他把那張餅整個塞進嘴裏，含糊不清的咕噥了幾聲，把食物整個咽下肚子。“您是希望這個村子，跟著你一起去死是嗎？”卡斯塔低聲說著，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但那話中的內容已經足夠讓人震驚。
安鐸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露出有些發黃的牙齒，一笑：“別瞎說啊小子，信不信叔叔我現在就把你的腦漿打出來啊？”
看著他笑，卡斯塔也勾起嘴角，憨厚地笑著，笑到露出牙齒來：“這個我還真不信，就算再往前推個十年，你沒吸毒，我沒受傷，你正值壯年而我隻是個小孩兒，那你也打不過我。”
那話裏的語氣，篤定地讓安鐸心慌，但現在他的確連抬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他的能耐已經在昨天副作用發作的時候，全都用在按住他的鶯戈身上了，這會兒已經是渾身酸痛，好像剛剛打了好幾十場仗一樣。
“行，我老了，你們就這麽欺負我.……”安鐸笑著，眼睛裏的目光渾濁不堪，時間似乎在他眼前罩了一層隱形的膜，讓他無論何時看這個世界，看眼前的這些人，都覺得他們肮髒得就像在海水的陰溝裏，沾滿泥沙到處爬行的海蛞蝓。
但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已經沒有那麽簡單了，很令人高興的是，卡斯塔在他心裏的地位，已經上升了一些。
那個位置，大約在鯊魚都沒法下口的海膽的那個地方，是否要提升或者降低評分，他都在考慮中，於是隻能等著，繼續看看這小子還能從那嘴巴裏吐出什麽樣的話來。
安鐸的態度在變化，卡斯塔也感覺得到，他做隊長這麽多年，在長老和各個部族之間摸爬滾打，什麽樣的老油條他都接觸過，一開始吃虧是肯定有的，但幸好哥哥留下來的經驗他一點不落的都學到了，他都記在心裏。
於是終於，是該回報這些老家夥們的教誨的時候了。
不管是在什麽社會之中，年輕人的意見和舉動都容易被忽視，尤其是在他們犯過一兩次錯的時候，大家，尤其是那些自以為經驗豐富的老前輩們，就會很自然的給這這些年輕的，未來的花朵戴上帶有偏見的帽子。
但他們也因為這些偏見而有了自己的優勢，那就是不容易被當成敵對的目標來重點關照，於是不知道多少的年輕人，默默忍受著打壓和嘲笑，拚命的從最底層爬到頂峰，然後拍拍那些嘲笑自己的人的肩膀，嚇他們一跳。
“所以我們來聊聊，你到底準備怎麽讓落日組織，幫你達成這樣一種目的吧，嗯讓我來想想.……”卡斯塔說著再次揉起下巴，似乎在裝樣子思考什麽，而安鐸就默默的用頹廢的眼神盯著這一切，好像是在看一場表演。
於是也不管安鐸正用什麽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便直接說道：“你希望能使用這種毒氣讓我們全體人員都受到感染，感染產生的副作用越深越好，最好能像你一樣。”
他說著轉移了目光，放在安鐸依舊無法控製地顫抖著的手臂上，微微一笑：“但一台機器的威力卻並沒有那麽強力，所以你私自帶這台機器進入村子的原因，隻是為了研究毒氣的藥效，以及這原廠日落組織製作的東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抱著反正自己也活不長了的心情，你在自己身上做了實驗，結果機器的作用比想象中的要強力太多，你非但沒控製好藥效，還把自己栽了進去，眼看著數據收集就要結束，卻已經失去了自控能力，並在鶯戈昨天拜訪這裏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的，在睡夢中將這些都暴露了。”
“你分析的還挺縝密的。”安鐸嗬嗬笑著，順便握緊了自己的手指，但那看似堅強的拳頭卻依舊止不住顫抖，“還有什麽？一並都說了吧。”
“其實也沒有多少了。”卡斯塔清清嗓子，對自己的判斷似乎十分得意的樣子：“還有就是，你似乎有意的放過了鶯戈和楚儀歡兩個人，即使你昨天完全有能力把她們困在這裏，但你沒這麽做，這是我發現了，但是沒想明白的。”
卡斯塔看著眼前的安鐸，他雖然以非常放鬆的姿勢坐在地上，但卻還是讓人覺得他隨時會支撐不住自己的腰部，直接像爛泥一樣癱軟下來。
前輩已經不是曾經被大家憧憬的那個前輩了，也不知道佐伊那時是為什麽決定，要收留這個神經質，而且已經毫無昨日風采了的“部族英雄”。
但估計那家夥的心情，也和他一樣吧，畢竟在他們小的時候，大家都聽過部族勇士們的事跡，佐伊雖然沒有他這樣狂熱，但兩人的經曆卻彼此很是相似，雖然性格上相去甚遠，但在某些觀念上，卻總是出奇的選擇一致。
如果放在他身上，他也會毫無條件的收留安鐸，即使這個人從未注意過自己，但他終究是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背叛自己曾經信仰過的東西的。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卡斯塔有些期待地看著眼前的安鐸，雖然他之前推斷的那些情況，都有可能是真的，但在他心裏，依舊存在著僥幸。
也許他隻是一時糊塗，也許隻是被忽視的感覺不好，所以才會讓他這樣暴躁。卡斯塔覺得，安鐸的心底依舊留著一點善意和良知，而昨天的行為，可能是他如今能抓住的，能證明這份良知的唯一線索了。
“小子你真以為自己看過一點資料就能徹底了解我們嗎？”安鐸突然出聲說道，眼神陰暗地看著他：“我隻不過不想再用手殺人了而已，而且，我這兒也有更加方便的方法不是嗎？”
“更方便的方法？”卡斯塔搖搖頭，眼看著事情已經朝著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了，但他似乎覺得自己已經無力挽回了。他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無奈，但不知道為什麽，他依舊不想放棄拯救眼前這個人的念頭。
當然，這也能稱得上是他腦袋裏，現在最愚蠢的念頭了。
“我不需要你這麽為我著想，小子。”安鐸對眼前年輕人的表情變化完全不為所動，他依舊帶著那副渾濁的隱形眼鏡，看不見希望也看不見光明，他眼前隻有一片灰敗，似乎沒有辦法再被任何人，和事情提起興趣。
“我這一輩子做錯了很多事，不止這一件。幫助日落組織不過是最後一件而已，但是孩子你給我聽好了。”
安鐸終於換了對他的一種稱呼，並湊近到了卡斯塔的跟前，渾身顫顫巍巍好似一灘爛泥，卡斯塔有些驚訝他竟然會突然放下防備，於是並沒有躲開，而是直視著這個人的臉，堅持著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終於被他的真誠打動，安鐸這樣麵對麵的看著眼前的卡斯塔，目光竟然也柔和了很多，接著他張開自己幹癟的發幹的嘴唇，輕聲說道：“這不是一件壞事，不管是對於我，還是對於大家來說都不是。”
“這是一次拯救行動，你懂嗎？我是在拯救這裏的人，以免你們真的在戰場上犧牲，然後把人魚們帶到這裏來，他們會降下不幸……非常嚴重的不幸，”
“我了解這些人魚，他們的欲望不會停止，當然了這些殘忍的家夥會把我們一個不剩地殺光，他們不會為自己的未來留下後患，絕對不會。”
“你們一定是會輸掉這場戰爭的，”安鐸看著他，此時眼神裏竟然也沒有了瘋狂和迷離，反而前所未有的認真了起來：“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嗎？我們曾經的那些決定，都隻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你又沒有想過，我們和人魚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不管是武器還是科技，甚至是交通工具。你知道你們現在使用的那種巡邏用的車子，是他們十幾年以前的車型改裝的吧？”
“而且著村莊裏，有差不多一半以上的村民對遊泳和水性一竅不通，讓這些人到水中去長期戰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你作為現在的勇士隊長這一點你難道不清楚嗎？”安鐸突然開始清醒地分析起如今的戰爭局勢來，卡斯塔能夠很清楚的看出，他似乎是有些激動，想要站起來說話的，但是很遺憾的，他沒有這個力氣。
然而即使是身體不舒服，也不能阻止安鐸突如其來的激情演講。
“反正戰爭最終是會失敗的，你現在又何必浪費時間，在這些無用的努力上呢？”
卡斯塔看著他，眼中的光芒不知道什麽時候逝去了，安鐸盯著他的臉孔和眼睛，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然而男人最終沒有回答任何話，而是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
“所以你是想用這些說服我嗎？”卡斯塔的目光有些絕望了，他本以為自己這次來能夠得到什麽幫助。
就算不能真的和安鐸達成共識，但總該能從這裏得到些希望，但是現在很顯然，他的想法完全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