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鸞鳳紋隻有公主才能用
在寧西洛昏倒之前,趙統領領命帶著流煙去尋張良。
而他此時卻被收押在楚臨安之前所待的囚車當中。
這場雪下的太早,又停的太晚,等流煙再度看到張良之時,他已經凍的嘴唇發紫,猶如蝶翼般的睫毛上是滿滿的冰霜。
鐐銬之下,是那赤紅泛著血漬的皮膚。
隻是短暫的囚禁,他並沒有受了太大的苦,隻是被困在了侍衛身側的囚車中罷了。
流煙疾步走至張良身邊,道:“你受苦了。”
隔著囚車,張良頷首,對著流煙輕輕搖了搖頭:“公主,奴才無礙。”
又是此番言語,當著如此多人的麵,他隻能如此說,可看到流煙那滿是通紅的眸,張良心中自然有些沉悶。
囚車被打開,流煙顯然有些驚慌,他一把從趙統領手中接過鎖匙,她顫抖著手將張良身上的所有鐐銬全部解開。
而解開之時,那鐐銬上的鋒利再度劃破了張良的手臂,他雖吃痛,卻無任何表情,隻是溫和地看著流煙倉皇的模樣,道:“公主,奴才有一事不明。”
“何事?”流煙抿眉,她不顧趙統領的疑慮,反而將身上的狐披解下,認真地係在張良身上,再度道,“有什麽事比你身上的傷還重要?趙統領,你將林醫正尋來,為張良看上一看,若是遲了一步,本公主讓你們兩個腦袋分家!”
她的手溫柔到了極致,嘴上的話確是狠厲。
趙統領對著流煙俯身,便轉身而去,那神情中的狐疑之色更加濃鬱。
張良抬手,輕握了流煙的手臂。
她愕然:“張良?”
張良將那狐披再度解下,跪在地上,將狐披雙手呈在了流煙身前,小聲道:“如此多人之前,你不要如此行為,若是讓皇上發現……”
張良頓了頓,然後便緘默了。
他的聲音極輕,周身的侍衛無一聽到,而流煙心中卻隱隱作痛。她隻是輕輕地點頭,收回了狐披,再度係在了自己的身上,反問道:“你剛剛想問我什麽?”
張良扶著囚車踏入了雪地之中,他頷首看向那林間深處,清眸中卻是沉沉的一瞥,小聲道:“那日二姑娘失蹤,皇上遇刺,公主被襲,一切都不會那麽巧合。而所有的巧合都隨貴妃而來,公主之所以指認貴妃,想必便是懷疑到了什麽。”
流煙愕然,隨之卻將手狠狠的摳在了囚車之上,然而,那美眸中的狠厲卻轉瞬即逝。
她鬆開了手:“張良。”
張良轉身,看著她垂下的眸卻格外清亮。本想上前,他卻看到了趙統領與林醫正已經候在了身後。剛剛伸出的手,卻收回去了。
張良後退一步,對著流煙直接跪下,道:“奴才謝公主的救命之恩。”
那頭狠狠地埋進了雪中,流煙心中一痛。
所有人皆看到,那西州之內最尊貴的公主站在雪地之中,隻是輕輕看了一眼趙統領與林醫正,便將足踏在了深深的積雪之中,緩步走至張良身側。
她一向隻穿紫色的衣裙,而今日卻是唯獨的罕見,一身赤紅色的鳳紋緞裙,纖腰盈盈。那白色的狐披之上用金絲渲著乳白絨毛,而上,卻是鸞鳳之紋。
她,再度將那狐披蓋在了那跪著之人的身上。
所有人皆聽到,她道:“張良,在剛剛之前,本公主還不懂昨夜皇兄所說之意究竟為何意,而在我看到你的刹那,我想明白了。我想做什麽,沒有人可以攔得住我,如今,我待你好,也沒有人可以苛責本公主,若是真有,本公主便要賜死他。”
那絕世之容中是罕見的冰寒,那一向跋扈而嬌慣的人兒,立足於冰雪之中,傲視所有人,而那神情中卻帶著少有的殺意。
長風而過,那懶散的青絲之上的藍色發帶輕輕墜落在雪地中。
她彎下了身,輕輕地伸出手。
張良撿起那發帶,在放入流煙手中之時,卻被她直接拽住了手:“起來。”
趙統領倒吸一口涼氣。
林醫正看著此番場景,心中膽怯,本想上前去為張良診治,卻被趙統領拉住了身。他隻能滯留在原地,看著前方之人。
張良並未起身,反而微微皺眉,低語:“流煙,你知道你在做什麽?”
流煙輕笑,那神情中卻是張良理解不透之意。
她握著那發帶,眸光轉向趙統領,趙統領上前一步,直接跪了下去:“公主吩咐。”
她道:“皇兄身染重病,而此行不僅有貴妃還有皇子,若是出了任何差錯,本公主定讓你們人頭落地。”
這一行所有侍衛皆在這一瞬跪了下去:“僅憑公主吩咐。”
流煙輕笑:“很好。”
張良依舊跪在那裏,而流煙卻未曾看他一眼,反而走至趙統領身側,俯視著他,道:“本公主懿旨,在西州沒有冊封新任皇後之前,若有人再用鸞鳳之紋當做衣衫紋飾,那便賜死。”
趙統領臉色蒼白,突然問道:“貴妃娘娘……”
“貴妃嫂嫂啊?”她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而此時眸色卻悄然一亮,看著遠處驚鴻一色,對著趙統領輕輕一笑,“若是本公主看到她身上依舊有鳳紋的模樣,便誅你三族可好?”
那眸中的沉痛之色,不知在何時消失的幹幹淨淨。
流煙長身玉立至此,對著前方緩緩踏雪之人露出傾國一笑:“張良,你說皇兄為了跟楚臨安交換解藥,吃下了那胭脂色,貴妃嫂嫂到底會不會妒?”
張良臉如紙白,他轉過身看向流煙那赤紅的背影:“那日,皇上從你那裏拿出的東西竟是胭脂色?”
宮婢撐著傘,緩步踏在女子身後,高舉著手臂,袖衫滑落,手臂凍得通紅。心驚膽戰之餘,她也生怕樹間的雪落至貴妃的身上,每一步都走的極為小心。
前方所有人皆跪著,隻有那一身赤紅的絕美人兒居高臨下的看著緩緩而來的她們。
宮婢對著流煙行了普禮:“奴婢見過公主。”
那絕美人兒微微一笑,天地黯然失色,而這時,她微微揚起了手,遠處的宮婢跑的極其快,直接將湯婆子放入了她的手中。
流煙緩緩呼了一口氣,美眸柔柔地看著畫藍鳳:“所有人都跪著,為何你的婢女不跪?”
畫藍鳳身側的宮婢惶恐,趕緊收了傘,跪在了流煙身前,全身顫抖:“奴婢見過公主。”
而流煙隻是慵懶地掃了宮婢一眼,對著身後跪著的趙統領道:“殺了吧,但是莫要再這裏汙了本公主的眼。”
所有人都驚了,趙統領卻握著佩劍起了身,直接走至畫藍鳳身側,對著她拘禮:“貴妃娘娘,卑職隻是奉命辦事。”
那宮婢跪在地上狠狠地磕著頭:“公主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公主饒命。”
那頭已經磕的鮮紅。
張良握緊積雪,又緩緩放開,隻是靜靜地看著流煙的背影,神情複雜。
畫藍鳳上下打量著流煙,思慮過後便溫柔道:“隻是未行大禮,公主為何要殺了她?這婢女剛進宮,畢竟什麽都不懂。趙統領,便繞了她一命吧。”
趙統領躊躇,轉身再度看著流煙:“公主,這……”
那雙美眸冰冷而刺骨,隻是輕輕看著那宮婢,道:“張良。”
刹那間——
趙統領腰間的佩劍被奪。
劍刃一晃,血濺當場,那宮婢瞪大了眸子,直接死在了地上。
而在這時,所有人皆看到張良將那佩劍丟在了積雪中,眸色清冷地俯視著屍體,神容無任何躊躇,就如同從前一般,殺人不眨眼。
隻是身上的狐披,染上了淡淡的血漬。
畫藍鳳顫栗著,怒看流煙:“公主,你便如此想要殺了本宮的婢女嗎?”
她的容顏色若胭脂,凝碧剔透的美眸中映照著畫藍鳳那張不可置信的臉,逐漸,紅唇微微揚起:“貴妃嫂嫂,紅姑的死,你莫不是要怪在本公主的身上?那夜本公主所遇刺客與紅姑有關,那麽龍攆之外的刺客是否與之有關還未是定數,本公主所謂又有何錯?”
畫藍鳳眸色陰鷙,卻在頷首的刹那間,微微一笑:“紅姑以下犯上,自然罪責當死,本宮又怎會怪公主?”
流煙搖頭,卻依舊將眸光瞥向了趙統領:“本公主是皇室之人,也是這西州的長公主,更是如今聖上的親妹妹。你究竟是聽命於寵妃之言,還是本公主之言,自然要看的清清楚楚。”
流煙垂眸,輕輕撫著湯婆子,蔥白的手指微微動著。
張良站至流煙身側,不言不語,再度將那狐披反身披在了流煙的身上。
流煙頷首對著他微微一笑,便不再答話。
空氣似乎冷凝了幾分。
畫藍鳳一收溫和之色,看著地上的屍體以及裙角濺染的血:“趙統領,如今皇上還未醒,你想要如何待本宮,如此沒有分寸便不怕皇上責罰嗎?”
趙統領站在那裏,滿麵愁容:“這……”
張良溫聲道:“李統領追尋楚臨安,馬上便要歸來,到時胭脂色解藥定然會一並帶回,皇上一旦醒來,定會嘉獎兩位統領。而如今,流煙公主因你們的看護不力出了如此之事,本便是罪責當誅,也是公主為眾人求情,隻斬殺了紅姑一人。如今,趁著皇上還未醒,趙統領便不聽命於皇家之命,還是說有什麽想法嗎?”
趙統領直接跪在了流煙身前,狠狠地磕下頭:“卑職定遵守公主懿旨!”
“很好。”流煙踏雪而過,且與畫藍鳳擦身而過的時候,她冷冷地看著畫藍鳳,微微抿著的唇線再度揚起,“畫涼曾經送於你的那張鸞鳳麵具,本公主也會叫人收起來。你從皇兄那裏得到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在你眼中,畫溪或許是如草芥一般的性命。而在本公主眼中,你的性命皆是草芥,未曾有任何區別。”
說罷,流煙輕笑一聲,便行至歸處,張良在身後緊隨。
而肅靜之地,所有人皆聽到,皆看到趙統領直接起身,對著畫藍鳳微微鞠躬:“謹遵公主懿旨,請貴妃娘娘脫下與鸞鳳之紋有關的一切衣飾!”
身後所有人皆跪著未起,而那身赤紅之衣在雪中猶如朱砂一痣,漸行漸遠。
冰雪踏行處。
流煙輕聲道:“你可知,楚臨安在我身上藏下了胭脂色,竟被皇兄拿走了。你可知,皇兄是為了交換那毒藥的下半藥方,才如此做,你可知,西州君主如此不顧自己的性命,隻為了救雲溪的命。你可知,皇兄是第一次如此待一個女子。”
張良不語,卻看到流煙停住了身。
湯婆子墜落在地。
她轉過身,手輕輕握住了張良的手,溫暖而柔軟:“世人皆說皇家沒有情,但我曾堅信皇兄對畫藍鳳的情。而當我想明白那胭脂色與皇兄之間的意義之時,我便明白了,畫藍鳳無可畏懼。殺她是遲早之時,本公主身上遭遇的事情,要一一還給她。”
那雙眼睛中沒有任何的痛處,反而是傲冷之色。
張良將流煙直接抱緊在懷中:“如今,你要做什麽,我都會陪著你。無論對錯,無論好壞,我皆會陪你一同去麵對。”
流煙垂眸,依偎在張良懷中,想起那夜那人,想起那男子的眼睛,想起那衣衫被撕爛的刹那。她心中絞痛,卻不得不請揚起唇角,眸中滿是殺戮。
流煙諷笑:“這場行刺無論是不是畫藍鳳所做,我都確信,那夜侮辱我之人,確確實實是畫藍鳳派來的!”
張良微震,直接握緊了流煙的肩膀:“你可有什麽證據?”
流煙抬眸,目光縈繞在那林間深處。
樹梢之上的積雪落入地上,風沙沙作響。
她道:“木易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