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過是可憐人罷了
他冷笑道:“你與畫涼關係如此甚好,他卻瞞著你嗎?我與溪姑娘之間的故事,畫涼為何不肯告訴你,你還不知嗎?”
那雙美眸看向落入雪地的藥瓶,輕輕緩緩,柔柔潺潺。
畫藍鳳從那箱內再度拿起了一枚新的藥瓶,打開,放在鼻尖聞了聞。她微微眯著瞳孔,眸內的光輝卻溫和地落在了楚臨安的身上。
畫藍鳳將藥散再度輕輕撒在了楚臨安的手臂上的傷口內,她柔聲道:“師傅可記得曾經告訴過鳳兒,若是受了劍傷,用這紅蜜散最過好用,那個時候鳳兒不信,偏要在畫涼身上用上其他的藥散,害的畫涼的傷遲了一月才好。”
她將藥散放在一旁,用紗布包裹著楚臨安的手臂與肩,看著那白皙的身子上處處疤痕,好看的眉眼微微皺著:“師傅,可覺得鳳兒的話過多了?”
楚臨安撇著那素手,笑道:“你為了不讓畫涼上戰場,用了這法子,當真以為溪姑娘看不出來?那一戰,畫涼未與溪姑娘一同前去,可是懊惱了數日。”
視線所到之處,皆是楚臨安的傷。
畫藍鳳微歎:“還是師傅明白鳳兒,若不是怕父親責怪鳳兒,怎會不將此事說出來呢?由此可見,師傅是心疼鳳兒的,若是如此,又與畫涼一同瞞著鳳兒作甚?”
夜,靜的深沉。
楚臨安似笑非笑地看著畫藍鳳:“匈奴一戰,溪姑娘受傷,是我將她救回了家。而匈奴二戰,畫涼被捕,也是我將他們二人救了出來。如此說,你可明白?”
畫藍鳳淡淡地點了頭:“隻聞醫仙聖手救了姐姐,其他鳳兒卻未曾知曉。那個時候,鳳兒隻是好奇,便非要尋你回來當我的醫術教引師傅,如此不是給你提供了許多機會與姐姐接觸?你應該感謝我才對。隻是姐姐涼薄,你以命換命,還是贏不了姐姐的心,終究是阿寧得到了西州的第一美人。”
她的話很靜,似是在引出楚臨安的答案,又似乎是傾聽後回複。
而楚臨安卻不以為然,凝望畫藍鳳淡掃的妝容,有意無意道:“那是因為我讓溪姑娘將我給忘了,若是我將這藥用在寧西洛的藥膳中,讓他忘了你——”
楚臨安緘默了,看著畫藍鳳逐漸蒼白的容顏,輕輕一笑。
畫藍鳳將剪刀重新放回箱中,卻一改溫柔之色:“鳳兒已經答應了師傅的要求,為你療傷,你又豈能背信棄義?若是阿寧忘了鳳兒,自然會重新愛上鳳兒,當真以為我會怕?”
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畫藍鳳卻自亂了陣腳,還是這幅慌張的模樣。她雖天生聰穎,又一副溫柔的性子,然而心中的狠辣卻是從未減少。
楚臨安笑道:“鳳兒,你當真認為憑現在的寧西洛,還一心一意對著你?若是雲溪擁有與你一樣的貌美,再加上書燁商會的扶持,你便不會成為第二個溪姑娘,任人宰割?”
句句刺骨,句句肯定,楚臨安在賭畫藍鳳會怕。
而此時,畫藍鳳卻利落地將箱子整理好,且從中拿出了一件全新的黑色衣衫,輕輕地放在了楚臨安的懷中,淡淡道:“如今這衣服已經破破爛爛,師傅莫要跟往年一樣不會照顧自己,若是再病了,姐姐在天上定會擔心。待一個時辰後,會有人來拿第二藥方,師傅莫忘。”
說罷,畫藍鳳便起身直接踏下了囚車,隻留下了一個柔柔弱弱的背影。
也便是這個時候,趙統領前來,將囚車的門關好。
所有侍衛皆在此時回來,守在了囚車的一旁。
趙統領拘禮:“卑職本不該問,可娘娘單獨與他在同出,便不怕嗎?”
畫藍鳳回過身,從前來的宮婢手中拿過了湯婆子,手指輕輕地蓋在了上麵,笑道:“楚公子雖說是西州的叛徒,可在多年前也是我們畫府的故人,他心疼本宮,又怎會傷了本宮?”
趙統領狐疑,看著那囚車之中的新衣衫,皺眉:“娘娘良善,何必對他這麽好,他可是劫持了公主與皇子,如今又是毒害皇上的罪人!若是讓有心之人知道了,定會說上兩句。”
那笑意,在楚臨安眼中自然是淡而無味。
畫藍鳳抬頭看著囚車之內的楚臨安,將手中的湯婆子輕遞了進去:“師傅心悅姐姐,自然會憂慮姐姐的孩子,如今失心瘋要搶奪孩子也是個可憐人。本宮又豈會如此狠心?”
一字一句皆是溫柔,這便是畫藍鳳。
看著那遞進來之物,楚臨安便拿了起來,輕放在手中,倒是暖和。
他撇看畫藍鳳,諷笑道:“這溪姑娘死前所呆的囚車,自然是寒冷。若是娘娘真的體恤在下,便多送一些被褥,還有,將這囚車的頂蓋一些草垛子,這樣才會暖和。”
如此大逆不道,如此咄咄逼人,可畫藍鳳卻沒有怒,道:“趙統領,依他說的做。”
趙統領氣惱,握緊了腰間的刀:“娘娘,你怎能——”
“你?”畫藍鳳輕笑。
趙統領直接跪在了地上,大聲道:“是卑職失言!望娘娘責罰!”
“很好,那便罰你一個不敬之罪。”
這句話從前方傳來,卻不是畫藍鳳的聲音。
所有人皆看去。
雪地中,那絕美人兒披著黑色的狐披,緩步朝著囚車而來,她身後隻跟著手持佩劍的俊秀男子,以及那久病未愈的瘦弱人兒。
楚臨安看到那瘦弱人兒走的極慢,頷首間,那清清冷冷的眸子看著趙統領,以及他身側一身清淡著裝的畫藍鳳,悠悠俯身:“雲溪見過貴妃娘娘。”
流煙站在雪地中,輕輕抬手:“還拿著作甚,放下吧。”
雲溪點頭,將手中所持的竹籃放在了雪地之中。
其中堆滿了各類新采摘的藥草,正是此次所需之物。
張良上前,俯視趙統領道:“不敬之罪自當罰杖刑三十次,趙統領下去領罰吧。”
“卑職謝過公主與娘娘的責罰。”
趙統領狠了狠心,對著畫藍鳳的方向磕頭三次,以及流煙方向磕頭三次,輕看張良一眼便帶著幾個侍衛退了下去。
畫藍鳳看著那滿滿的藥草,隻是輕觸翻看了片刻,道:“待師傅檢查過之後,便叫人熬了讓皇上喝了吧,莫要晚了,公主。”
雖說皺眉,畫藍鳳卻沒有再疑問什麽,反而掠了雲溪一眼,便直接與宮婢一同踏雪離去。
那悠然的燈火逐漸遠去,可楚臨安去無心思再看,始終凝視著那身軀嬌弱之人。
第一次,他輕輕喚了那人的新名字:“雲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