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度這亂世如家
西州於世百年,卻隻有一位暴君,那便是文治帝寧西洛。
他殺盡百人,卻不舍殺她一人。
所有的侍衛皆於鎮將府外靜靜地凝視著那麵容蒼白姑娘,心中顫晃不止。那麵具是文治帝想要隱藏雲溪身份的東西,如今卻爛於屍體之中,她的身份再也無法隱藏,若是傳揚出去,朝堂定然紛爭。
月下。
百人屍首於雪中,血流成河於鎮將府。
一切皆顯的肅靜而恐怖,如此場景除非戰場,這些侍衛又何曾見過?
少女眸色染血,狠厲之色看向身前之人,她雖疲憊,卻依舊強忍著:“若有百人為敵,我便殺盡百人,若有千人為敵,我便殺盡千人。”
寧西洛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帕子,輕輕擦拭著雲溪臉色的血漬:“朕不肯殺你,是因為有著畫溪的性子,是朕不舍,而非朕不肯。”
他聲音冷漠,神容無絲毫表情。
雲溪一雙沾了血的手直接握住了寧西洛的手腕,眸色看向了鎮將府之外的侍衛:“當著如此多的人,如此待我嗎?”
帕子落地。
鳳眸瞥了一眼那隻染了血的手,他冷聲道:“雖然武功進步很快,但是你卻始終沒有鳳兒半分聰慧。你自爆身份,可曾想過會連累到別人?”
雲溪猛然縮回了手,看向了這滿園的屍體——
她自前於張鎮將身前自稱雲溪之時,所有的侍衛皆在,即便他殺了所有鎮將府的人,那些侍衛也亦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即便寧西洛不肯殺她,西州也不會容下她……
本該在慎刑司之人,卻被皇帝帶在身邊,那些大臣又怎會看寧西洛?那些有反心的大臣,自然會以此為借口反君篡位。這世之所以亂,便是亂心者居多。而他,為堵住悠悠眾口之下定然會殺了她。那麽,畫涼又該怎麽辦……
“若不試試,又談何知道結果?”
雲溪頷首看向寧西洛間,便直接出了手——
月於雪空,漫天的白與漫天的繁星點點,映了這蕭粟之地的血色。
漫天的雪被她的內力震開,所有侍衛於此時衝進了院內,虎視眈眈地以劍抵著雲溪。而此時的雲溪,脖頸卻被寧西洛扣緊了——
她全力打出的那一掌,被寧西洛輕輕化解了。
雙腳離地,那手中的勁道越來越重,她掙紮於半空之中雙手握著他的手,滿目的紅,手中的血蹭了他露出的手臂。
顧生言於院外輕輕捂住了流煙的眼睛。
侍衛們靜於此處,劍刃上的光暈淡淡,映照著雲溪的臉。
皇帝於月下,凝視著她闔著眸子,伴隨著所有的怒氣的一聲於薄唇而出——
他說:“愚蠢至極!”
“皇上息怒!”侍衛皆跪下,無一敢看向前方之景象。
雲溪忍著所有的痛,緩緩睜開了眸看向寧西洛,沙啞著聲音:“敗者——為寇!雲溪蠢,死——死死又何妨!”
隻要寧西洛動一下手,便可能隨時擰斷雲溪的脖子,而此時的雲溪卻依舊狠著眸,滿目的清冷,想要將寧西洛此時的模樣映入心中。
侍衛們皆嚇得瑟瑟發抖。
而此時,寧西洛的手卻微微鬆開了,她跌落於雪地中,重重地咳著,而那修長的手臂卻依舊停留在半空之中,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寧西洛垂眸,那聲音便如肅殺之夜的羅刹:“既然他們皆知道了你的身份,朕殺他們一時,西州便能多留你一日,不是嗎?而你,卻要殺朕?”
鳳眸冰冷,掌風微動間,屍體中掉落的長劍於此刻飛入寧西洛手中。
長劍長揚時,雲溪直接握住了那劍刃。
血,順著劍刃落了下來……
於寧西洛最近處的侍衛已然嚇得發抖不止,將頭埋於雪地之中:“卑職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有聽到,更不會傳出去。”
“二姑娘的身份,卑職定然會守口如瓶,望皇上息怒!”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所有侍衛於現在,齊聲說道,然後便狠狠地磕下了頭。
“寧西洛!你為畫藍鳳殺畫府八十八口性命,如今為了一個僅僅是替身的雲溪,要殺了這麽多伴君之側的性命嗎?”雲溪吼道。
而那雙冰冷的眸,卻未曾有任何波瀾,寧西洛隻是看向那握著劍的手,於雲溪身前彎下了身,蹲側於雲溪身前,輕聲道:“你憐惜所有人的性命,卻唯獨要對朕下死手。”
他是一個極能隱忍的人,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而他沒有立刻殺了她。
他與任何人都不同,他很少笑,眼中容不下一顆沙子,此時的他卻唯獨忍耐了雲溪。
此時的寧西洛鬆開了那劍,而雲溪卻沒有,她依舊緊緊地握著那劍刃,血流不止。
“鬆開。”寧西洛輕聲道。
那雙冰冷的手捧在了雲溪的手上,且輕輕掰開了雲溪的手指,將那劍取出。
劍落地。
所有人依舊跪成一片。
皇帝撕開了衣袖上的布料,輕輕擦拭著雲溪手心中的血,每一處動作皆是溫柔:“若有一人將你的身份說出去,這一百零三人的九族,朕便誅了。”
所有侍衛皆於此刻狠狠地磕頭:“叩謝皇上不殺之恩!”
所有人的聲音皆回聲於此,而他卻依舊看著雲溪手中的傷,冰涼的手指摩擦著她的皮膚,疼與輕柔相交。
雲溪愣住——
即便她剛剛對寧西洛出了手,寧西洛竟然還願意護著她。在寧西洛心中,她到底占據了什麽樣的一處地方?即便弑君之罪,寧西洛也不殺她嗎?寧西洛那時對她的“不殺”承諾,即便她能當真,即便世人皆能當真,弑君一罪也無法護住她的命。即便寧西洛看不出她便是畫溪,即便寧西洛將她當成替身,也要留下她……到底圖什麽?
“你要殺朕的理由或許有很多,而朕今日不會問你,但朕會許了你一個諾。”那鳳眸淡淡,此時卻是凝視著她,“若你能傷朕一毫,朕便放棄胭脂色的第三幅解藥,不再搜捕楚臨安。若你於剩餘的日子中,沒有傷到朕一分,那麽你與北淵的婚約便作廢了,朕會用盡一切辦法保你於西州安然無恙,度這亂世如家。這便是朕於此時此刻,對你對的恩賜,也是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