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恩賜
雲溪停了步子,一手握住了寧西洛的袖,輕輕地掀開——
那是一排整齊的牙印,上麵還帶著些許的血漬。
繾綣之眉此時卻是極其的平淡,麵紗之下呼出了淡淡的氣息:“普天之下,誰又能輕易傷到你?那孩子既然做了這事,你卻沒有攔著,到底是默許的?”
雲溪頷首,凝視著他的眸。
鳳眸淺淡,他道:“朕本不想殺他。”
雲溪愣住,那手卻是僵硬住了:“為什麽卻又殺了?”
“自不量力地去救其母,其錯為一。若是錯了,便要為自己的錯迎接代價。”他的聲音依舊冷漠。
“可他又懂什麽呢?”而雲溪與他對視時卻是輕輕一笑,“自不量力,這話又怎能用在一個孩子身上?”
……
雲溪轉身看向那漫天肆意的火,唇底的苦笑卻未曾散開。自不量力,何嚐是對一個孩子而言?即便是對於她,對於整個西州,對身前之人下手皆為自不量力。
而寧西洛,卻於鎮將府中給了她這個“自不量力”的“恩賜”。
雪地中的沙沙聲響起。
那些屍體皆被清理,而身後,客棧內走出了一道人影,女子走的極慢,於寧西洛身後輕輕跪下:“皇上,公主醒了。”
這聲音極輕,帶著些許興奮。
醫女年沐蘭於此刻,目光灼灼地看著寧西洛,滿心的期待:“皇上——”
寧西洛一甩衣袖便入了客棧,隻留下跪於此地的年沐蘭。
雲溪俯瞰年沐蘭,輕聲道:“若公主性命無憂,你便能求一個恩賜,這是皇上對你們年氏醫館的賞,也是對你的賞。”
年沐蘭詫異,興奮道:“什麽恩賜都可以?”
雲溪微笑:“姑娘不妨去鎮內所貼的皇榜去看,皇上恩典,隻此一份。隻是今夜,姑娘要想清楚了,明日再來求也無妨。”
微風劃過,那淺薄的麵紗被悠悠吹起,露出了雲溪白皙的下頜……
年沐蘭隻是看著雲溪那麵紗,悠悠地皺眉而起,她一身的血,似是此夜並未來得及換上幹淨的衣服,那滿身的腥味不由得讓她有些疑慮。隻是,那露在麵紗之外的眼睛卻並非好看,如此一個並不貌美的人是如何留在一國君主之側的呢?
至此,年沐蘭隻是不屑地垂眸輕笑。
似是看到了年沐蘭打量的模樣,雲溪隻是淺笑:“即便姑娘想要進宮為妃,這恩賜也未嚐不可。皇上聖意,自然不會攔了姑娘的心意。”
年沐蘭心中思慮,握著衣裙上的布料,頷首便對著雲溪一笑:“沐蘭明白。”
那笑意,與初見十分的刻薄模樣倒是不同,雲溪自當明白年沐蘭心中所想,嫁入皇室是天下所有女子心中所願,又何嚐年沐蘭一人?
說罷,年沐蘭竟瞪大了眸看著雲溪的身後。
身後是溫熱的氣,轉而雲溪的手臂便被人握在了手中,雲溪剛要出手,那人便將她直接橫抱其中。那眸以沉色凝了她,淺淺散散,卻也是驚魂的一瞥。
耳邊的風也盡顯寒冷。
他不是回了客棧,為什麽又回來了?
那幽深的眸中映了雲溪麵紗下的容顏,狠厲的模樣與剛剛殺人時候的他並無差別。隻是雲溪不知寧西洛為何要怒,而這份怒又對準了她,還是誰?
月空繁星點點,而他卻沉聲道:“顧生言,殺了年醫女。”
聽此,年沐蘭臉色煞白:“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雲溪慌亂,於寧西洛懷中握住了他的衣衫:“他不是張良,手中並未染過血,這醫女救了流煙,你如此作為倒是是為何?”
銀月彎彎,一席霜雪浸染了寧西洛容顏中的冰冷,他嘲弄道:“朕的後宮何時需要你為朕籌謀劃策了?”
他眸中映了雲溪抿起的眉,繾綣清冷,雲溪隻道:“年醫女是我請來的,自然要護得住她的性命,你可允我這一次?”
此時,顧生言籌措於那跪著之人身側,滿目慌亂。
寧西洛卻輕笑:“如你所願。”
“謝皇上不殺之恩!叩謝皇上!”年沐蘭跌宕於雪夜中,連滾帶爬地朝著那黑夜深處跑去。臨走之時,甚至是來時的醫箱都忘記帶了。
顧生言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吞咽了口水,直直地撫了自己的胸口。
……
依靠在寧西洛懷中,雲溪隻是苦笑,他的手臂不似別人,冰冷而有力。
“這恩典自然是少不得的,皇榜既然貼出了,皇上又何必難為她?”雲溪頷首看向寧西洛,又回首看了那濃鬱的黑夜,“生殺於你不過一瞬,卻是別人一生的命與運,不是嗎?”
寧西洛的眸並非有惱怒之色,他道:“取決在你,而非朕。”
她不懂,也不想問。在寧西洛懷中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無論他是惱怒還是不惱怒,總是習慣性的這個動作。
如今,寧西洛抱著她朝著客棧而去,踏足霜雪一瞬,便入了那溫暖。
客棧內的客人早已被清空,整間客棧除了他與侍衛,便再無其他。
一切安寧皆顯得孤獨。
顧生言於一側將那房門打開,俯身看著皇帝將懷中的人兒一同帶了進去,他入房後便將門輕聲關緊,於一側俯身而望——
流煙正於床上躺的正好,似是又睡了過去。
此時的流煙,滿身的血已經被處理的幹幹淨淨,也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隻是那張臉依舊淩厲而可怖。
顧生言頷首間,便看到了寧西洛點了懷中之人的睡穴,雲溪的胳膊從寧西洛懷中垂了下去,安寧於寧西洛懷中沉沉睡去。
寧西洛將雲溪輕放於床下的軟塌之上,背對著顧生言隻道:“朕讓你做的事可辦妥?”
那冰冰冷冷的話倒是讓顧生言有些膽怯,他超前一步,隻道:“回皇上,一個時辰後,冰棺便會被送來。天寒地凍的,倒是無妨事的。”
寧西洛冷笑,背過身的刹那,那簾帳已然落下。
顧生言皺眉:“那年家醫女當真不殺——”
鳳眸輕瞥,顧生言渾身的戰栗。
他隻是腹誹,若是平時,皇上定然不會親自動手處理事情,今日的他卻有此不同,大概是怕雲溪阻攔,也大概是怕雲溪知道,所以皇上才點了她的睡穴嗎?到底是,怕……嗎?
顧生言深深歎氣。
不敢再腹誹,顧生言隻是垂著身,而皇帝卻朝他而來——
擦肩而過時,他垂眸間竟看到了皇帝竟然親自開了門!
隨即,顧生言便隨著寧西洛而去。而房間外守著的侍衛俯身於皇帝身前,轉而便看到了粹白衣衫之人滿目冰冷地朝著樓下而去。
龍攆前,八匹駿馬嘶鳴。
顧生言坐於龍攆之前,目光悠看年家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