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冰棺

  旭日未曾升起之前,這夜依舊微光薄涼。


  如紗月光,映襯霜雪霏霏,刀如刀鋒一般割在女子的臉上。年沐蘭踉蹌地跑著,可年氏醫館卻依舊在前方,越來越遠。年沐蘭逐漸停下了步伐,於夜中慢行。


  身後,是龍攆的嘶鳴之聲。


  年沐蘭停下~身——


  雪被馬蹄揚起,彌天滿地的雪飛濺,驚擾了年沐蘭心中的恐慌,她跌於雪中,滿目慌張地看向前方的龍攆。


  冬風淩冽,顧生言拉緊韁繩,自龍攆而下,彎著身子趴於雪中。而寧西洛卻未曾踩踏他的背,反而以輕功之身掠出風雪……


  寧西洛筆直地站於年沐蘭身前,俯視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冷笑道:“年氏醫館,你自認為還回得去嗎?”


  粹白錦衣直綴落雪,他風姿單薄,渲染了年沐蘭滿心的恐慌。


  那長劍抵於年沐蘭頸前,她瑟縮著身子,聲音沙啞道:“皇上不是不殺小女嗎?小女不知所犯何錯,皇上竟然還要在這裏殺了小女嗎……?”


  年沐蘭說話的聲音皆帶著顫抖,那長劍已經劃破了她的喉嚨,些許的血漬溢出,冰冷入懷。


  而皇帝的眼波中回蕩著冰冷之意,淡淡道:“不殺可以,你告訴朕,你想要什麽恩賜?”


  恩賜?


  年沐蘭欣喜,凝視著那刀刃長劍,心中的顫抖與手臂的慌亂已然掩蓋不住她的恐懼。


  救了公主,自然可以拿到恩賜。隻是突然想起剛剛那戴了麵紗的姑娘所言之語,年沐蘭將眸投向寧西洛,伸出手輕輕扣住了那劍,將之挪開。


  身前之人的俊美入了年沐蘭的心,若是一招入宮,斷然會有一個好前程,不是嗎?隻要她提了,那麽以她的貌美,定然可以入宮,定然是可以的!


  年沐蘭心中的驚慌與欣喜完全蓋住了夜空之下——那人殺意滿容的模樣。


  年沐蘭頷首,凝視著寧西洛的眸:“沐蘭想要入宮!伴駕左右!”


  寧西洛俯視年沐蘭,唇線悠悠揚起,“朕允了。”


  “叩謝隆恩!”


  年沐蘭立刻叩首,心中的喜悅快要溢出了風雪。隻是頷首間,她竟看到了那俊美之人於夜下伸出的手,情不自禁之下,她便握住了那手,於雪地之中站起。


  那近在咫尺的白皙俊顏比她於這世上見過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若她能得到他的一絲寵愛,於這明葉鎮,甚至是西州,皆能淩駕於萬人之上的地位。


  隻是當她靠近寧西洛一步之時,那把長劍已然穿透了她的腹部!


  血,順著腹部緩緩流下……


  年沐蘭垂眸便看到了那刀刃上肅然,她不住的後退,一直到倒雪地之中,抖著聲音看著前方玉立之人:“為什麽……要……”


  那鳳眸以厭惡之色凝視著她,轉而便轉過了身,掠至龍攆。


  月下,顧生言輕步踏雪,立於年沐蘭身前,俯視著她:“皇上聖旨,年醫女醫救公主有功,即日入主淩玉殿,封號慧,為充容之位。”


  “皇上……”


  腹部的痛處滿布全身,年沐蘭握著那劍,整個人皆蜷縮在雪地之中,血流的速度越來越快。月下,她的臉卻越來越蒼白……


  顧生言俯身道:“娘娘親自討的賞賜,如今又豈能後悔?”


  一字一句皆為冰冷的刺紮進了年沐蘭的心中,若想入宮為妃,能入其中的便隻能是她的靈牌之位!

  身體越來越冰冷,年沐蘭已然停止了掙紮。


  顧生言在離開之前,隻是輕聲道:“皇上詢問娘娘要何賞賜,便是娘娘的生死選擇。可娘娘不聰慧,若娘娘放棄入宮,即便對其父封官加爵也未嚐不可。可娘娘偏要選擇入宮的賞賜,這宮內,到底容不下娘娘,也容不下娘娘的利欲熏心。皇上,不喜這個。”


  她微張著口,看著顧生言微闔的眸,手臂落入雪中……


  天寒地凍。


  顧生言遙遙看向那龍攆,對著那屍體再度道:“入主皇陵後,一切下葬之禮均會有,娘娘安心走吧。”


  顧生言對著那身體輕微俯身,已做普禮。


  那龍攆還於雪地,顧生言朝著龍攆而去,一道黑影掠至他身後,於瞬間便帶著那具屍體消失不見。


  影衛能做的事情很多,如今便是其中之一。


  龍攆馳聘,顧生言駕馬極快,而寧西洛卻未進龍攆,反而迎風而立於他身側。


  風中,他衣衫翻飛,俊美至極。


  龍攆並非朝著客棧而去,反而急聘至明葉鎮外之處,那裏林脈橫川,十幾人的侍衛正立於那裏等著龍攆的到來。


  寧西洛從龍攆掠下,朝著侍衛身後而去。


  黑夜。


  那一人大小的寒冰棺安置於霜雪之上,透明寒霜映襯著那張清秀的容顏,那人橫躺於冰棺內,墨發懶懶散散地落於肩下,一身淡藍之衣凝結了些許的冰霜。


  “張良。”


  寧西洛凝視冰棺之內的人,唇齒淡淡道。


  顧生言停駐龍攆後,便碎步於寧西洛身後:“皇上,這冰棺所用的冰種於海下尋來的,可並非上好的冰種,雖能保身體無恙,卻不長久。”


  寧西洛抬手,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那冰棺,鳳眸淡淡:“無礙,待流煙與他見上一麵,便下葬了吧。”


  “可公主——”顧生言皺眉,卻又不知該如何問,“公主失了神誌,即便見到了這冰棺之人,日後也怕是記不得了。”


  說完,顧生言便後退了兩步。


  寧西洛冷笑,鳳眸掠了顧生言一瞬:“記不得了?”


  顧生言撓了撓頭,強硬著頭皮依舊道:“奴才認為,皇上為何不尋一個好一些的畫師,待公主與張良最後一麵之時,畫下來……”


  說道這裏,顧生言也自知有些無措。


  張良本身便是奴才之身,卻唯獨與公主交好,宮中人盡皆知。而公主傾心於張良一事,卻是從木易邏口中而出,他雖奇異,卻不敢去問。而皇帝,卻似乎並不意外。


  皇帝並非惱怒,也未有任何神情,或許皇帝自知此事,也或許不知。


  人走茶涼,伴君如伴虎,張良一生皆於君王身側,也於皇宮之內而留。世人皆說文治為暴君,可如今倒不像事實。


  “那便依你,去尋吧。”隻是很突然,那話冷冷的傳來。


  顧生言垂身,立即道:“諾。”


  那冰棺安靜地安置於鎮外的林中,寒風刮過,其中橫躺的清秀男子卻躺的安寧,白皙的容顏於寒冰中淺淺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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