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公孫將軍
山洞之外的血色是雲溪看到的地獄,而少年站在她身前卻無任何膽怯之色。
怎麽了?顏冥這話倒問的輕巧。
雲溪唇角微抖,這漫山遍野的血究竟為何她,她一概不知。
雲溪直接拽著顏冥的衣服,翻開衣襟去瞧他的傷,似是所有的傷似是都止了血,並未曾有新傷出現,而此刻,她的心才放下了。
顏冥的衣襟被雲溪弄亂了,鎖骨露在這日升之時,他緩緩笑道:“你接二連三地脫我衣服,到底要不要對我負責?”
雲溪臉頰粉了紅,她顫顫嗦嗦地指著洞外的那些屍體:“屍體——那屍體——是如何來的?你殺的?到底什麽時候生的事情?”
顏冥搖了搖頭,卻是恍惚道:“我睡醒後,便看到了,自是不知。”
雲溪狐疑,看著顏冥滿身的血,很明顯並非睡前的模樣,他的衣服更像是被血洗滌過一樣的紅,從衣襟到衣尾,倒也無一處白色。
雲溪冷言:“騙誰呢?”
顏冥眸色一黯,語氣卻極低:“你睡下後,敵軍便追來了,我自是沒辦法——”
話至如此,雲溪卻捂住了他的唇。
再然後,顏冥便被雲溪拉直山洞深處,陽光細碎地落在洞前,而顏冥卻緊貼著雲溪的身子,於寂靜的深處聽著那緩慢的心跳聲。
洞外,似有越來越多的人於此處而來。
雲溪於他耳側輕聲:“若是鹹祖的兵,便直接殺了,明白嗎?”
顏冥輕輕點頭,於黑暗中悠悠揚起了唇。
雲溪懷中匕首已被拿出,之外那數十人朝著山洞深處而來,自雲溪將顏冥拽至身後,刺出匕首的刹那卻被一個男子直接握住了手臂。
她的身子直接被拽出了山洞深處,落至陽光斑駁之下。
男子一身綠衫,並非著盔甲,青絲高束於冠,俊朗容顏抿著眉間,自是看到雲溪的刹那,動容了幾分詫異,沉聲道:“東宮太子妃?”
話落,他鬆了手,行了普禮。
雲溪思慮地凝著男子,卻是突然詫異道:“你是——鬥奴場的大人?”
這一身綠衣雲溪何嚐記不得?她被抓至鬥奴場之時便見過那綠衣大人,隻是不知為何鬥奴場的人為何會在此處?
懸崖之下滿是屍體,而這綠衣男子卻帶著上千兵將於此處排查,自是看到雲溪如此詢問的模樣,他揚了笑意:“末將公孫戚。”
公孫?末將?鬥奴場的大人竟然還是武卒營八段校場的主將,公孫將軍!
想此,雲溪微微俯身:“見過公孫將軍。”
漫山遍野的血流淌於那溪水之中,而這公孫戚將軍卻是迎了詫異之色,反複打量著雲溪身後的山洞。
那山洞有人逐漸走來——
顏冥凝看公孫戚卻未曾有任何動作,反而站至雲溪身後不言聲響。
絕美之容,淡薄於世。
看公孫戚如此凝看,顏冥頷首對著公孫戚緩緩道:“武卒營六千兵馬在幾裏之外的山中候著,並未晚到,公孫將軍。”
公孫戚抿了笑意,回神看著雲溪:“這些是你殺的?”
雲溪輕看顏冥,他點了頭,雲溪才道:“是。”
公孫戚道:“你可知你殺了多少人?”
雲溪皺眉:“什麽意思?”
公孫戚瞥看身側的小兵,那小兵上前俯身道:“回將軍,鹹祖駐紮於鄧州城外的四萬騎兵一夜間皆損,無一幸免,駐紮營地被焚燒,無一完好。”
雲溪卻是一驚,對上了顏冥的眸子。
顏冥緘默,冷淡地看著公孫戚。
公孫戚再道:“昨夜,末將已經領了東宮的意去尋了姑娘所帶的六千武卒兵,自知姑娘孤身前往鹹祖邊境,以恐生事便去尋,隻是沒成想尋至這裏時,加上被湍流溪水衝走的屍體,足足細數了三萬多具,或一刀斃命,或屍首不全,是姑娘做的吧?”
雲溪唇角再度抖了抖,又凝看了顏冥一眼,袖下之手輕輕拉拽了顏冥的衣角。
顏冥俯身,道:“是溪姑娘做的。”
這一句話,雲溪便徹底明白了,於她昨夜昏睡之時,尋至這裏的所有鹹祖敵軍皆是顏冥所殺!他渾身的血便是證據,隻是卻不知他一身的傷卻能如此堅持下去?
凝看雲溪疑問的模樣,顏冥又不言語了。
雲溪有些心慌,她自知顏冥身手好,也自知顏冥昨夜受了多大的傷,隻是一夜之間殺了這麽多人滿心的疑問還是對準了顏冥。
在整個洲國大陸之上,能如此做的人她隻見過一個,那便是寧西洛!
袖下的顫晃,讓雲溪的臉微微蒼白。
可……顏冥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手中還夾雜著血的冰涼,可卻是極為溫暖的,那個時候隻要寧西洛陪著她,她便能安心睡的沉穩,是因為寧西洛的強,也是因為她的信任。不知何時,這一份依靠卻逐漸散了去,身旁之人依在她的身側,隻是一個牽手的動作,便什麽都不怕了。
所有的屍體,所有的恐懼,所有麵對以後的慌亂,皆不怕了。
不由自主,雲溪的唇角微微揚起。
公孫戚看的疑惑,又問:“鹹祖全軍覆沒,這便是姑娘的戰功了,姑娘可以此為要求,就可立即回胤都麵聖,便可不再舍身危險之中。”
雲溪反問:“將軍的意思是,不想讓雲溪參戰了?”
她的問帶了盈盈的笑意,於這血色之中卻是猶如地獄般的可怖,公孫戚雙手背後,沉聲笑道:“自然不是,姑娘日後要嫁入東宮,自然無需——”
“烈陽府受了聖意參戰,而雲溪替東宮,也替自己攬下了那聖意,自是要陪公孫戚將軍與莫將軍一同,在這戰亂之中尋一份戰功,又有何不可?”雲溪打斷了公孫戚的話,踱步走出這片陽光,凝看那溪水之中的屍體,眸色清寧。
若是尋常女子麵對如此多的屍體定然會恐慌,即便是生於亂世,如此血腥的畫麵也不該如此悵然之舉。除非這些人當真全是她殺的,除非她的心當真冷到不怕這些東西。公孫戚想著,眉頭也皺著,隻是想起那個時候雲溪於鬥奴場的所作所為便有些頭痛。這雲家嫡女殺人的方法殘忍而不留情,想要她怕屍體,自是不可能之事。
突然想起什麽,公孫戚沉聲道:“末將尋到那六千武卒兵的時候,他們不肯前來。即便是莫嫣然那丫頭也沒有說動那個叫畫涼的公子,若走,便動手……不知為什麽,他不肯走……”
雲溪回過身,凝看公孫戚:“畫涼,在等我。”
那雙眼睛如星辰如烈焰般明亮,雖身處亂世沉浮,竟還有如此的神色,公孫戚將軍看的微驚,卻還是俯身行了禮:“那便勞煩姑娘帶回這六千武卒將士了。”
於鬥奴場與公孫戚將軍相見之時,那一抹冷色雲溪的記得清清楚楚。而如今再看他,卻是無了之前的模樣,客套而沉冷。
雲溪盈盈俯身,便輕握了顏冥的手臂,直接跨上了公孫戚所牽來的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