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嚴重
她又坐回到床上,指腹輕輕的觸到他的臉上,她在試圖安撫他的激動,“將軍,讓芯兒陪著你。”
隻六個字,她的喉頭已哽咽,何時,她竟是深情至此。
連死,也想要陪著他。
他怔怔的望著她,卻道:“芯兒,你真的不該來,後天……”
她輕輕笑,另一隻手依然還在撫柔著他的胸口,“將軍,你是病人,別的事你不必管也不必操心,隻要安心靜養就好了,芯兒在將軍府很好。”
他有些不相信的看她,“梅晴真的準你來看我嗎?”
“是的,是她讓我來的,將軍放心吧,孩子們也好,熬過了這天花的一關,府裏也就太平了。”她表麵上很輕鬆的說著這些,可心裏卻是萬分的沉重,她在意的是那個藥方的藥能不能抓回來,以為他自己在將軍府會照顧自己,卻不想再見他時他竟會是這麽的憔悴。
他疲憊的點了點頭,“芯兒,要是她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後天,哪也不去,就在這裏陪著我,可好?”他很不放心的說道。
她想到孟廣的話,現在府中管事的是梅晴,她眼前的男人呀,雖然也能夠管住梅晴,可是,他已有心無力,“將軍,孩子也需要照看呀,白天我去照看他們,晚上,芯兒過來陪你,可好?”
他笑,青灰色的臉上卻寫著最真實的燦爛,“芯兒,那你不用睡覺的嗎?要是那般,你很快就變成黃臉婆了。”
“變就變吧,芯兒不怕,反正你說過你會陪著我一生一世的。”柔聲說著時,她知道這是她與他一起的心中所想所願,可是這世上的許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它完全不會受你的掌控,就是有著那許多的外力讓它改變了方向,越走越偏,越走越是脫離了他們預想的軌道。
他閃閃眼睛,還處在見到她的欣喜之中,可他的眼睛卻是那般的無神,他需要睡眠,她安撫的把他當成小孩子般的拍著他的胸口,“將軍,睡一會兒吧。”
他手指微動,象是要扯她的身子似的,卻奈何他已沒了力氣,“芯兒,你陪我睡。”
他如此真實的一麵展現在她麵前的時候,那種不設防的感覺是讓她溫暖的,不管多少人罵她是妖孽她也不怕,有他在,她就有一切。
“嗯,我陪你睡。”她一傾身,也不用他扯了,柔軟的身子直接就歪倒在他的身側,與他共枕著一個枕頭,身邊是她熟悉的他的體味,她倚在他的身上,不管他能不能動,他都是她的依靠,“將軍,睡吧。”
睡醒了,就有陽光了,可那陽光,卻不屬於她。
梅晴說了,後天就是梅香的忌日,她要去拜忌的,去就去吧,其實梅晴不說,她也要去的,她欠著梅香的,其實是一條命吧,不管是不是她的錯,一切都已灌在了她的身上,是她無論如何也還不清的。
他貼著她的身體,很快就踏實的睡著了,那呼吸聲也比之前平穩多了,原來,她還有催人好眠的作用,心裏想著這個,竟然開心了許多。
可他睡了,她卻半點睡意也無,隻聆聽著他的呼吸,感受著他的氣息,久久也不曾眠,那一晚,她就守著他到天亮。
看著窗子外泛起的淡弱的光茫,她慢慢的抽開了他的手,他握得好緊呀,緊得讓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得以抽開手,知道他睡著了也不舍她的離開,可她呢,更是如此。
但她不能讓孟廣和孟寒難以做人,那柴房,她終究還是要回去的。
合衣而臥合衣而起,站在床前看著他,看也看不夠呀,歎息著一步步的後退,一步步的離他越來越遠,終於到門前的時候,她忽的轉身,忍著不回頭一拉門就走了出去。
門外,孟廣與孟寒正在不停的原地踱著小碎步,她有些歉然,一定是她一直不出來讓他們等得急了,“對不起,將軍他睡得沉他拉著我的……”說到這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急忙就頓住了不說下去。
“三公主,我送你回柴房吧,這樣比較快,也比較安全,讓外麵的人知道你來了,隻怕會……”
她笑笑,她什麽都懂的,如今歐陽永君臥病床中,他還能得孟廣孟寒為他周旋已經是他的福氣了,“孟廣,我給你的藥方能拿到嗎?”
“白天我想辦法讓人去府外拿了,三公主放心吧,將軍是我們的主子,我們不會撇下他不管的,要是沒這天花,府裏也就不會……,唉,什麽都趕到了一起。”
看著他們急,她知道她再不能催了,“送我走吧。”
孟寒扛著她從後院的院牆一躍躍了出去,再飛快的向柴房的方向而去,她到的時候,那柴房的門已經修好了,鎖也在上麵,她迷惑的看著那門,卻不知道要怎麽進去了。
孟寒一笑,“三公主為了將軍不惜來將軍府,我兄弟二人誓死也會保護三公主的,這門雖鎖了,可那邊上的木板我卻做了手腳,你看……”
他放下她,一手搬起一塊足有一個人身體般寬的木板,那寬寬的空間足以讓她走過去,孟芯兒會意的就走了進去,“孟寒,如此甚好,晚上我還會過去。”
“讓孟寒來接你吧。”
“不必,你們也忙,而且,都是一夜未睡了,我不礙事的,白天我睡一天,晚上就有精神了。”
“唉,三公主保重,我回去了。”
她轉身,不再看孟寒,回到這裏,她不怕吃苦,從小到大,她什麽苦都吃過了,她是怕自己又想要隨著孟寒離開,她的心還係在歐陽永君的身上呀。
天亮了,陽光遍灑大地,卻灑不進柴房裏,周遭都是冷陰的一片,她站在柴房裏,望出去時,一片的冷清,這裏,距離兩個孩子和歐陽永君的住處真的偏僻了。
不知道孩子們怎麽樣,隻知道他是不好,可她白日裏卻隻能無力的呆在柴房裏猜想著他們的好與不好。
一早,無人送飯,連水也沒有,她好象被人遺忘了一般,幸好,她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的冷清,所以,她並不覺得時間難捱,隻是牽掛太深太重了。
從早晨到正午,終於看見有人向柴房的方向而來,遠遠就聽到了腳步聲,她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兩個婆子身穿藍色的素衣,連口鼻也掩了起來,那樣子立刻就讓人聯想到府裏的狀況很不好,孩子們的天花還沒有好的跡象嗎?昨夜裏她隻顧著歐陽永君的毒倒是忘記問了,此刻想來不覺有些擔心,她跑到門邊,向走過來的兩個婆子道:“孩子們還好嗎?”
“閉嘴,退後點。”婆子低吼,也不回答她的問題。
“告訴我孩子們好不好,不然,我就不退。”她倔強的,她可以揭開那塊木板走出這柴房的,可是,她不想連累孟廣和孟寒,天子腳下的將軍府不比洛城的將軍府,什麽都被人掌控著。
一直不出聲那個婆子有些妥協了,“上午連禦醫也請進府中來看了,有點嚴重,好了,你退後吧。”婆子把她當成瘟疫一樣的喝退著。
她一笑,她的口鼻什麽也沒有遮住,她們怕了吧,“好。”幾步就退進了裏麵,看著婆子將一個破舊的食盒放在她的門前,然後飛快的就離開了柴房。
她慢慢走過去,拿起那油呼呼的食盒,打開時,一股刺鼻的味道撲來,竟然都是餿了的飯菜,那氣味讓她胃裏的酸水一反,突然間忍也忍不住的就吐了起來,終於止住的時候,肚子裏已經空空如也了。
她靠在木板上,呼呼的喘著氣,虛弱的也沒了力氣,可那餿了的飯菜卻絕對吃不下了。
靜靜的坐著,從中午又到晚上,柴房的門前還是冷清清的,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府裏的人都圍著孩子和歐陽永君在忙吧,所以,甚至連餿了的飯菜也沒有人再送來了。
她無力的坐著,算了,就算是送來了她也吃不下,隻聞著那餿了的味道都惡心。
什麽時候,她竟是嬌貴至此了。
將軍府裏燈籠一個一個的燃了起來,很快的,當夜降臨時,那燈籠的幽光就亮起了府宅,又是一夜來,昨夜的這個時候她還在驛館裏還在期待著來到將軍府,可真來了,得知了一切她更痛苦,那藥也不知孟廣和孟寒有沒有抓來,歎息著,她如今就算是有心也無力了。
望著柴房外的星光,隻盼著夜能更深更深,那般,她就可以從這無人問津的地方偷偷的跑出去再見到歐陽永君了。
明明離得並不遠,隻半裏多的路而已,可她卻隻能望著他所在的方向讓思念瘋長。
細數著時間,突然間就走得慢了起來,她在等待,等待梆子敲過三聲的時候,然後,她就去見他,隻一想,渾身都有了勁一樣。
終於到了三更天,她悄悄挪開那塊木板,孟廣和孟寒沒有時間來,那她就自己去吧,有了昨天的經曆,此刻的她已經不會怕了。
可那木板才搬開,就見那柴房外的不遠處,燈籠火把一串串的向她移來,她心裏一緊,發生什麽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