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我不是王妃
乾陵悅手一頓,她似乎不小心探到不得了的隱秘。
皇室的立儲之爭自古以來刀光劍影,搞不好先皇的去世也有個中隱情。
但她無意深究,隻想安安穩穩過自己的日子。
翻雲弄雨,並非她的長項。
因此對方遊試探的話,她隻是笑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王妃而已。”
見她有意回避,方遊也識趣退讓,回到老友敘舊的模式,“上次那個刀疤男,你對他的懲罰是認真的?”
“什麽懲罰?”她歪頭眨眼,不知道是真的忘記還是裝傻犯渾。
他微微勾起笑,“一月之內沒有解藥,便全身潰爛而死。”
經他一提醒,乾陵悅恍然大悟,繼而疑惑,“說起來也快一月了,若他真的那麽有氣節不來求我,倒還算條漢子。”
“王妃篤定他找不到解藥?”他挑眉,頗有幾分玩味。
“那是自然。”京城裏有這樣的人才早就被招攬進宮,還留著讓他求救?她就是吃準了一般人解不開,才會如此自信。
方遊沒有不信,流露出幾分敬意,“那我們便靜候佳音?”
“你知道他嗎?”上次想從項天禮嘴裏套話,愣是一個字都沒探到,假若這男人有用,日後也能想辦法把他留下來。
作為她的俠義好友,救了兩次美的英雄,他自然知無不盡,“那人我見過幾次,背後有點小勢力,經常為非作歹,你碰到的不是第一次了。”
“那你之前收拾他了嗎?”
“收拾了,但故態複萌。”說到此,他苦笑一聲,“他若討了解藥,想必歇幾日又會興風作浪。”
這不是背後有勢力,這是不要臉。她腹誹著,不要臉的人天不怕地不怕,那日若非項天禮強權壓製,恐怕他還會反咬王府一口。
“對付這種人,必須比他更不要臉。”醫院就是個小小大千世界,千奇百怪的人都有,不要臉的患者家屬她見得多了,早就有一套應付的方法。
“王妃難道有法子?”他對她更加好奇,沒想到顏如玉的千金小姐,還會對市井地痞有獨到心得。
她自信一笑,“等著吧。”
撇開最初的試探,兩人聊得越發融洽。
得知消息匆匆趕來的項天禮一進流火居便看到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心裏窩了股氣,在觸到乾陵悅生龍活虎的臉色後倒是鬆了眉頭。
“悅兒在聊什麽,如此盡興。”他狀似隨意地詢問。
兩人對話中斷,她看向來人,有幾分奇怪,好端端地幹嘛壓著嗓子說話,“聊天南海北,總之不是能和您聊得起來的東西。”
“是嗎。”他無絲毫不悅,對她的出口便懟習以為常,泰然自若地在她身邊坐下,目光落在她包得高高的頭頂上。
“是的呢。”她努力嗆聲,在他眼裏就是瞪著眼睛的大眼萌寵,可愛得不行。
他沒有在意,轉而對方遊禮貌微笑,“方公子在府裏可還住得慣?”
“還行。”他頷首回答,翩翩風度讓人很舒服。
乾陵悅收了聲,百無聊賴地聽他們聊著各國政務,什麽這裏內亂不休,那裏奪嫡篡位,心道沒有一個地方安逸。
聽不慣朝事的人果斷起身,“我先進去了。”
“嗯,”本在專注分析的項天禮戛然而止,轉而回答她的話,說著還喊了不遠處的綠竹一聲,“幫王妃擦幹頭發。”
“是。”
在乾陵悅的放縱下,綠竹早就不拘小節,這時才回想起做奴婢該盡的職責,忙應著,去拿了幹毛巾。
等她走後,項天禮的語氣才驟然沉了下來,“你的事情本王不會插手,但想拉乾陵悅下水,本王勸你趁早打消念頭。”
“王爺,話可不能說死,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呢。”他淡然一笑,對他的警告漠不關心,“前幾日您也是如此對我說,現在我們不還是在同一戰線?”
“若是她受傷,你該知道本王的手段。”他冷言提醒。
“王爺,我倒是有一事好奇,”聞言,他笑得愈發像隻狐狸,“是什麽讓您在短短一個月,就對王妃改觀了?”
項天禮眼色一沉。
方遊淡然起身,手指撫著桌沿,緩緩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世間秘法眾多,換個魂也不是什麽難理解的大事。”
“方太子,”他聲音驟然夾冰,凜冽冷漠,“謹言慎行。”
留給他的隻是方遊一串爽朗的大笑。
他眼神更暗,黯淡下還夾雜著猜忌與不滿。
方遊才到府裏幾日,竟然就能想到這一層,是他天賦異稟,還是某人主動坦白?
乾陵悅擦好頭發出來見隻有項天禮一人獨坐涼亭內,愣了下,走過去,“怎麽就你一個人了,他呢?”
和他聊得還挺開心的。
“你和方遊很熟?”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一張嘴,疑問自己跑出來。
以為他在氣自己隨便邀人談天,她難得好脾氣地解釋,“不熟,就是路上被他救了,請他喝杯茶聊表謝意。”
她不像撒謊,項天禮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探究地盯了片刻,終於挪開,“嗯,以後還是少和陌生人接觸。”
“他人還挺好的。”她不假思索地為他辯解。
男人的表情一緊,“好到你說心事?”
“心事?”她皺眉,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現在她唯一的心事就是鋪子,和方遊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我哪有什麽心事。”
他挫敗地斂眉,也罷,她不是這樣的人。
“本王隻是提醒你一句,世事險惡,莫要把人想得太好。”他端起王爺架子,徐徐教導。
“知道。”她心不在焉。
人心隔肚皮,她比誰都清楚。
項天禮望著她,眼中擔憂似在看不著調的孩子。
“王爺,您沒有公務處理嗎?”她眨著眼,變相送客。
她還沒忘記他的表白,尬聊讓獨處更尷尬。
“沒有。”見她趕自己,他有微弱的別扭,遲疑隻在一瞬,嘴巴先做出反應。
好吧。她兩隻手食指輪番點點桌麵,沉默了將近一分鍾,她沒忍住,“你真的喜歡我?”
“……”他不知如何回答,直接承認並非他的風格,“你不是拒絕了嗎。”
“我隻是搞不懂,”她並不喜歡消遣別人的好感和愛意,如果沒可能她會直接了當掐斷對方的苗頭,如果已經長成參天大樹,她也可以拿斧子砍了,“你與我相處不過一月,而你對王妃的厭惡已經一年有餘。”
他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不是厭惡。”
“她都被你弄成那樣了。”她驚訝地拔高聲音,“你說不是厭惡?”
為原主訴不平,她撩開袖子,胳膊上傷痕斑駁,用了這麽久的疤痕膏,還有淡淡痕跡,可見當初下手多重。
“你看到了嗎,這些還是我用藥去了不少的效果。”她憤憤不平,還有這裏,她“咵——”地拉下領子,露出白皙鎖骨,下麵仍然紅痕,“這都是柳榕在你的授意下對她造成的傷害。”
他眼神一收,第一反應竟然是看大力二力是否看向這邊,確認無人後伸手覆在她的手上,替她整理好衣服。
“這些本王並不十分知情。”這是實話。他隻是懶得管,並非有意加害,卻沒想到無意中給她更大的傷害。
“嗬,好一句不知情,”仿佛親身經曆,她如鯁在喉,“王妃也是個傻子,都被人陷害死了,還在掛念你的夙願。”
他微怔,捕捉到她話中的漏洞,“你見過她?”
“……嗯。”一時說漏嘴的人滴溜溜轉著眼睛,隻想敷衍過去,“人彌留之際總會有點想說的話嘛。”
“為何不曾聽你提及。”按照她的性子,早在坦白那天便該為王妃打抱不平,卻等到今日才舊事重提。
她抿唇,“沒必要。”
“是嗎,”他不置可否,“那王妃可還有說什麽?”
總不能說完成你的夙願,我才能離開吧。她無語想著,反正最多一年她就可以用清池回去,並不怎麽想幫他完成夙願。
連原主那麽聰慧都完成不了,她又從哪裏下手,何必自尋煩惱。
“沒有了。”她幹脆利落地回答,直視著他的雙眼,眼神真摯幹淨。
知道再也問不出來,項天禮默默收了心思,轉而發問,“你不肯接受本王,便是因為這原因?”
“什麽原因?”
“對王妃的不公。”
“……不是的。”這感覺很難形容,不可否認她對他有好感,一個高大帥氣、智謀無雙、權傾天下的人說傾心於你,換做任何一個女生都會有微微的心動。
但一想到他喜歡的人,一開始有好感的人並不是自己,連帶著現在他口口聲聲的喜歡也變得虛無縹緲。
他也說了,對原主並非厭惡,可能隻是像狗血劇裏種種誤會掩埋了真心,而她的橫衝直撞恰巧解開了那些誤會,給他涼薄的感情添了一絲溫度。
那這個殼子裏,是她或者不是她,似乎也不重要。
若她接受,日後離開這裏,豈不是對他和原主的不負責任?
更何況,她不想做一個替身。
雖然隻是一個母胎solo,但她想擁有的是屬於自己的完完整整的感情。
“那是什麽?”男人還在追問,大概順風順水的人生頭一次經曆拒絕挫敗。
“我不是王妃。”她聲音低啞,不複往日生機,卻又強做開朗豁達,“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那樣你豈不是成了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