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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乾陵悅下意識看向項天禮,這事兒隻有可能是他主動捅給夫人,不然夫人哪裏知道這件事?

  “我才溺了水,恐怕不合適。”她抿起假笑,狠狠剜了項天禮一眼後轉頭回視著夫人,滿麵為難,“您也知道生孩子對身體的傷害。”


  夫人目光沉默,似是回想起往日生她的場景,沒有說話。


  項天禮一個大男人哪裏懂生子苦痛,但看兩人這表情都不是作假,心中有數,緩下語氣,“這件事可以挪後。”


  乾陵悅鬆口氣。


  “之後我會請太醫來調理你的身體。”男人緊接著說。


  “我自己就可以。”她迅速回駁,“不是多難的事。”


  相國夫人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倒是很欣慰。


  夫人並未待多久,確認她無大礙後便告辭,臨走時還暗示她常回家看看,項天禮替她答應下來。


  送走母親,她坐在床沿,扭頭盯著項天禮,“你就是藏不住話是不是?”


  他沒說話,兀自忙活自己的事,脫下厚重的外衣掛上,悠然坐下,“我隻是藏不住心思。”


  “哈?”她無語,項天禮竟然說自己藏不住心思,這是多大的笑話。


  這個人眼神嘲弄,古井無波,就算天塌下來他也隻會“哦”一聲。


  “我仔細思考了下怎麽才能留下你。”他無視乾陵悅的嘲諷,正色回答,“有我的骨肉是最好的方式。”


  ……他瘋了。


  乾陵悅像頭一次認識他似的,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你在威脅我?”


  “沒有。”他斂眉。


  “我還是回流火居吧。”她連忙起身,癟癟嘴,項天禮太可怕了。


  項天禮目送她離開,沒有挽留。


  她不管去到哪裏,都是安王府的人。


  休養了三天,乾陵悅重新活蹦亂跳,完全恢複的第一天,招呼都沒打一聲,直接往外衝,侍衛也不敢攔,隻能趕緊通知項天禮。


  項天禮與軍機大臣交流到一半聽到侍衛來稟,臉立刻黑下來,“派人跟著。”


  “是。”


  等侍衛走後,軍機大臣才遲疑地問,“可是王妃又……”


  “……嗯。”


  與他走得較近的大臣們幾乎都知道他有一個頑劣的王妃,對此王爺似乎毫無方法。


  “王妃太過頑劣,總會惹事,您還是要多管著些。”軍機大臣真心為他好,想的比較多,和藹地提醒。


  “本王清楚。”他扶額,集中在政事上。


  外出的乾陵悅自由自在,呼吸著難得的王府外新鮮空氣,晃悠到敖月醫館,竟然已經門庭若市。


  滿以為是請了郎中,哪知一進去就聞到一陣濃烈的胭脂味。


  她蹙眉,驀地想到自己留下的那些方子,就算零試錯,這麽些天做出這麽多也足夠讓人瞠目。


  “來怎麽不提前說?”二當家悠閑地晃著二郎腿,其他都是一個小孩子在忙活,乾陵悅對他還有點印象,叫阿歌。


  “也沒想到今天會好。”她在鋪子裏逛了一圈,還算井井有條。


  二當家陪同她晃著,解釋,“郎中請過了,但他不肯出山。”


  “月俸可說清了?”她開出的條件不差,一般沒有固定生意的郎中怎麽會拒絕這樣的好事。


  “說清了,甚至還加了些。”對於郎中的拒絕,二當家似乎並不意外,淡淡接話。


  乾陵悅眯眼,那時是她走得匆匆,所以沒有安排好,“我去請。”


  “用身份壓製?”他帶著調侃,關於乾陵悅的身份,他和項天禮罕見地統一戰線,不想讓她暴露。


  她瞥他一眼,“我是那樣的人嗎?”


  晚些時候兩人挑了人少的時間往西郊走,這邊比東郊更荒涼,沿途隻有黃土與破爛的草屋,衣著襤褸的小孩子滿處可見。


  乾陵悅看得揪心,低聲問二當家,“我以為你收留了整片城區的流民。”


  “怕是給我一座皇宮都收不下。”他輕飄飄地回答,很是無奈。


  若非自身能力限製,他當然願意收留所有的流民。


  乾陵悅若有所思地點頭,又走了幾步後問道,“江湖裏可曾有什麽正義的組織?”


  “想為流民尋得庇佑?”二當家很清楚她的心思,幾乎同時否定她的想法,“你與我交往尚且引來皇室的懷疑,與江湖組織產生糾葛,豈不是把安王往絕路上推?”


  她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隻是項天禮某種程度上在她心裏幾乎無敵,什麽事都能解決。


  “王爺他……”


  “王爺再寵你,也不會與皇上作對。”二當家很現實,尖銳地指出事實。


  乾陵悅眼色一暗,“我會謹慎行事。”


  西郊外破落的小鵬子裏炊煙升起,她遠遠看了一眼,“這人還會自己做飯?”


  二當家無語。


  郎中剛熬好湯,一抬頭看到倆人,其中一個還是不久前來過的,擺擺手,“不必勸了,我不會去的。”


  “理由?”乾陵悅上前一步,不解發問,“醫者,本職救人,如今有毫無後顧之憂的條件,為何拒絕?”


  郎中回頭看著她,眼底滿是嘲弄,“我隻救人。”


  “此言何意?”


  “這裏的,都是鬼。”他緩緩說道。


  乾陵悅心頭一震,繃直身體,“話可不能亂說。”


  “姑娘有救世之心,我可沒有,您請回吧。”他說著轉身往裏走,留給她背影。


  “她弄清了那位商人的真實死因。”二當家在身後追加一句,郎中腳步應聲停下,他繼續,“你若是認為我們在開玩笑,大可放心。”


  郎中轉身望著乾陵悅,眼神裏添了陌生的打量,“你知道他的死因?”


  他的問話過於認真,導致她回答時有些磕磕絆絆,“嗯,也是機緣巧合。”


  “沒有真才實學的人,不管多少機緣巧合都無法窺見事實。”郎中看上去破破爛爛,每句話卻都在含沙射影,似乎在暗示她什麽。


  乾陵悅盯著他看了許久,“所以您早就知道他的真實死因,是嗎?”


  “……”他沒有直白回答。


  二當家臉色認真起來,“你早就知道?”


  既然知道,那或許和皇宮裏的事有所牽連?

  “有些事不是你們該管的。”郎中最終隻說了這麽一句。


  乾陵悅看著他的背影,又問道,“所以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此地無銀罷了。


  她不知道這個老者為何知道這麽多,但可以肯定,這位老者,必然知道更大的秘密。


  “你真的不認識他?”她低聲問二當家,二當家博文廣知,平時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怎麽這麽個奇人卻一無所知?

  “我應該從哪裏認識他?”二當家也低聲回答,他一心賺錢,平時誰有個感冒頭熱都是就近選擇,誰會跨越一整個京城?

  乾陵悅“嘖”了一聲,上前,“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也該明白,既然我盯上你,你就會暴露更多視線中,到時候你還能在此混日子嗎?”


  老者背脊一僵。


  “您的確夠堅定,卻不夠聰明。”她慢慢繼續,“若是決定離開,應當走得越遠越好,現在還待在這裏,可是有放不下的人?”


  句句戳了老者的心,對方一句話未回。


  “您若是不願意暴露,何必戳穿我的身份?”她越說走得越近,“所以要麽是您蠢,要麽是您察覺到了危機的到來,所以想要求助於我。”


  二當家的視線已經從老者身上轉向乾陵悅,不同於往日的無厘頭和任性,此刻的她條理清晰,目的明確,一針見血。


  老者終於轉過頭,渾濁的眼睛裏含著微弱的淚光,“姑娘真是蕙心蘭質。”


  “您過譽了。”她被誇得不好意思,低頭一笑,那個沙雕再度回歸。


  他挪到石頭邊坐下,“其中諸多隱情我不便告知,但絕對會給您帶來麻煩。”


  乾陵悅最不怕的就是麻煩,隻要能穩定醫館的日子,其他的麻煩她都可以想辦法解決,“麻煩倒無所謂,我比較在意您是否答應去醫館坐診。”


  話說到這份上,老者沒有再反駁,沉默地思考著。


  二當家後期全程無話。


  三人寂靜時乾陵悅忽然再度開口,“所以您沒有答應二當家,就是要等著我來?”


  老者的小心思被戳破,有些窘迫。


  二當家嘴唇抿得更緊。


  乾陵悅笑嘻嘻地看向他,嘴裏甚至哼著曲。


  “那明日您便過來吧。”她自作主張,顧及老者顏麵,沒有再追問,“一切用度大可告訴二當家,他會安排。”


  給他準備的空間,乾陵悅說完和二當家告辭離開。


  “你這是引狼入室。”二當家如是評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機敏回駁,“更何況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空手套白狼?”


  項天仁行事謹慎,上次特意來警告,必然是做了充分的滅口準備。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線索,當然要牢牢攥在手裏。


  “你真的要趟這躺渾水?”二當家審視地望著她。


  先皇之死,是誰都不敢輕易去揭開的往事。


  乾陵悅堅定與他對視,“嗯。”


  要盡快回去,隻有這麽一個方法。


  “祝你好運。”他說不出其他的話。


  兩人並肩走了幾步,乾陵悅忽然想到什麽,“你怎麽知道我要調查什麽?”


  “……”二當家一時啞言,回過神才道,“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從別人眼線那裏套取點情報,不是大事。”


  “項天仁的眼線?”她對項天仁快患PTSD了。


  二當家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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