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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白首泣幽冥 第九章:人如冰雪至,劍似火山崩。

  “你們不要再打了。”


  清泠大家這時才尋到機會擋在了二人中間,吳師生一臉驚異,他想不明白白玉京如何擊飛他手中長槍。而白玉京此時明顯也不輕鬆,他的整隻右臂都在輕微顫動,一抹刺眼的殷紅順著劍柄潺潺流到劍鋒之上。


  他雖然仗著蕩劍式贏了吳師生一招,但持劍的右手也受到不少的勁力衝擊。


  “白道長,你走吧,我得回去見我爹爹。”清泠大家道,“明月那兒……”她的話還沒有完,吳師生突然身形一閃,撿起了地上的丈二銀槍。“吳叔叔,你不要再出手了,不然……”


  她到這兒時,就看見了一個人。


  吳師生一身白袍與此人相比似乎都顯得有些暗淡,這人就如一座萬古不化的雪峰一般,渾身上下都是讓人發寒的慘白色,單一而又刺眼。


  而隨著此人靠近,無論是吳師生,還是白玉京,或者清泠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汗毛聳立,仿佛墜身冰窟深淵一般。


  “白衣人!”自白玉京想尋找白衣人問問姚明月的事情後,他就預想過許多次與白衣人的會麵。但隻有真正直麵白衣人的時候,才能感覺到白衣人的恐怖。


  此人渾身上下似乎沒有一點生氣,他的輕功很怪異,就如正常行走一般,但每一步落下都有丈餘遠。仿佛神話故事裏的縮地術一般,前一瞬還在十丈開外,再看時已經到了三人跟前。


  盡管白玉京三人神色警惕,但白衣人似乎沒有看見他三人一般,徑直朝他們一旁掠過。


  吳師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剛才未能勝過白玉京這個年歲不大的道士已經讓他麵皮有些難看,此時見了白衣人才不得不感歎江湖已經不是十年前的江湖,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


  不禁意氣闌珊,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衣人遠去的方向。


  而白玉京這時才從剛遇到白衣人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連忙朝他追了上去。


  “白道長。”清泠大家連忙呼道。但白玉京眼中隻有那一道白影,哪還顧得上清泠大家的話。清泠大家搖了搖頭,朝吳師生道:“走吧,我隨你去見我爹爹。”


  突然一陣馬蹄聲響起,黃馬長嘶,一名俊俏的姑娘駕著馬疾馳而過。


  白玉京這一追趕,才發現白衣人得輕功著實不錯。兩人一前一後,短短一刻時辰就跑了十數餘裏。等來到一片山林時,那白衣人才緩緩停了下來。此處,距離飛來峰不過二十餘裏。


  白衣人回過頭來看著白玉京沒有話,隻是冰冷的目光如劍如刃,正是柳鳴生。


  “鑄劍山莊外,你是不是見過一位紅衣女子?”白玉京原本想姚明月的,後來心想此人肯定不知姚明月是誰。


  柳鳴生聽他起那位紅衣女子,不禁想到了那風華絕代的一劍。若沒有那一劍,他也不可能臨死突破,領悟劍意之真諦,不由點了點頭。


  “你傷了她?”白玉京沒想到白衣人會點頭,心道這白衣人似乎也沒有江湖中人所那般嗜殺成性。


  柳鳴生搖了搖頭,開口道:“你是她朋友?”


  他的話雖然帶著台州那邊口音,還有些生硬,但白玉京還是聽懂了,點了點頭。


  柳鳴生見他點頭,目光中似乎閃過一絲喜悅。他指了指白玉京手中的劍:“來,殺我……”卻是他自明悟劍意後,一直想再尋姚明月試上一劍。眼下姚明月不在,白玉京又自認是姚明月的朋友,而且看起來似乎也是用劍的高手,不禁讓他歡欣雀躍。


  這江湖之大,真正絕頂的劍客又有幾位?

  白玉京似乎也感受到了柳鳴生眼中的希冀,一時間竟然忘了找他問清楚姚明月的事情。卻是柳鳴生身上的寒意讓白玉京受到極大壓力,不由自主地想要拔劍打破這個氛圍,緩緩道:“好!”


  “聿——”


  就在這時,一聲烈馬長嘶,一道人影從馬上一躍而下,遙遙喚道:“柳鳴生。”


  “柳鳴生!”而白衣人似乎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朝白玉京一鞠躬。


  白玉京雖然聽到一道女聲在呼喚白衣人,但麵對白衣人這等劍客哪敢回頭,也抱拳施禮道:“白玉京。”


  他到白玉京時,在他身後也傳來一道驚疑的女聲:“白玉京?”


  而那女聲才響起,白玉京已然拔劍。


  麵對柳鳴生這等劍客,他遠沒有麵對春風化雨柳無涯那般自信能做到後發先至。所以,他隻能先出劍。若等白衣人出劍,他怕是劍都無法拔出。


  他的人與劍合二為一,瞬息間刺出了六劍。


  每一劍都仿佛風中的精靈,又如同山間的仙子,無聲無息卻優美至極。最後形成一道劍網,在日色照耀下異常奪目。


  正是葛皂山六峰劍法中的六峰聚首,誅地滅。


  柳鳴生見了也不由為之暗讚一聲,他白皙的右手輕輕一動,身上慘白的衣袂掀起。在慘白的衣袂下,那是一道煌煌令烈日失色的劍光。若白玉京的劍已經布下羅地網,那他的劍就是一輪冉冉升起的烈日,甚至比烈日還要炙熱。


  他明明是一位冰冷無情的人,真氣也冰冷至極,但自從悟得劍意後,卻走上了另一個極致。仿佛山中火,怦然迸發,是那麽猛烈!


  白玉京的劍光在那般炙熱的劍氣中一點一滴消融,仿佛空中蒸發的冰雪,形成淡淡的煙霧。他原本還覺得白衣人如冰冷的雪峰,而今卻隻覺周身炙熱,如同置身火山熔漿內一般。


  眼前一片赤紅,那是火焰的顏色。


  下一瞬間,長劍哐當落地,而他也跌落在柳鳴生麵前。


  而柳鳴生的劍已經對準了白玉京的胸前,一劍穿心,便在此時。


  這起來慢,但對於剛出“白玉京”三個字的那個人,不過眨眼間,勝負已分,即到了生死關頭。她忍不住低呼一聲,但聲音從她喉嚨發出,卻一丁點都傳不出去。


  好在柳鳴生的劍在白玉京身前三尺處便止住了,不再上前。盡管如此,白玉京的道袍也嗤啦一聲破開一個洞,那劍身無形的鋒芒透過道袍,讓他胸口一疼,點滴鮮血滲出。


  白玉京滿頭大汗,臉色微微慘白,仿佛剛從火山中走出來一般。


  而等他看清楚時,白衣人已經悄然離去。隨之而來的是他身後一道女聲響起:“你叫白玉京?”


  白玉京心中想著剛才那一劍,卻是沒怎麽聽清。“額”了一聲,一名皮膚略黑,長著瓜子臉的俊俏姑娘出現在他麵前,正是在武林客棧遇見那位施展龜蛇拳法的姑娘。


  “白玉京,真的是你?”那姑娘似乎很高興,突然抓住了白玉京的手,“咦,你受傷了。”


  白玉京先前與吳師生打鬥時傷了虎口,原本在青木之氣作用下已經止住傷口,不再流血。此時因為全力出手,傷口也崩裂開來,那姑娘抓起白玉京雙手時自然摸到一片血汙。


  “姑娘?”白玉京沒有想到眼前這姑娘會突然抓住他的雙手。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你不記得我啦?我是張翠屏。”這姑娘正是張鬆溪的女兒張翠屏,自白衣人出現後,張鬆溪靜極思動,心想得尋個傳人,就帶著張翠屏出了寧波府,聽聞白衣人再杭州,便一起到了杭州。


  “你是張翠屏?”


  白玉京自見到這姑娘施展龜蛇拳法時就有所猜測,此時聽她是張翠屏不禁心中歡喜。


  “白玉京,你當初被烏鱧抓走,可把我傷心壞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張翠屏到這,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若是爹爹知道你沒有死,肯定會高興壞了。”


  “你爹爹?”白玉京聽她提到爹爹,不由驚訝道:“張師叔還在世?”


  “咋了,你就希望我爹爹那般早死呀。”張翠屏突然變了臉色。


  “不是……不是,我隻是沒有想到,師叔在世那自然是好極了。”白玉京連忙解釋道。


  張翠屏又哈哈笑了起來:“我剛才逗你玩呢,白玉京,你找柳鳴生幹嘛?”


  白玉京聽他提到柳鳴生才想起來他還沒問清楚姚明月的事情,不禁道:“你認識他?”


  “認識也認識,不認識也不認識,我爹爹還想著收他為弟子呢。”張翠屏笑道:“不這個,我們還是去見我爹爹吧,他一直想謝謝你來著。”


  完,吹了吹口哨,一匹黃馬跑了過來,張翠屏就要拉他上馬。“我的劍。”白玉京驚呼一聲。


  張翠屏笑著將長劍撿起,看了看,笑道:“倒是一把好劍,咦……”她卻是看到了劍身上的“青萍”二字,不由臉色一紅,心中暗道:“原來他這些年還念著我,不枉我念著他多年。”


  這倒是一場誤會,雖然青與翠相同,但萍與屏卻不同。


  白玉京哪裏知道這些,從她手中接過長劍,放回劍鞘,道:“你上馬,我跟著就是。”


  張翠屏剛躍上馬,聽他這麽,笑道:“你堂堂一男兒還這般矯情,爹江湖兒女不拘節,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麽。”到這,她略作生氣樣子:“白玉京,你不上來我以後可不搭理你了。”


  白玉京無法,這才上馬,坐在她身後。


  “抱住我,摔下去了可別怨我。”張翠屏完,叱道:“黃花,給我跑。”


  那馬兒一聽,立即奔馳起來。


  白玉京連忙以雙腿夾住馬腹,一股股淡淡清香往鼻子裏鑽。


  “人生何處是相逢,今日又西風。暮雲如璧,殘陽似血,老雀誤歸鴻。門前自把相思種,紅豆寄情濃。三寸柔情,數年離恨,都付夢魂中……”


  張翠屏一路上清唱著《少年遊》,原本婉轉憂傷的歌曲,此時不知為何,被她唱的輕快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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