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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防不勝防

  荀攸一句話點開了劉協眉宇的憂愁,令劉協忽然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不錯,雖然劉協身處在那黏糊糊、濕噠噠、混亂不堪、有著千絲萬縷牽連的朝堂中,而無論他做什麽事兒,耳邊都會傳來‘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你解釋’的聲音。但總的情況來講,他還是那占據雄性主導地位角色的。


  請朝中這些老臣前來試探一下口風,毫無疑問是伏壽這類感性女人教導劉協用暖男的方式,來溫暖這些磨人不講理的小妖精。但很可惜,讀書人鑽牛角尖簡直比女人鑽牛角尖還不可理喻,讓人氣得直跳腳——故此,暖男暖心行動,徹底宣告失敗。


  既然暖男路線走不通,劉協便隻能聽從荀攸這位男性行動派的建議,先做了再說!

  按照荀攸的意思,朝堂的士大夫就是矯情,你越通情達理,他就越跟你胡攪蠻纏。但若你忽然放棄暖男形象,猛然一個霸道總裁壁咚下,那隻需嘴角挑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就可以讓這些士大夫芳心亂跳、不知所措了。


  並且,如今的劉協,完全是有這個能力的。


  當下漢室朝堂上,負責政務的司徒府空懸,朝堂大小政務皆歸尚書台。


  這個機構直接向皇帝負責,地位雖然不高,但權責卻極大。而如今錄尚書事的,正是劉協麵前的光祿大夫鍾繇,如此一來,劉協的政令雖不能通行漢室十三州,但至少詔令通暢。外臣縱然不滿劉協政令,卻沒有直接否決的權力,最多舉行一下示威抗議而已。


  這其實就是劉協對付朝堂士大夫的終極武器。也幸好當初那些士大夫高風亮節,根本不懂得抓權,才讓劉協鑽了空子一舉安排了自己人來當家作主。


  不過,能做是一方麵,具體該怎麽做卻又是另一方麵。


  霸道邪魅的總裁來一個步步緊逼式的溫柔壁咚,可令女主小鹿亂撞。可一個醜男若是操之過急,嚇得女主連頭都撞在了牆上,那就隻能換來一巴掌了。


  劉協最慶幸的,便是這些時日他始終心憂天下,將樁樁件件的問題都塞入了腦中,並相應地做出了評判和簡單的對策。如今因緣際會之後,劉協才忽然發現,他其實一直都陷入了一個踟躕不前的怪圈兒當中。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將羌胡、袁紹兩件事孤立起來的,認為隻有解決了關西羌胡問題,自己才能騰出手來在豫州和幽州兩個地方給袁紹使絆子。可眼下朝臣們的反對加上荀攸、鍾繇的提醒,卻讓劉協猛然發現,他其實可以將這兩件事兒、甚至更多的籌劃都關聯起來,攪成一鍋粥,令朝堂的士大夫根本不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麽。


  舉個例子來說,當初許攸告知劉協袁紹欲殺害當朝太傅、幽州牧劉虞嫁禍公孫瓚一事,劉協當時想的解決方案就是派人秘密保護劉虞並破壞袁紹的陰謀。可關西羌胡一事既出,劉協便靈機一動想到,自己何不來個釜底抽薪,將劉虞調入雍州,當一個雍州牧?


  無論劉虞到底如何,他總歸是一個傾向以懷柔政策包容異族的好臣子。眼下關西就缺一個聲望卓著、鎮得住馬超又能領會劉協視羌胡一體的人,此人除了劉虞之外,還有誰更合適?

  至於說滿朝大臣反對?嗬嗬,你讓他們反對試試,一來劉虞的名望不比他們低,二來,外臣幹涉皇家內事,他們也要顧及幾分。就算真有不開眼的,劉協不找他們麻煩,劉氏那些皇親國戚不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才怪。


  如此一來,關西羌胡那裏可循序漸進接受大漢的招安;滿朝大臣再次見識了劉協的手段;袁紹的陰謀同時還被徹底摧毀……這簡直就是一石三鳥的絕妙之計。同時,劉虞這枚煙霧彈打出後,劉協便又可從容布置太史慈入豫州之事,再度將袁紹打得暈頭轉向。


  “果然,凡事有因果,萬物皆有聯係。之所以缺乏聯係,完全是因為中間沒有自己這樣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之人,將它們攪合在一起啊!”劉協感慨著,頓時覺得這天氣都明媚了許多。


  不過,仔細再想想,這樣亂攪合,怎麽感覺自己就是根兒攪屎棍呢?


  不管了,隻要能讓袁紹這自我感覺良好的家夥惡心,自己就當這根兒攪屎棍又有何妨?


  於是,第二日朝會上,天子接二連三的詔令下達,便直接將滿朝大臣打懵了。


  幾位大佬們或許真的年老智減,大眼對小眼老半天後,仍舊沒理清劉協這些詔令到底究竟意欲何為。


  第一道詔令,自然是針對關西大捷的封賞。


  他拜魯肅為少府丞,秩比千石,暫代少府之職;拜李嚴為五官司馬,秩六百石,仍舊負責組建羽林、期門南二軍之事;拜紀靈為屯騎校尉,統帥北軍屯騎一營……


  這一項詔令,滿朝士大夫尚且還能分辨一絲。跟了劉協這麽長時間,他們不想變得錙銖必較也不行,必須追尋著劉協的足跡才能與時俱進。


  少府一職,掌山海地澤收入和皇室手工業製造,為皇帝的私府。自少府陰修出使關東殉節之後,少府一職便一直空缺了下來。陛下令魯肅充當少府丞,自然想讓他這位兼有士大夫又有商賈豪強身份之人,過渡成為九卿之一的少府,替天子管好錢袋子。


  似乎,這挺無可厚非的。


  至於李嚴、紀靈之事,士大夫大多不在意,誰不知道如今天子對兵權握得極嚴?更何況,兵者,天下之至不祥也,等閑不可用之。自己這等講究仁義禮數之人,還是離這些國之重器的事件遠一些為好。


  而第二道詔令,就讓滿朝老舊公卿們有些警惕了。詔令上說,關西一戰中,冀城有功之臣輩出,崔烈憂國憂民,特舉薦楊阜、薑冏二位俊才為孝廉入朝為官。陛下感念崔烈護衛涼州之功,自然應允。


  這事兒令朝堂上那些公卿們差點跳將起來,他們雖然一個個自詡高風亮節,但畢竟都不是傻子。連年來,這位少年天子之所以屢屢將他們壓製,不就是因為他最善那帝王之術,扶持一派打壓一派嗎?你看看如今朝堂上那些身居要職之人,哪個不是天子的心腹?


  要是這兩位年輕銳意的士子再入朝,以陛下的手段,不出數月便可將二人收為己用。畢竟,這二人都是涼州人士,而全力以赴保全涼州的又正是這位天子。並且這兩人遠道而來又毫無根基,除了依附天子之外,還有什麽其他的選擇嗎?

  如此一來,朝中以後哪裏還有自己這些公卿說話的份兒!

  可是!


  他們偏偏還不能反駁這一詔令,你敢說這二人守護涼州、血戰叛逆無功?你敢跳出來讓這兩位年輕人再等等,等自己幹不動的時候再來朝中搶食?你敢……好吧,他們唯一敢的,就是在心中將崔烈那個一身銅臭的老東西罵個體無完膚、畫個圈圈詛咒那老東西早點死。


  這兩道詔令,讓公卿舊臣們既疑惑又憋屈,但總體上他們還是很感覺自我良好的。畢竟,對於滿朝最矚目的關西羌胡一事,陛下自昨日折戟沉沙後,可是一字也未提。


  可就在他們還滿足自欺欺人的時候,劉協第三道詔令就將他們徹底搞暈了。


  第三道詔令,朝廷欲將涼州河西的武威、張掖、酒泉、敦煌、西海五郡設立為雍州,治所定在武威郡的姑臧。


  這道詔令看起來跟關西羌胡半點聯係都沒有,但早已上劉協當上習慣的滿朝公卿們,卻不敢絲毫大意。可無論他們怎麽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劉協到底要幹什麽。


  客觀來講,公卿大臣們內心是同意這一舉措的。涼州自韓遂、羌胡作亂後,又逢黃河流寇趁勢崛起,已然將涼州清晰被劃分成了兩塊地方。朝廷的政令不達涼州,州治無力,倒不如重新設立州治,以確保漢室如今對既有地盤的掌控。


  更重要的是,他們即便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否決劉協,卻發現也根本沒有前朝故事供他們引經據典。在這個時代,是沒有國家領土觀念的,天子掌管的就是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家皇帝想將自己的土地劃道線,有何不可?又不是要鼓搗出一個特別行政區……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直從未開口的楊彪,適時緩緩走了出來道:“陛下,老臣觀雍州之事任重道遠,非聲望卓著、治世能臣不能任也。”


  “依楊卿所見,這雍州牧一職,何人最為合適?”劉協微笑著,一副虛心納諫的明君風範。


  “非當朝太傅、幽州牧劉大人莫屬!”楊彪同樣微微一笑,如同老狐狸遇見了一隻小狐狸。


  滿朝公卿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雍州不是問題,問題是誰來當這個雍州牧!


  然而,可是,仍舊那個似乎亙古不變的問題:你能反對嗎?你有什麽理由來反對,你有膽子來反對嗎?

  望著龍椅上那位十四歲的黃袍少年,滿朝公卿的臉色,再一次猶如吞了隻蒼蠅般難看,忍不住痛心疾首:哎呀!……真是防不勝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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