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袁術的幸福時日
隨著太陽逐漸升起,天邊色彩繽紛,開始是桃紅,隨即變成朱紅,最終一片金黃。然後天空密布的雲霧仿佛受到背後火球的高溫烘烤,逐漸分解,最終越變越薄,直到消失不見。又過了一個時辰,繽紛的各種顏色漸漸暗了下去,最後混合在了一起,變得一片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白。
自從聽泰山百姓說了泰山日出時的異象後,袁術就十分喜歡看清晨的太陽。他認為自己既然是上天委任的天命之人,那太陽或許在照射自己的時候,也該多一些不同的光芒。
不過,袁術這一片癡心,當然沒有換來光芒萬丈或者紅霞遍天。不過,袁術也並未因為這點小細節而變得不悅。相反,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他的心情非但好起來,甚至都要雀躍起來了。
當他走下高台的時候,忽然一名傳令將一冊戰報傳遞給了袁術。袁術展覽一看之後,登時精神更加振奮,對著身邊人喊道:“速去召集文武屬官,來莫愁殿議事!”
“本將軍得上天垂愛,距離泰山封禪一事又近了一步!”袁術誌得意滿地當著文武便飲了一樽酒,隨後看到了眾人一副麵麵相覷的神情,又覺得有些掃興:“諸位不要拘束,與本將軍共飲一樽,賀本將軍北征徐州大勝!”
“主公,徐州那邊有消息了?”張勳是袁術麾下老成持重的一員名將,即便紀靈沒有投漢的時候,他的資曆也遠高紀靈一籌。隻不過,當初袁術要征伐徐州的時候,張勳極力勸阻,惹得袁術很是不忿,由此這北征的統帥也就沒有落到張勳頭上。
此時不過一個月時間段,徐州就有消息傳來,張勳覺得自然很是意外。畢竟,此番派去北征徐州的兩支部隊,張勳可是一點都不看好的。
首先,這兩支部隊一支是由梁綱率領的,梁綱這人張勳再熟悉不過了,既不穩重、又不巧變,唯獨可以稱讚的,就是他還有一股子勇力。而另一支,就是雷薄率領的,這一支比起梁綱來,更讓張勳擔憂。畢竟梁綱怎麽說也算一員中庸之將,而雷薄卻不過一介草莽,粗鄙無謀不說,部下軍紀更是鬆懈不堪……
假如隻是這樣,張勳其實也不會很意外。但問題是,這次出征不過是袁術腦子一熱下達的軍令,整個袁術勢力的後勤係統根本運轉動員不開。更何況這係統形同虛設不說,掌管軍需的韓胤,還是個雁過拔毛的角色,經由他手的軍資當真要被扒下一層皮來,再被各級軍官克扣下來,兵士們恐怕連十日的口糧都領不到就要與敵軍交戰。
這樣的兩支部隊入徐州,恐怕連堅持都堅持不下來。可是,看袁術的神色,卻怎麽也不像打了敗仗的懊惱。
“張將軍,你隻認為本將軍窮兵黷武,卻不知這一切都是天意!”袁術異常自得地看了一眼張勳,直到看到張勳一臉不解後,他才滿意地放下酒樽解釋道:“你以為本將軍是那等無謀之人?事實上,早在出兵之前,本將軍便已親手寫了兩封信,派人送入了徐州!”
說罷,袁術伸手一揚,將他剛得來的戰報丟在了白銀鋪就的地麵上。張勳雖然知道這是袁術故意在向他示威,但為了能一窺究竟,他還是暗忍下來撿起了那三封戰報。
第一封戰報是雷薄寫來的,他進攻的方向是繞過了徐州治所彭城,轉而渡河攻伐下邳。劉備於是調張飛與下邳相曹豹一塊守衛,自己領兵拒擋,雙方交兵,劉備原本占有優勢。卻不料忽然後院失火,下邳城中以曹豹、許耽為首的將領忽然發難,張飛猝不及防,隻得出城投奔劉備。
劉備趕忙回師平叛,但由於軍中不少士兵同樣都是徐州兵士,因此不願與城中作亂的鄉親同僚交戰,於是軍中散亂一團,大半士兵嘩變逃亡。此時雷薄率部趕到,大破劉備。在內憂外患的雙重打擊下,劉備隻得拋棄幾近崩潰的軍隊,奔海西而走。雷薄於是親率五千士兵緊追不舍,這一仗算是很僥幸地勝了。
但假如說雷薄的勝利還有些讓張勳摸不著頭腦,第二封梁綱的戰報,就讓張勳感到離奇了。梁綱攻伐的是徐州南端的淮陰,也就是當初漢天子在那裏將袁術打得屁滾尿流的地方。
梁綱麵對的敵軍,是淮陰如今的大族陳家。但大軍臨城之後,陳家好像隻是象征性地抵抗了幾天後,隨後就因聽聞了劉備大敗的消息,便開城投了降,對梁綱大軍款待不已。甚至,家主陳珪還表現出了有意歸順袁術的跡象。
第三封戰報,那跟徐州戰事沒有關係了,是南麵孫策所傳。他上書給袁術說得了周瑜之助後,率四千壯士直下江東,渡江轉戰,連克橫江渡、當利口,擊敗張英、樊能二將。此後又派遣別部司馬董襲分兵略定丹陽郡南部諸縣,自己則率主力正與劉繇對峙在牛渚山大營。劉繇屢次出兵迎戰,都被他殺得大敗。最近一次交鋒孫策連破劉繇十二寨,俘獲輜重不計其數,降卒近萬。
張勳直接隔過了孫策的戰報,因為孫策的勇武他是知道的。當初孫策在袁術府中為質的時候,張勳絲毫不小覷年少的孫策,還曾多番指點過那個少年,算是有過一段情誼。不過,也因為如此,孫策的野心和對袁術的怨恨張勳也是清楚的。隻可惜孫策現在一麵結交漢室、又一麵向袁術示好,加之袁術自大無人,已到了目無餘子的地步,竟縱容放任了孫策的壯大。
現在跟袁術說孫策一事,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更何況,直到這個時候,張勳都沒有弄懂雷薄和梁綱兩路大軍是如何得勝的,這讓他感覺自己的能力很是欠缺。
“張將軍,你不過一將軍爾,豈知這天意的玄妙?上天既然讓本將軍封禪泰山,必然會給本將軍掃清障礙,你要敬畏天命啊……”袁術待張勳看完戰報,忍不住又敲打了張勳一句。
張勳現在心裏煩得長草,他如今聽到‘天命’這些話就覺得頭疼:假如天意真的存在的話,直接讓漢室天子、冀州袁紹、兗州曹操一齊暴病身亡,袁術出兵一掃天下,不就指日可待了?
可現在袁術醉心這讖語,他要是敢質疑,必然得不了好果子。於是暗暗忍下心中的煩悶後,張勳很艱難地開口說道:“主公,天意昭昭,卻也需事在人為。這其中若沒有主公的妙策籌劃,下邳、淮陰兩地必然不會這般倒戈投誠。屬下愚鈍,還望主公不吝解惑。”
這時的張勳罕見地向袁術低了頭,甚至還拍起了袁術的馬屁。這樣的姿態,讓袁術的虛榮的心理得到了莫大的滿足。他忍不住驕傲地哼了一聲,還故意拉長了尾音,讓大殿之內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自己身為天命之人,以莫大成功震懾了殿上宵小的滿足和自得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始向張勳解釋起來。
“早在劉備那織席販履之徒竊奪徐州後,本將軍便知他難以守住徐州。隨後這鼠目寸光之人,更是大力同徐州土著豪強混到了一起,對陶謙那些丹陽舊部多番欺淩,本將軍便知道機會來了。”
袁術這時就像一位成功人士,緩緩走下玉階對自己的部下答疑解惑:“早在雷薄出征之前,本將軍便寫了一封密信給曹豹,約定隻要他歸順本將軍,必然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曹豹在劉備手下毫無指望,此番得本將軍一諾,他豈能不湧泉相報?”
張勳點點頭,這一點他是能夠猜到的。曹豹與劉備不和一事天下皆知,甚至,他還跟漢室天子很不和。畢竟,當年劉協一頓酒騙走了曹豹的嫡係,劉備還是幫凶,他不恨劉備簡直都奇怪了。袁術能做到這一點,其實應當算作水到渠成的事了。
“那淮陰一事呢?陳珪乃徐州宿老、天下名士,主公難道僅憑一封信,便可讓他俯首歸順?”
“陳珪這裏,當然不可能那麽簡單。”袁術淡淡一笑,渾身上下都洋溢著智珠在握的優越。不過,這一笑的時候,那目光卻不經意瞟向了一旁靜默的參軍梁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