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由愛生殺
人會有很多煩惱，而有些煩惱是不可抗力。
比如說，你剪了頭發，當頭發長到最美的時候，你想要它停止生長，但卻無法控製，隻有眼睜睜看著它走過最美的時候，待你去理發店精心修剪打理後，卻發現它怎麽都比不上自己自然長成的樣子。
這種類型的煩惱並不影響生活，但它一旦放大，有時甚至會給生活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比如，想起了一切的習雅禎。
習雅禎已經連續三天拒絕秦厲的觸碰了，不願意擁抱，不願意牽手，現在甚至，不願意見到他。
“開門啊雅禎，有什麽事我們一起解決好嗎？你現在這樣隻會讓問題越來越糟。”不厭其煩地敲著門，秦厲已經在這個門前站了將近一天了，但這扇門始終沒有打開。
習雅禎蹲在房間的角落，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腿，身體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
十年間的一切，在她腦子裏電影般放映。一幀幀一幕幕，都讓她痛不欲生。
“啊！！”在想到一個場景後，習雅禎控製不住地用手抓住自己頭發，她想忘記，她不願想起，但她的大腦卻不聽她的指揮，把那些罪惡的記憶通通放出，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表示毀天滅地的災難。
聽到裏麵的尖叫，秦厲不能再等了，再這樣下去雅禎又會瘋掉的，拿起備用鑰匙開門，習雅禎正蜷縮在地上痛苦地扭曲。
“雅禎，雅禎！”秦厲抱住習雅禎，卻被習雅禎推開，再抱住，習雅禎便抓著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但無論她怎麽用力，鮮血都透過秦厲的襯衫袖子滲了出來，秦厲還是不肯放手。
“對不起……”習雅禎看著秦厲冒著鮮血的手腕，眼淚落下，“對不起，對不起！阿厲對不起！！”
習雅禎抱住秦厲，嚎啕大哭，獨自飄零十年受的委屈全部傾瀉而出。
這十年來，習雅禎的遭遇，令人心顫。
她是在船上和秦厲走散的，當時她因為被追殺而心神不寧，不知不覺看錯了人，把一個去美國的男人看成了秦厲，等她反應過來之時，船早就開了。
她就這樣來到美國，身無分文，沒有朋友的聯係方式。在美國的最開始，她打過工，擺過地攤，因為沒有身份證被警察追得東奔西走，待她終於賺到了去Z國的船票後，卻在碼頭被人綁架了。
那個光頭的黑人，心懷不軌地接近她，和她聊天套近乎，然後趁她不注意在她食物裏下藥，把她迷昏後帶到了酒店。
她被淩辱了。
那個黑人在囚禁了她一段時間後就厭煩了她，把她賣到紅燈區，用她來賺錢。那是習雅禎最痛苦的記憶，麻木而絕望，住在那密密麻麻的居民區，抬起頭，連陽光都見不到。
習雅禎感覺那時的自己就像是死了一樣，雖然還有呼吸，卻活得像具屍體。
在那段時間裏，她學會了化妝，化很濃很濃的妝，化讓自己麵目全非的妝。她還學會了笑，各種方式的笑，曖昧的笑，諂媚的笑，誘惑的笑，流著淚的笑。
終於有一天，她認識了一個客人，說要帶她走，在經過了長時間的準備以後，習雅禎終於逃出了紅燈區，逃出了那個埋葬她的地方。她本以為生活可以重新開始，誰知道，不過是是從一個地獄跳入了另一個地獄。
那個客人吸毒，還強迫她一起吸。那個客人是暴力狂，會在喝酒後打她，在吸毒後打她，在生氣時打她，在高興時打她。她傷痕累累，她滿目瘡痍，她逃過，被抓回來後被打得昏死過去，她再也不敢逃了，再也不敢反抗，每次被打她都會反射性的跪地求饒，磕頭道歉，拚命說著一句話:myfault。我錯了。
挨打的痛苦甚至讓她戒掉了毒癮，她就這樣在那個客人的折磨下過了五年，絕望的五年，痛不欲生的五年。她想到了死，但始終沒有勇氣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她一直念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秦厲。
秦厲是她灰暗生命裏唯一的光，是她唯一的信仰。初到美國的那兩年，她將努力攢錢買船票去Z國作為自己唯一的目標；被淩辱以後，她就想著秦厲有一天會來救自己，在紅燈區那地獄般的三年，她一直心心念念著秦厲；之後的五年，她越等越絕望，越等越心寒，終於有一天，在經受了又一次摧殘之後，習雅禎決定不再等了。
她決定去死。
再後來，她隻知道自己被救活了，但那以後的那段時間的記憶全都是模糊的，是混沌的。
她就是在自殺之後瘋的。
講述完一切，習雅禎渾身冰冷。
即使秦厲抱著她，即使秦厲的懷抱溫暖火熱，她還是感覺自己置身冰窖。
“阿厲……”習雅禎顫抖著嗓子，眼淚都流幹了，“阿厲，我，我髒了，我好髒！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
“沒有，沒有！你沒有！”秦厲死命抱著習雅禎，習雅禎卻不斷掙紮。
“阿厲……我好痛，我好痛啊阿厲，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阿厲，你殺了我吧阿厲，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習雅禎痛不欲生，隻能仰著頭哭叫，她使勁地打著自己，一邊打還一邊罵自己:“這麽髒，這麽髒，你怎麽這麽髒！習雅禎你這個髒東西，你這個髒東西！！！”
“雅禎！”秦厲抓住習雅禎的手大聲怒吼，“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的錯，是那些壞人的錯！是、是我的錯！”
秦厲流下眼淚，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淌血。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害你被追殺，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我害你淪落美國，我害你受到這一切不該受的痛苦！”
秦厲把習雅禎摟在懷裏，捧著她的頭，親吻著她。
“你沒有錯，你永遠都是最純潔的你。”
秦厲親親習雅禎的額頭。
“這是最純潔的額頭。”
親親眼睛。
“這是最純潔的眼睛。”
親親鼻子。
“這是最純潔的鼻子。”
親親嘴唇。
“這是，最甜美的唇。”
“雅禎，不管你遇到什麽事，你都是我的雅禎。這十年的一切隻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我在你身邊，我還在你身邊，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阿厲……”習雅禎崩潰大哭。“可是我忘了沒用，所有人都會替我記著。紅燈區的老板娘會記得我，那個暴力狂會記得！不管我穿成什麽樣子，作什麽樣的打扮，他們終有一天都會認出我。他們會指指點點，他們會跟別人說，我永遠都沒辦法站在你身邊，我永遠都沒辦法，堂堂正正地和你在一起，我的存在，隻會讓你蒙羞，隻會讓你蒙羞！！！”
“不會的！！”秦厲大喊一聲，聲音裏的絕望鎮住了習雅禎。
“雅禎，不會像你說的那樣的，你一定能堂堂正正站在我身邊，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雅禎，相信我，相信我……”
習雅禎流著淚看秦厲，眼裏隱隱生出一抹期待。
“會嗎？能嗎？還來得及嗎？我，還有資格嗎……”
“能的，一定能。”秦厲抱著習雅禎，眼裏全是絕望。
絕望之後，就是堅定。
輕輕撫摸著習雅禎的頭發，秦厲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
“雅禎，相信我，我一定能，讓你擺脫過去的魔咒，開始新的生活。”
“雅禎，相信我。”
“相信我。”
一切，都來得及，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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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熬夜工作的廖子軒接到秦厲的電話，電話那頭，秦厲聲音沙啞，語氣沉重。
“子軒，動手吧。”
廖子軒渾身一顫，手裏的筆掉落在地。
“你……決定好了嗎？”
秦厲沒有再說話，電話裏傳來他輕輕淺淺的呼吸，廖子軒聽著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時間都靜止了，電話那頭終於有了動靜，隻聽“哢噠”一聲，秦厲，掛斷了電話。
轉過頭，看著好不容易睡過去，卻還皺著眉頭一臉不安的習雅禎，秦厲深吸一口氣。
雅禎，等著吧，噩夢，馬上就結束了。
窗外，月亮高懸，冰冷，無情地俯瞰著這片土地。
由愛生嗔,由愛生恨,由愛生癡,由愛生念。
人這一世，終究逃不過一個“愛”字，愛恨糾葛，是是非非，一切，都由“愛”而起，也由“愛”而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