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上戲

  她輕輕做了個手勢,一旁自然有侍從大聲道:“上戲!”


  從來如此的宴會,都是要請最紅的梨園子來唱戲的,唱來唱去也都是那幾堂戲。喬思婉看得多了。也便沒有甚麽奇怪的。蓉郡主眼睛裏的那種奇怪的光線。著實有點不尋常。


  陳景睿斜料地瞥著喬思婉。那眼光如鷹阜般森然。偏要遮掩在暗潭之下。而那隱隱閃現的幽光。讓喬思婉有了種被寒刃剖開的錯覺。


  這個人。可能有好久沒見了吧。喬思婉險些忘記了此人的模樣。此時再看到。才想起自己與他,過去是有過嫌隙的。如此一想,她的眼光在女眷中看了一因,不虞外埠看到了坐在蓉郡主下首,嘴臉淡漠的陳蘭馨,瞥見這張險些將近淡忘的臉,喬思婉倒是有些驚奇的。


  孫柔寧順著喬思婉的眼神望過去,微微一笑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這位陳家女此時賴在娘家兩個月了。也不肯回來。聽說是她嫁的良人子最稀飯女人人,家裏的侍妾十來幾個,管也管不住,罵也罵不醒。她又生了兩個女兒,在婆家愈加不得寵。幹脆躲回娘家來了,橫豎她老大很得聖上歡心,婆家人也不敢將她捉回來。”


  喬思婉點了點頭,眼光不測埠和陳蘭馨相撞,卻見到她的眼神一跳,隨便轉開了眼光去。極為厭惡的神態。喬思婉勾起唇。這場宴會。見到的人還都是些熟嘴臉呢。如此想著,她偶然抬起眼睛,卻瞥見香雪公主好奇的眼神向自己看過來,她微微一笑,香雪公主的臉便是一紅。轉開去看了台上。


  鑼鼓絲竹便嘈嘈切切的響了起來。一出戲已經開唱。喬思婉聽了兩句。當是一般的才子女人人戲。也便沒有在意。和一旁的孫柔寧兀自提及話來。便在這時候,台上突然察覺一位美貌女人,不知誰,突然”咦”得一聲驚歎作聲。說:“這女人好眼熟呀。”他睜大了眼睛在周密看了看。想察覺了新大陸一般。愉快地說:“真的很眼熟。似乎何處見過似的!”


  台下的都是達官朱紫。都是見慣美女的。台上的女伶人雖說貌美。但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裏。還沒有抵達驚豔的境界。隻是聽到這人這麽說。眼光不由地在那女伶人的身上掃來掃去。女伶人看到惹起了騷動。所以表演持賣命。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特別的傳神。將那官家小姐的楚楚可恰回答得淋漓盡致。


  喬思婉未曾在意。孫柔寧最先注意到了異動。悄聲道:“這是怎麽了?一個伶人罷了,難不可能還傾國傾城了嗎?”


  喬思婉隨意地抬起眼珠望去。武國公府的舞台安插的最豪華。並未掌燈。隻以十數顆碩大如拳的明珠鑲嵌其上。光彩絢爛流轉七彩。投在女伶人的麵上。帶來一陣令人熟識的感覺。


  喬思婉握著羽觴的手驀地抽緊。微微斂目。


  宴席間已有人細細低語道:“這伶人倒是眼熟。是不是長的很像人?”


  “梨園子進府時。我看了一眼。真的很像。”


  喬思婉看得清楚無比……含混在印裏的片斷,似乎一串斷了線的珍珠。此時被麵前的女伶人穿起。


  如此。


  她細細凝思聽那唱詞,儼然是一個特別熟識的戲碼。年輕美麗的官家小姐愛上了一個少年。卻是一個嘴臉俊美卻出身商戶的男子。她費經心機嫁給他。卻因為丈夫終年經商在外。過於寥寂而不守婦道。勾結外男生下了兒子……這戲碼還真是熟識。活脫脫說的便是喬可,最令人驚異的,是連這伶人的麵目都和喬可有三分類似。


  下台的時候。女伶人不曉得是存心還是無意,居然在台上伴了一腳。一個趔趄沒站穩掉下台,再站起來的時候便是一瘸一拐的,眾人見了都掩住微笑。悄悄的向喬思婉望過來。喬可在江南,天高天子遠。事兒並沒有外揚開。但偏巧蘇家人此時到了都門經商。總會蘊蓄堆積少少仇敵。慢慢曉得那件事的人也便多了。但曉得歸曉得。喬思婉真相是永安郡主。又是明郡王妃,誰敢在她眼前提起這件事呢?唯一武國公府,先有陳蘭馨一事結怨在前,後有蓉郡主被迫下嫁,這兩個人都是恨毒了喬思婉的。聽聞這戲台蓉郡主請來的。看來這是要當眾羞辱喬思婉了。


  眾人看在眼裏,雖說不曉得前情,卻也覺得同為女人人。相互爭鬥是在所未免的,看到這場景,也都偷偷笑了。


  蓉郡主麵色含笑地對一旁的夫人們道:“唉。那家人也真是瘋了。怎麽也不該把女兒嫁給一個商戶,簡直是丟盡了臉麵!”


  自然有人不屑的應和道:“可不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賣了女兒,換來大好的出息,這種事兒在京城裏也不是甚麽奇事。可兒家都是把女兒往高處攀啊。怎麽還能嫁給這等輕賤的人家呢!”


  孫柔寧再不熟識環境。這時也全都清楚過來了。她憂愁地看了一眼附近的喬思婉。


  這還不算完。陳蘭馨抿了一口茶,仿如果無意地說:“我聽說。其時那家送來的聘禮足足擺了一個大院子。回嫁奩的時候。惟有三十二台。連小半個院子都沒擠滿。這不是很嗎?看經紀家是江南第一富人。奇怪人家的聘牙啊!認真是丟盡了臉麵!唉,我都不美意圖說!”


  蓉郡主掩。笑道:“傻mm。這你便不敢信賴啦?我還聽人說。昔時那戶人家為了省錢。又要麵子。給大女兒的嫁奩,有多半是二女兒出嫁的時候對方送去的聘禮。擺布一倒手。還是人家賺到了不是!”


  “這話怎麽說的!才叫姐妹情深呢!”陳蘭馨笑的促狹。


  “要不怎麽說人家的女兒各有特色呢,醒目的太醒目,癡頑的太癡頑。陰狠的太陰狠。mm是癡頑過身子,被人合計了。甚麽都鬧不清。可自然是要被人謀算了。姐姐麽,才是醒目。攀了一門好婚事呢!”


  這話說的無比陰毒。喬思婉微微揚起眉頭,哄笑。當初喬可出嫁的時候。蘇家送來的東西名為騁禮。實際上多半是為了讓喬厲幫著繼續疏通的。而喬厲因為很不待見這個女婿。更今後不想再會到喬可。便將所有的事宜交給了李月娥。可想而知。這嫁奩自然寶貴不起來了。至於自已出嫁的時候。喬厲不敢怠慢。一應東西都是很女人的,大公主還嫌不夠好。自己出錢添了不曉得多少東西,如此一來,自然是風物無限。因此,蓉郡主所說的話,明白是說來羞辱。失實烏有的東西。


  喬思婉目所及之處。是眾人臉上或嘲諷。或怕懼的眼光。村大卻招風,蓉郡主的背後是武國公府,國公府的背後呢?案幾上不知甚麽時候飛來一隻彩蝶。中庸之道落在喬思婉的手邊。指尖輕觸。可感它的筋骨與血脈。喬思婉驀地想起一個詞來逐一“蠢蠢欲動,”真是故意圖啊。這群人。不知誰才是很好笑的。偏巧還要效仿那跳梁小醜。真是無趣。


  唱完了。女伶人一身美麗的戲服猶未換下。琉璃燈金血色的光在她未卸妝的深奧麵上不斷跳躍。她款款逡迤。走到正中等候犒賞。


  喬思婉霍然站站起來,倒嚇了眾人一跳。連麵帶含笑看著這全部的董妃的眉頭都驚跳了一下。


  便在眾人疑惑是不是把喬思婉惹火了的時候,她淡淡一笑。微笑中東風無限:“大嫂,總是坐這兒也悶得慌,我們去花圃裏走走吧。”說著。她抬眼看向蓉郡主。”郡主。不介意吧?”


  蓉郡主的麵色有些發冷,鮮明沒有想到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喬思婉如果是當眾大發雷霆。這場便是她輸了。偏巧對方如果無其事的神態。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反倒是自己成了笑話。


  也不顧周圍人各色的眼光。喬思婉拉著一臉茫然的孫柔寧走出了宴會。此時恰是晚涼。天淨月華開。花圃裏前枝繁葉茂的攀藤綠木都籠罩在溫柔的月色之下。一技枝的沿著青磚石瓦鋪蓋在庭前。風兒輕輕吹送。喬思婉舒了一口氣。


  遠遠的仍有唱聲傳來。斷斷續續。聲聲切切。喬思婉走到池水邊上。看著那搖曳的水波。含笑道:“有甚麽想說的。便說吧。”


  “唉。她們真是膽大包天。居然如此羞辱你。也不想想你此時是甚麽身份。”


  喬思婉哄笑一聲。身份?她甚麽身份並不要緊。主要的是,這些人背後站著的是江衍。真是個陰魂不散的男子。便在這時。突然聽到一個女人尖聲打諢道:“哎呀。這不是永安郡主麽?為什麽卻不留在宴會上跑出來了呢?”喬思婉抬眼看去,是陳蘭馨以及幾個丫環。喬思婉笑笑:“是你。有很久不見了吧”陳蘭馨用塗滿麾丹的長指甲輕輕地盤弄著絲帕。淡淡笑道:“是很久了。可我不管在何處,一刻也未曾忘記過你呢。哦。對了。另有你的mm喬可。那女伶人跟她另有幾分類似呢。適才還不把穩掉倒了。頗為不幸呀。”她朋友們聞言。有的露出坐視不救的神態。有的則是惶恐的低下頭去。孫柔寧隻是深深皺著眉頭。喬思婉是甚麽身份。陳蘭馨隻是個國公小姐。又嫁了個不怎麽樣的夫家。卻因為嫉妒跑來這裏張牙舞爪。她算是真正見地到這女人的刻毒與無知了。簡直是不知生死!


  便在這時候。喬思婉笑著問:“蘭馨姐姐。真要提及來。你的出身猶在我之上。但你可知明郡王當初為什麽看不上你?”陳蘭馨沒料到她會倏地有此一問。頓時呆立在原地。


  喬思婉的微笑很溫和,眼睛裏卻閃灼著嘲諷的光輝:“宇量局促,刻毒偏私,愚不可能及,這三點是明郡王最討厭的女人持質,你樣樣俱全便罷了,還將它毫不珍視地闡揚出來,你說,他會愛你嗎?”


  陳蘭馨先是驚恐,而後大發雷霆:“別以為你此時是明郡王妃,便有資曆對我說教!”


  “我好言相勸,隻望你能好自為之。”喬思婉微微一笑。


  陳蘭馨氣的麵色發白,失聲道:“你是個四品官的女兒,你真當自己是金枝玉葉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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