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堪2
二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城,花側跟在後麵,就著月色打量著四周。
街道上雜草萋萋,晚風一卷,發出沙沙聲響。
房屋牆壁斑駁,瓦片破損,死氣沉沉,一片蕭瑟。
雖破敗淒涼,卻依然能從中看出當時的繁華。
花側一時唏噓。
心道,這究竟是發生什麽事了,倉栗縣竟荒涼至此,上頭也不管管麽。
開始花側還十分謹慎的跟著,生怕半路從哪個犄角旮旯撲來一隻狼奴什麽的。
可走著走著,除了低卷矮草的晚風,連個過街老鼠都沒瞧見,簡直靜的令人發指。
再瞧前麵這位,走的急迫,也不知道要幹啥。
那輕車熟路的樣子,倒像在逛自家後花園一樣。
王黎步子大,走的又快,花側是緊倒騰著兩條小短腿,才勉強能跟得上。
花側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呼哧帶喘的說道。
“王爺路挺熟呀。”
王黎雖沒有答話,花側卻明顯感覺出他情緒的變化。
不,確切的說,是打進了這倉栗縣,花側便察覺出王黎的急躁與焦慮,與往日那種沉穩鎮靜形成強烈對比。
花側看著眼前這抹黑色的背影,忍不住又道。
“王爺走的這樣急,咱們這是要去哪呀?”
話必,王黎忽然在一處大門前站定,抬頭望著大門上斜掛著的牌匾,淡淡道。
“此處。”
花側重複道。
“此處?…官邸?”
王黎回過頭,垂眸看著花側,說道。
“一會進去,你要緊跟住本王,不要亂走亂動,知道麽。”
花側仰看王黎,聽他那語氣,恍惚間倒覺得像是老子跟兒子訓話似的。
心道這不就是個普通的官邸麽,怎麽說的跟什麽龍潭虎穴似的。
“知道了,我不一直跟的挺緊的麽。”
像是依然不放心,王黎鳳眼微垂的盯著眼前人。
幾番思慮,忽然將寬大的袖袍一甩,遞到花側眼前,說道。
“抓緊。”
“啊?”
花側看著王黎異常認真的雙眸,臉色有些尷尬道。
“不,不好看吧。”
王黎眉心一緊,厲聲道。
“抓緊!”
花側聞言心底徒然一抖,一把抓住王黎袖口。
“抓緊了。”
果然,這兩天的膽算是白練了。
王黎一動真格得,她這邊一下就慫了。
——
官邸大門虛掩著,王黎站在門口,像是不安,躊躇不前。
花側暗暗打量,心感疑惑。
她不知這樣的表情,怎麽會出現在昭王這種人的臉上。
見王黎如此,不知為何,花側忽然感到一絲慌亂。
總覺得裏麵有什麽洪水猛獸等著似的。
就在兩人無言之時,王黎忽然眸色一緊,抬腳蹚啷一下將門踢開,冷聲道。
“什麽人!”
花側嚇得忙縮到王黎身後,手裏的袖子攥的更緊了。
隻聽裏麵傳來一個低沉又熟悉的聲音。
“昭王?怎麽,故地重遊?”
說話的正是施達,和他一道來的,還有他那個二弟弟,施而。
兄弟倆一身藏藍色密紋長袍,顯得格外精神幹練。
王黎臉色一沉,心道還真是冤家路窄,這種地方都能碰到。
沒帶王黎答話,施而忽然幾步衝到王黎麵前。
抬起頭,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王黎端詳。
王黎被他那種眼神盯的直想踢人,瞧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皺眉冷聲道。
“你是施而?”
施而聞言忽然後退一步,模樣要多陰柔有多陰柔,姿態要多扭捏有多扭捏,柔聲細語還帶點小羞澀,說道。
“兄長大人,他就是那個殺千刀的王黎?怎麽長的這樣好看?難怪小妹小小年紀…”
“閉嘴!”
施達眉毛氣的都快立起來了,心道就不該帶這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出來!
“噗…”
一聲噗笑打王黎身後傳出。
施達這才發現王黎身後站著的一襲紅衣。
“什麽人?”
花側收斂笑意,從王黎身後走出,衝著施達擺擺手,說道。
“是我,大…大晚上的,還真巧。”
花側心裏也捏了一把汗,剛剛這‘大哥’二字若叫出口,被身邊這位聽到還了得?
與花側的冷淡不同,施達再見花側卻是開心,說是喜笑顏開都不為過。
聲音都變得柔和了,幾步上前說道。
“你怎麽在這?幾日不見,可有惦記大哥?”
花側嘴一咧,心道這位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是個認親的時候麽?
施達還真不是有意氣王黎,他自己也沒想到,與花側再見麵依然如此親切。
眼瞧王黎冷臉,花側忙打岔道。
“那位公子是?”
施達頭都不想回,說道。
“不必理他,你二哥,鬧病呢。”
得,自己就多餘問!這大哥的事沒過去,又來個二哥,這下真是跳井都洗不清了!
果然,王黎的低氣壓噌的一下散了出來,也不理會施達了,抬腿便朝裏走。
花側手裏攥著他袖子呢,被踉蹌一拽,差點摔倒。
好巧不巧,施達一把拉住她另一隻手臂,將她扶穩,衝王黎說道。
“我剛從裏麵出來,那裏沒有你要找的人。”
王黎回頭盯著施達拽著花側的那隻手,不悅的冷聲道。
“放手!”
施達臉一楊,擰眉道。
“就算你不信,可那種地方,你確定要帶一個涉世未深的人進去?就不怕她承受不了麽?”
王黎聞聲無言,眼底卻閃過一絲猶豫。
施達又道。
“將她交給我,我以藏屍穀的名義保證,你出來的時候,必將完完整整的交還與你。”
——
圓月漸漸西落,夜空開始泛青。
施達與花側坐在官邸門口的石階上,花側有些不好意思,瞧了眼隻著內袍,蹲在不遠處牆角下的施而。
“大哥,天涼,叫二哥這麽凍著,這不好吧。”
施達卻罵道。
“天涼,他正鬧病,凍凍他正好清醒清醒腦子。你沒瞧他方才瞧那王黎的眼神,哼!辱沒家風的東西!”
花側抬眼打量著施而,見自打王黎進去後,這位便兩手托腮蹲在那裏,滿眼思慕,那姿勢活像一尊望夫石。
花側悄悄抬手在胳膊上比劃著,像是用刀去切這袖口似的,低聲問道。
“二哥他是這個?”
施達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
“現在是,等過一陣得了什麽新書,估計就變了。”
花側沒聽懂,施達卻擺擺手道。
“不提這個丟人的東西了。”
話雖這麽說,可人家的外袍正被自己坐著呢,你禮貌性的也得問幾句不是。
施達見花側發呆,忽然一副長者的口氣,說道。
“天涼了,以後去哪裏都莫要貪涼,冷水冷凳的就莫要再碰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花側忽然有些感動。
施達抬手十分寵溺的拍了拍花側的頭頂,附耳低聲道。
“不然,當心有你肚子疼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