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國喪1
國喪,舉國哀喪。
一夜之間,各家各戶都被送去了喪服,無論是商家百姓,還是達官顯貴。
祖訓有言,國喪,天下吏人,三日釋服。民間在喪期內,需停止嫁娶,暫停一切娛樂。
除此之外,若一國國喪,他國在三年內不得進攻侵犯。這條不成文的規矩,是每個國家都會默默遵守的。
“聖上高明,是老奴愚鈍了,還以為您是有意抬舉他,沒想到您深謀遠慮,一個國喪,直接保了咱們下懷國三年的平安!妙哉妙哉!哈哈…”
齊禦史笑的眼角堆起了皺紋,捋著胡子看著珠簾後,正被宮人們圍著穿喪服的王勝,繼續道。
“哼,這王黎死都死了,還能為聖上解憂,那也是他的榮幸!就是在九泉之下,那也得敬佩聖上您的睿智!”
這話若計較起來,可以說是大不敬了。
即便王勝與王黎不合,可說到底王黎也是皇家的人,一個大臣,再位高權重,也沒有直呼其名的道理!
王勝穿戴整齊,麵色幽暗的從珠簾後緩步走出,一身素服,白冠束發。
走到齊禦史麵前站定,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那雙眸子微微泛紅,似有疲態。
齊禦史見狀,忙關切的問道。
“呦,聖上,您這是一夜未眠?”
王勝沒搭話,而是轉身向門口走去,淡淡道。
“走吧。”
今日大開城門,迎昭王進城,既為國喪,王勝是一定要出場的。
齊禦史跟在王勝身側,腿腳不便走路有些發跛。他偷偷瞧了眼王勝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開口道。
“聖上,臣瞧您近日疲態進增,這事若了了,您就不妨歇上一段時間,龍體要緊。至於朝中的事,有老臣和其他大臣在,您放心就是!”
腳步聲,回蕩在這條冗長的甬道裏,顯得四周格外寂靜。
王勝開口向身後的小太監問道。
“所有事情可安排妥當?”
這是不準備搭他的話了,齊禦史自然知曉。
隻聽那小太監尖著嗓子回道。
“回皇上,一切安排妥帖,請皇上放心。您額外吩咐的,以白絹迎頭遮日,也已經從城門口一路扯到了昭王府。”
聽到這,齊禦史不由看了眼前麵的王勝。
心道皇上這戲做的也太足了,也不知這是為了給自己立賢君的名聲,還是為了做給那些大臣瞧的。
可這麽折騰,有必要麽?
甭管是什麽,身為大臣這個時候你也要象征性的說上幾句奉承話。
齊禦史笑道。
“到底是聖上仁厚,連這種事都替那王黎想的這麽周到,得此賢君,真乃我下懷國之大幸也。”
話音剛落,王勝突然止步。齊禦史要不是腿腳不好,在後麵跟的慢,定會一下撞上去!
不知王勝停下做什麽,齊禦史也沒敢多言,隻默默看著他。
半晌,王勝似乎吸了好大一口氣,沉聲道。
“國喪期間,群臣百姓正值敏感之際,齊禦史身份不同,說話該知些分寸,免得給朕,給容止帶來口舌之擾!”
王勝語氣看似平淡,實為斥責。
齊禦史心中一驚,這昭王一死,他是有些欣喜過頭了,一時忘形,在王勝麵前說話時是沒注意分寸。
想到此,齊禦史忙放低姿態,雙手抱拳施禮道。
“聖上說的是,容止…哦,是越貴妃,貴妃娘娘有著身孕,老臣定不會做出擾貴妃娘娘心煩之事。”
一番話下來,齊禦史額頭上瞬間滲了一層細汗。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方才說‘身孕’兩個字時,差點沒咬了舌頭!
朝陽漸升,朝霞卻沒有半分退散的意思,反而燒的更紅火了。
城中主街道鋪了一路的白絹花,直通城門口。街道兩側是罩著白紗的官員,以及後麵身著素服的百姓。
本是一片哀戚的白色,可被這火紅的霞光一映,這些素服倒像是吉服一般喜慶。
有百姓望了望這緋紅的天,低聲道。
“嘶,這天兒可太怪了。”
他身旁人聞聲也看了看這天,悄聲嘀咕著。
“能不怪麽,你也不看這死的是誰,那可是咱們下懷國的戰神!像咱們昭王這樣的人,到了天上都能封神!”
這人說著還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朝天上拜了拜,順便讓昭王保佑他媳婦這次能給他生個大胖小子。
周圍人見狀也都學著他的樣子,朝天上拜了拜。
就這一會兒功夫,遠在城外的王黎,已經被迫攬了送子娘娘以及文曲星等一幹神仙的活兒。
這些人拜著拜著發現身旁有個不為所動的,開口問道。
“怎麽著?這位仁兄沒有願望?”
那人歎口氣,道。
“我的願望,就是希望昭王能活過來!”
其餘人見狀,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忙安慰道。
“唉,咱昭王不錯,可惜命短了點!你節哀,節哀。”
正說著,那人忽然哭出聲來,雙手捂臉十分悲痛,就好像死的是他爹一樣。
其餘人一瞧這心裏更難過了,個個眼圈含淚,剛要勸慰,隻聽那人哭訴道。
“節哀?節個什麽哀?白花花的銀子啊,那可是我娘給我娶媳婦的,我全買了‘昭王生’了!媳婦啊!銀子啊!全沒啦!沒啦!”
自從昭王歿了的傳聞一出,不止隱都,這三國一番的好多的地下賭坊全都設起了賭局。
如今都以為定局已成,像這樣痛哭的可不止他一人。
不過有一人除外,這人這會兒正悄聲哼著調子,雙手背後,一臉悠閑的走在人群的最後。
此人正是安七,他不僅將自己所有的銀子押在各個賭場的‘生’上,還偷偷挪了通源錢莊的銀子,也全部壓了上去。
這麽說吧,按照現在的賠率,這些被安七光顧過的賭坊,在這場風波後,要是哪家沒倒下,那絕對是安七手下留情了!
“爹。”
安七悄悄擠到前排,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爹,站在身後,輕聲喚了一句,可沒有回應。
安七癟癟嘴,道。
“呦,不就你娶小老婆我沒去麽,還真生氣了,小氣勁兒的!”
聞聲,眼前人的肩膀微微晃了晃,卻依舊沒理他。
安七切了一聲,接著一臉榮耀似的繼續道。
“爹,瞧瞧,瞧瞧這陣仗,再瞧瞧來的這些人,連鮮少露麵的安定侯都來了,那老頭可是連皇上生辰都稱病不去的主兒。所以說,就我們昭王這威勢,您以後可別再說安七跟著昭王是廝混了啊!不是你說話呀爹,你總用後腦勺對著我幹什麽?你說你…”
大概距離安七隔了六七個人的位置,安老爺兩手插進袖子裏,抱著胳膊一臉淡漠的看著那邊衝著旁人一口一個爹的安七,清了清嗓,淡漠道。
“兒子,認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