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名單
…… ……
“如果我們沒有回來，至少把這麵旗幟流傳下去!”
烏特雷德鄭重地折疊起手中的軍旗，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位將軍把軍旗交給自己的時候。
六年前，伊斯特省，海濱
從海邊望去，天和海連成一線，雲與浪在遠處匯集，海岸上沒有過多嘈雜的聲音，但有十艘高聳而需仰望的軍艦停泊在這裏。再過一刻鍾，這十艘海上巨獸就會脫離港口，駛向一個未知的地方，隻因數日之前，一艘載著十餘人的商船駛離了這裏。
雷雲帝國給這十艘軍艦下達德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剿滅那艘商船，以及商船上的十餘人。憑借軍艦的速度，即使那商船提前行駛了數日，也依舊會被趕上。
登上這十艘宏偉軍艦的是雷雲帝國的第三十三軍團，這時候，軍團的主帥正在一艘軍艦上麵做最後的巡視。
他頭戴銀盔，銀盔上插著金，銀，赤三色翎羽，這是帝國最高將領的象征。然而此時此刻，他麵對著與海相反的方向——他的故土，雷雲帝國。
他的神色卻有些迷茫了，
縱使他率領著帝國軍中精銳中的精銳，縱使他駕馭著十艘帝國“巨鯨級”的戰船。
他仍不想與那渺小商船上麵的人交戰，但他無法違抗雷雲大帝下達的血令!
我雷雲帝國三十三軍的軍名，就要斷送在這片海洋中了麽？將軍單膝下跪，麵對著海洋背後的土地，宛如在對帝王行最後一次跪拜禮。他其實知道這是雷雲帝國的貴族勢力對皇族直轄軍隊的施壓，出動帝國精銳的第三十三軍去追剿十四位“叛國者”——說白了就是一個幌子，是逼著雷雲大帝用自己的利刃去捅自己人!
將軍起身，正準備離開甲板。他忽然間動用了感知，龐大的感知觸手瞬間鎖定了正朝著自己軍艦衝來的人，使得他瞬間失去平衡，摔倒在登上軍艦的木梯前。
“將軍!將軍，不能去！”
將軍看清楚了那是一名帝國士兵，他本應該和其餘兩千人一樣，已經進入了軍艦的艙室內才對，此時卻突兀地出現在了這裏。
將軍收回了感知，抬手命令身邊的兩名護衛停止行動。
那名士兵剛才摔得口角破裂，但是感受到來自身上的壓力已經消失，他手腳並用地快速爬上了軍艦，伏倒在威風凜凜的將軍麵前，帶著哭聲喊道：“將軍，不能去啊!”
他緊接著說：“其餘人不明白，認為此行和以前無數次一樣是為帝國立功之舉!但屬下知道!屬下在皇宮中有人，這會是我們三十三軍的最後一次航行啊!將軍，將軍請你三思，駁回成命吧!那十四人，我們動不得他們！”
兩名護衛沒有忍住，將那名士兵抓了起來，重重地用拳頭向他腹部砸了好幾下，直接令那士兵咳出血來。
這兩名護衛，年紀輕輕，每一位卻都有些匹敵四十級強者的實力!
兩名護衛即將把這癱倒在地的士兵拉扯走，將軍卻是開口說話了。
“你叫什麽名字，隸屬小隊的編號是什麽?”將軍的提問帶著無盡的威嚴，令得這名士兵整個人都略微戰栗了起來。
但他猛地抬起頭，看清楚將軍臉龐的樣子：“烏特雷德，烏特雷德·伯特。但我小隊裏的編號……恕我不能說!”他又把頭低了下去，他知道自己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很可能會死，但他來這裏之前已經把自己的後事交代清楚，抱著必死的決心!
“放肆，當眾叛逃，罪不可恕!”
一名護衛抽出了自己的佩劍，已經運轉起修靈，卻被將軍喝止!
“夠了!”
將軍震怒。
他將烏特雷德從地上輕易地提了起來——
：“我是沃爾博·賽德，在我的軍中，容不下你這般怯懦的下屬!我也沒興趣知曉你那些膽小如鼠的隊員!”
沃爾博將軍將烏特雷德提至麵前，而烏特雷德一丁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他早就聽聞，統帥帝國第三十三軍的將領的修為高達八十五級，僅次於人類頂尖強者的存在!對方其實隻要抬抬手指，就可以將他當場滅殺!
然而沃爾·賽德把烏特雷德就那麽提著走到了博軍艦邊緣，用吐髒話一般的語氣向他說道：“你們被革職了。帶著你們該死的退休金，給我滾——”
他將一枚黃銅色的儲物戒指塞進了烏特雷德的口袋中，把烏特雷德直接從二十米高的地方扔了下去，即便後者那時候擁有戰者的修為，擁有護體修靈，但因為剛才受到兩名護衛的重擊，他被摔得奄奄一息。
烏特雷德想要起身說話都無法做到，但他沒有直接被摔死，顯然是將軍事先計算好了力道。
十五分鍾後，十艘軍艦同時駛離海岸。
烏特雷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掏出口袋中的那枚精細雕琢後的黃銅戒指。
他運轉修靈將其打開，裏麵一枚金幣都沒有，更別提什麽“退休金”。
然而烏特雷德卻沉默著流下淚來。戒指裏麵有三樣東西，一本是記載了第三十三軍全體成員的簡略名冊，另外一件上麵寫著許多貴族派家族的名字。
然而真正令他落下淚來的，卻是一麵血紅色的，刻畫著第三十三軍標誌的軍旗。
將軍在臨走之前，竟然把軍旗交予給了自己，一個這麽小的人物。這說明帝國貴族派係的陰謀，沃爾博·賽德早已心知肚明!可是他仍然把軍艦開赴海外，這其中必定有自己無法了解的原因。
“將軍……”烏特雷德想哭，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傳到了自己耳中，那是站在船尾的沃爾·賽德給自己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
“如果我們沒能回來，至少把這麵軍旗流傳下去!”
這是沃爾將軍用修靈傳音所告知他的話，烏特雷德朝遠方的軍艦眺望，一個身影走下了船尾，再也看不到自己。
……
沃爾將軍真的沒有回來。從那時候開始，烏特雷德就一直保管著第雷雲帝國三十三軍的軍旗。
但他身懷著軍旗，卻沒有辦法回到雷雲帝國的軍隊。因為當三十三軍不到百人的軍隊乘著一艘破爛不堪的戰船回到這個國家的時候，他遠遠地躲在懸崖的縫隙之中，親眼看見了十數位等候已久的強者，將回來的全部士兵都屠戮殆盡！
幾天之後，帝國中有消息傳來，說是帝國第三十三軍的士兵已經全部壯烈犧牲，舉國悲痛!
陰謀！絕對是陰謀！可是當時自己若是站了出來，帝國的權貴們也隻會把他們當做叛逃的士兵，一旦被找到，便必然會被安上罪名，立即處死。
因為那另一本名冊上記載的家族裏，有人不允許第三十三軍的存在!
烏特雷德曾經想過要在伊斯特省把三十三軍以另一個方式繼承下去，他四處招兵買馬，成立了名義上的強盜團夥，實際上是以三十三軍這潛在的身份來維護周邊城鎮的治安。
看著自己的駐地在四五年間逐漸發展壯大，仿佛讓烏特雷德感覺到了一線希望，誰知一夜之間，隻因為利益和欲望的慫恿，這麽多的部下竟然選擇直接反叛，如今隻剩下的眼前這樣殘破的駐地。
那一刻，烏特雷德仿佛再次蒼老了許多，仿佛已已是萬念俱灰。
烏特雷德注視著軍旗，說：“將軍，對不起。是我負了你……”
烏特雷德突然抽出了短劍!狠狠地向自己胸口刺去!
“你想要幹什麽!快住手!”
邱大驚，一躍至烏特雷德的身前，以極快的速度搶在烏特雷德自殺之前打掉了他用的武器。
雁阿九也趕了過來：“你可不能這麽快就死，凱拉還要見你呢。”
“她不用見我，她應該恨我。雁阿九，謝謝你今日讓我再次見到了我女兒……我已心滿意足了。”
“你不是還有個孩子在丁諾村中麽?你這麽做，他可要成孤兒了。”雁阿九的語氣當中毫不遮掩指責他的意思。
邱：“就算你不管你那兒子，你也必須當著凱拉的麵向她道歉!”
“隊長!”
“隊長……”
三名原第三十三軍的士兵見情況不對，立即衝了過來，還以為邱又要對烏特雷德動手。
就在這個雁阿九終於看清楚了烏特雷德手中握著的東西。
“嗬，還真是第三十三軍。”他低聲道。
聽聞雁阿九所說，烏特雷德大驚：“你認識這麵軍旗?!”
雁阿九平淡地說：“六年前，在伊斯特省海外的一處荒島上，雷雲帝國動用三十三軍兩千名修者的武力，強行殺掉了‘異族’強者十四名。”
烏特雷德整個人都激動得顫抖了起來：“怎麽會……你怎麽會知道!”
“我就是知道了。卡德爾也曾說過你們之中有帝國第三十三軍的逃兵。”
烏特雷德恢複了之前的神色，他沉聲道：“你是想要以此侮辱我嗎?”
“並不是。”雁阿九默默地說：“我曾答應過那十四個人，要殺光當初指使了帝國第三十三軍的權貴。”
雁阿九慢慢地吐出了這些字，每多說一個，烏特雷德臉上的震驚就多上一分。
拉布拉多在雁阿九臨走之前告訴過他，真正害死他們的人不是帝國的三十三軍，而是背後逼迫他們前來剿殺自己的貴族勢力，想要為他們複仇，就要殺光那些當初指使了第三十三軍的人。
“順帶一提，接受那十四人的請求，和接受凱拉的請求本質上是同一回事。”
雁阿九的話令剛才才到的三名士兵有些摸不著頭腦，而烏特雷德此時已然心知肚明!
這莫非就是上天再次帶給自己的機會?烏特雷德將破損了的軍旗收入自己右手上的一名黃銅戒指當中，同時又取出了一份較薄的名冊，隻有三頁。
名冊的紙頁有些枯黃，上麵記錄著的卻是一連串帝國權貴的名字，粗略看過去約有五六十人。
“這些，這些是沃爾博大人交給我的，都是當年坑害了第三十三軍和那十四位大人的權貴!或許你有意願看上一看……”
雁阿九啞然，他沒有想過烏特雷德竟然會這麽配合自己。
因為有了這份名冊之後，以後為克拉克等亡靈複仇講會輕鬆許多……非常之多!
相當於是一份“獵殺清單”擺在了雁阿九的麵前!
隻不過以雁阿九目前的實力來講，還無法威脅到名單上的任何一人罷了。
“像這種東西，咳咳，抄一份不就好了?沃爾博·賽德莫不是你們第三十三軍的統帥?我似乎聽起過他的名字。”
“你!”
烏特雷德發狂一般吼到：“這你又是從何知曉!”
在他眼裏，這個十數歲的部族少年，本不可能知道這些機密的事情才對。
“緣分到了自然就認識了……”雁阿九毫不客氣地將那份名冊拿了起來，仔細地看著。
“伯尼·納什，佐伊·基德爾，凱文·基德爾，凱西·利夫……”雁阿九嘴中默默地念著，這些名單上的人，竟然全部都是貴族！
“都是一些名聲顯赫的達官貴族啊。”雁阿九冷笑了一聲。
（第三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