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了幾場大雨，春意荼蘼至夏，天氣開始驟冷驟熱了。此時，是趙鳴飛流浪的第十六天。
向長青輕車熟路地繞過肎嶽，來到肎嶽石陣，看到趙鳴飛已然沒了前幾日的興致，躺在樹幹上睡覺。
前幾日來，趙鳴飛在畫圖紙，認真思考。又過幾日，趙鳴飛以樹枝畫地，半玩半真。而今日，他枕著手臂睡在樹幹上，枝葉掩映，少年別有一番天真之態。
“少將軍—”向長青叫了一聲，趙鳴飛懶懶地，不想理他。向長青又叫了兩聲，樹上那人不耐煩道：“不餓！走！”
向長青下馬，拿著包肉食上前，“少將軍，你一天沒吃東西了。”
趙鳴飛問道肉香味，卻隻有片刻的興趣。
青青葉子在日光裏婆娑，他有些失神，“這裏的東西哪有京都的好吃？上次我帶雲兒溜出宮，我們在大街上，想吃什麽買什麽什麽都是好吃的……我已經好久沒見雲兒了，這裏亂七八糟的，哎！無趣得很！”
此刻的趙鳴飛跟往日都不一樣，他也隻是個孩子。
向長青想到，父親第一次帶小鳴飛回家的時候，那時他才八歲，卻不說話。歲歲月月，都聽不到他說幾句話。現如今，他隻要說，向長青就會很耐心地聽。
趙鳴飛歎了幾口氣後，又說：“她為什麽不來找我了呢？還在生我的氣嗎？她怎麽知道，我沒有原諒她，她若是肯再給我烤肉吃，我就再也不跟她說一句重話了……還是她相信了，相信了那句話.……”
在這天然少人，唯有山林相伴之處，趙鳴飛似乎釋放了天性，口中念叨。
向長青知道他說的是誰，“少將軍，你這幾日都在這裏，恐怕還不知道一些事情。”
趙鳴飛坐起身來，伸手，向長青將吃食交給他，另外奉上一小壇酒。
“如今不隻是突厥，邊地數城都知道是你殺了蒙紮黑，元帥恐有軍變，已加強青城的戒備。”
向長青停頓了一下，卻見趙鳴飛並無任何表情波動。仿佛名聲、軍情，都與他無關。
也是，他十四歲的時候護駕有功，被封為飛將軍。他自小便是驚才絕豔、卓爾不群之人，像殺了蒙紮黑這樣的事情，即便整個邊地嘩然，趙鳴飛也不上心。
“最近北戎的動作不少，多與突厥來往，奇怪得很。”
趙鳴飛扔了手裏的吃食，開壇喝酒。
向長青道：“還有一事，少將軍應該會感興趣。”
趙鳴飛煩道：“婆婆媽媽，挑重點說！”
“西川公主.……可能要成為北戎的王妃了。”
“不可能！”趙鳴飛堅定道。
“北戎今日接連向西川送禮，二王子欲聘西川長公主為妃.……”
哐啷一聲，趙鳴飛砸了酒壇，跳下樹來，罵道：“憑他那個草包蠢貨，也配樂筱？他給樂筱提鞋都不配！”
“如果北戎聯合突厥，威逼西川，西川承受不住壓力，必會出嫁公主。”向長青道。
趙鳴飛安靜了下來，想了會兒道：“他們若逼樂筱，我不會坐視不管。”
向長青問：“少將軍能有幾個人去扭轉形勢？”
趙鳴飛沉吟片刻，翻身上馬，向長青叫道：“少將軍——”
趙鳴飛已策馬離去，幾個起落，已經遠去，看方向他是要去西川。
青綠之意綿延，馬蹄踏踏。趙鳴飛取出那條藍色絲帶束在頭發上，暢行無阻地進了西川。
西川王城過於安靜，除了巡城的侍衛，少見百姓。
趙鳴飛取下那根藍色絲帶時，想若是人人都知這藍絲帶的作用，那豈不是誰都可以隨意進去西川了？
他翻了翻手裏的絲帶，無甚異樣。他想不明白，決意當麵去問問白樂筱。趙鳴飛找了地方放馬，自行在城中穿梭。
城闕重重，道路四平八達，趙鳴飛一時竟然忘了白樂筱所在的宮宇了。
那邊走過來一個粉色衣衫的少女，梳著黑黑的長辮子，她很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阿離姐姐——”幾個小孩子朝她跑了過去，圍著她十分親密。
阿離掀開食盒，分糕點給孩子們吃。
“阿離姐姐，怎麽好幾天都見不到公主？”小女孩問。
“好想跟公主玩啊，我學會吹排簫了，想吹給公主聽呢！”
“對啊，好想公主啊！”
他們喜歡的王族不像東齊那樣住在高高冷冷的宮殿裏，接受世人的膜拜，而是十分親民的。這些小孩子詢問白樂筱，可見平日裏白樂筱多與他們玩耍。趙鳴飛想，或許，這個方式雲兒會喜歡。
阿離歎氣，心直口快道：“公主心情不好，不願意出來。”
趙鳴飛忽然想起來了，她是白樂筱的侍女，那天，他把冰麗交給了她。
阿離跟著一個小女孩去了她家裏，采摘園中青菜。農家小院，果蔬成片。
“公主胃口總不好，我要給她做些新鮮的，希望她能多吃些。”阿離挽起衣袖，開始動手拔菜。她是那種很爽快的女孩子，一點兒也不扭捏。
一位婦人也下手幫她，問她，“阿離，上次跟你說的事情，怎麽樣了？”
阿離問：“什麽怎麽樣了？”
那婦人有意思地一笑，“自然是給你說親的事情。”
阿離忙道：“別！我可不想嫁人。”
“你和阿珂一般大小，她如今已經名花有主了，你竟一點兒也不上心？”
阿離道：“我才不！再說了，公主還沒嫁呢，我要跟著公主！”很快，阿離麵有愁色，神色黯然了下去。
“公主怎麽了？”那婦人小心詢問一聲。
阿離道：“北戎那邊賊心不死，還妄想著娶公主，做他的白日夢去吧！王上才舍不得公主呢。”
那婦人沒有接話，阿離又問：“你說，是不是，王上才不會委屈公主呢！”
那婦人聲音低了，提醒說：“阿離，不要隨口議論王上。”
阿離覺得無趣，“說又不能說，真沒意思！”
她摘了一籃子菜，從那戶人家離開。悶悶不樂之際，聽到有人叫她。
“阿離——”
阿離止步，回頭，她眼中瞬間有了光彩。
一見到他，她的臉便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