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舌燦蓮花
“是真不懂還是故作不懂啊?鄔城李家滿門皆是官身,獨獨您一個二房少爺跑到千裏之外的雲州城行商,這太奇怪了吧?”
“這、小的真沒明白姑娘的意思。我會出來行商是因為在本家府中遭受排擠,不得不分家另起門戶,這件事在鄔城也是人人皆知的啊。正因如此,我、小的才懷恨在心想要報複他們,因此才做下這等錯事,”說著對著上首的烏沛一叩到地,嘴裏念著:“還請少主念在小人坦白招供的份上從輕發落。”
“這一派說辭倒是有理有據的,但是你忘了我方才所說的,你與周崇的對話我都聽見了。你這般滿口胡言不過是給鄔城李家脫罪的借口罷了。”
李興伏著身子轉頭自下而上看著冬月,聲音從牙縫裏擠出:“姑娘這麽認為也不錯。”
“嗬,還在演呢。做出一副陷害李家的模樣卻不過是為李家開脫而已。”冬月轉身對烏沛拱手道:“啟稟少主,昨日卑職探聽到李興與周崇二人的談話,其中涉及到朝堂陰謀甚至軍馬兵器,可見李家所圖不小,還請少主下令徹查。”
眾人皆驚。
袁武恍然大悟:“難怪你之前說有事要當麵稟告少主,事關重大不能讓我們代傳,這事兒是挺重大的。”說著還自己點點頭。
烏越以眼神警告他閉嘴。沒看見所有人都肅穆以待嗎?你這大嗓門子是想領罰不成?
烏沛倒沒管他,隻麵色冷凝,冷哼一聲:“長著一副老實巴交相,卻是個奸猾刁嘴的!這顛倒黑白指東道西的本事想必是家學淵源了。”
李興連連磕頭:“不是、少主,我、小人沒敢沾染軍備啊!少主……”
烏沛嫌吵,抬手讓人堵了他的嘴。“烏九、十一,你們叫上汪總兵一起,帶人去查抄李氏馬場。”
“周崇,你既被尊為先生,想必識文斷字不在話下,李興將罪責推脫與你,現予你紙筆辯駁,你可願?”
周崇點點頭。立刻有人送上筆墨紙硯在他身前擺好,袁武上前給他鬆了綁方便他寫字。
周崇活動了下手腕,就著跪姿彎腰執筆,書寫流利,一蹴而就。
袁武拿起來呈送給烏沛過目。
烏沛一眼掃完後勃然大怒:“混賬!來人!拖下去斬了!”
在座的都嚇了一跳,連忙隨之起身。
夏末也驚嚇到了,認識烏沛以來都沒見過她發這麽大脾氣。看別人對她的畏懼總覺得是旁人誇張了,現在看來還真是雷霆之怒,令人心驚膽顫。
門外隨時候命的士兵立即進來拖走周崇。他半點不反抗,依然低著頭悶不吭聲,任由人將他拖拽出去。
夏末連忙出言:“等等!”
烏沛餘怒未消,循著聲音望過來的神情看起來一點都不友好。
夏末心裏惴惴的,虛得慌,但看到士兵並沒有停下,人快被拖出門去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道:“請大帥息怒,不要中了此人計謀才是。”
“怎麽說?”
“此人不過是故意激怒你從而求得一死罷了。不必受酷刑逼供,一死以得解脫。”
烏沛抬手製止了士兵的腳步。周崇抬頭,眼神落在夏末身上猶如利刃。
誰都不是傻子,眾人方才是被烏沛的怒火鎮住了,一時沒想到,這會兒看周崇的神情就都明白了。
尤其是烏沛聽了夏末的話後,稍一想,氣笑了。
她慢慢踱步到被人架著的周崇跟前,低頭盯著他道:“你還真是十分了解我的脾性啊,拿捏得分毫不差,倒是真好奇你背後的來頭了。想必你也該知道落到我手裏不死會有怎樣的下場了?你敢這麽算計我,就不知道你的身體是不是跟你的腦子一樣厲害了,你可要撐住了啊。”說完這話烏沛就站直道:“帶到地牢關起來。”
“是!”麻利地拖走了。
“冬月。”
“卑職在!”
“這會兒專司刑問的不在,你就代勞了吧。隻要能問出有用的東西來都算作你的功勞,一並計入飛雲殿考核。”
冬月眼睛一亮,興奮道:“是!卑職必不負少主所望!”說完就告退了。
烏沛轉回身,正好看見李興忐忑不安的望著這邊,“你是不是也沒什麽可交代的了?那就與他一塊作伴去吧。”不耐地擺擺手:“帶走。”
李興卻不像周崇那樣任人擺布,他死命掙紮,嘴裏嗚嗚個不停,似有話要說。
拽他的士兵見烏沛點頭,就取了他口中的布團。李興大喘口氣,聲嘶力竭道:“少主,我說的都是真的啊!絕沒有半句謊言!我是鬼迷心竅了才聽信周崇的攛掇想要設計陷害本家,但絕不敢對少主不利啊!少主明察啊!”
“嗬,你是真拿我當傻子糊弄麽?既然是為了陷害本家,那為何不幹脆咬死了說是本家指使?即便不能滿庭覆沒,也能傷筋動骨吧。你這翻來覆去的說辭不過是為了棄卒保車罷了。”
烏沛勾唇冷笑:“你既這樣恨,要不然……待到李家滿門下獄後讓你去親眼看看,也不枉你處心積慮一場了,如何?”
“我、少主、這……”李興望著她的眼神充滿恐懼,這回是真哆嗦了,半天回不了整句話。烏沛頓覺無趣,擺手讓人將他拖下去了。
李興被帶走後,廳內一下子空曠安靜下來。
烏沛走回主位坐下,沉思不語。看起來心情十分糟糕。
在座的幾人互相看了看,都沒作聲。烏越雖是親弟,但這種朝堂政事他是從來不參與的,這會兒也沒法出謀劃策替她解難。
陳寶國是他國太子,不能幹涉本國內政,要不是這事兒一開始涉及到他,不然也是不能旁聽的。
剩下最後一個有座位的就是夏末了。
夏末覺得自己一個外來黑戶更加管不到這事兒。
這種氣氛下顯得廳內安靜異常,眼見天都蒙蒙亮了,夏末終於坐不住了,未免突兀,就輕聲細語道:“大帥,天都要亮了,要不我先回房了吧,您想必還有事要做,我就不擱這兒礙事了哈。”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她那麽生氣還是別惹她的好。
烏沛回過神來,看夏末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愣了愣。“小末兒為何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是方才嚇到你了麽?”
“啊?沒沒沒。我就是怕打擾你想事情就小聲了點……”
“那也不必叫我大帥。”烏沛傾身拉過夏末的手,道:“你別害怕,我隻是氣他們,與你無關,有什麽話你都可以與我直說,我們是朋友,不必小心揣摩我的心思再說話。”
夏末看著她的眼睛,開心的笑了,眼睛如彎月一般,瑩瑩生輝。“那說好了啊,以後除非是我做錯事,否則你再怎麽生氣也不許衝我發脾氣哈。”
烏沛笑意盈盈:“好。”
“你剛剛真的好嚇人啊。”
“都是他們的錯。”
“對。”
……
烏越在一旁瞧著,抿了抿嘴。出言打斷:“方才你是如何看出那周崇一心求死的?”
烏沛也道:“對啊,小末兒你是怎麽知道的啊?”
夏末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是看他們方才的言行舉止猜測的,我原本也是試探一下他,竟被我猜中了。”
烏沛饒有興致:“哦?仔細說來聽聽。”
烏越輕咳一聲:“阿姐,茶要涼了,不如邊飲茶邊聽她說吧。”眼睛輕輕一瞟那邊,還不撒手。
烏沛看了看自家老弟的神色,算了,不以大欺小了。放開夏末的手坐正了,端起茶杯慢飲。
嘶,涼的。這小混球!
夏末隻得細細思量遣詞造句,盡量不那麽白話。“方才冬月姑娘指證李興言語不實,是說聽過他們談話,李興又說是周崇出謀劃策指使他做的這一切,那麽周崇就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在那麽多人押解的途中都能鑽空服下啞藥,可見是個有勇有謀做事果斷狠決的人。李興為了隱瞞其真實目的都能演得像模像樣,周崇與他同起同坐,定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懦弱衝動,甚至惹怒你以致身死。這太矛盾了。所以我才鬥膽阻攔,幸好你沒生我氣。”說完還衝烏沛眨眨眼,討好的笑笑。
烏沛笑言:“你呀你,幸虧你機智,不然就順了周崇的意了,我豈不就上了他的當?我當謝你才是,豈會真生氣。”
烏越也點頭:“的確多虧了小末,若不是你指出來,我們所有人都要被周崇蒙混過去了。方才那短短時間,你是怎麽能想透這些玄機的?實在機敏過人,聰慧非常!”
被他這麽直白地一誇,夏末老臉一紅,不太自然地摸摸鼻子。尤其是他坐在正對麵,眉眼溫柔地望過來,夏末扛不住,偏頭去看他姐了。
媽呀,你再這樣我又得犯花癡了,還是當著你姐的麵!那可丟人丟大發了。
溜了溜了。
夏末掩飾性地咳了兩聲,對烏沛道:“阿沅,天都亮了,我昨夜裏沒睡好,這裏我也幫不上忙,要不我還是回房休息吧。”
陳寶國方才沒插上話,這時連忙道:“正好呢,我也準備回房補眠,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