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爭執

  蘇雙月畢竟是活過一世的人,且又是淡泊的性子。


  上輩子一心一意的隻跟隨著獨孤陵的身影,若不是顧春錦那般對她,恐怕她到死都和這些小女兒的事無緣。


  這一世,她身上背負了太多仇恨,相比之下這些冷嘲熱諷根本近不了她身。


  懶得和她計較,隻是淡淡掃過一眼,半句話未作答。


  可傅明敏卻看不下去了。


  她恩怨分明,自然不允許有人在自己麵前堂而皇之的這麽對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動作輕柔,又不失堅決的將自己的手從蘇恬柔手裏抽出:“妹妹怎麽這樣說?七姑娘是我好容易拉過來陪我說話的……”


  似乎一巴掌落在蘇恬柔臉上,她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


  便又聽她繼續說:“妹妹這般關心我,方才怎麽沒看著妹妹?”


  自然是看不到了,蘇恬柔嫉妒傅明敏有一門好親事,又厭惡蘇雙月的八麵玲瓏,討人歡喜,這樣的兩個人都掉進麻煩,她自然是站得遠遠的看熱鬧,臉上的笑容生生晃眼!


  傅明敏話語委婉卻也直白,一下說中了最為關鍵得那一處。


  蘇恬柔本還趾高氣昂,聽完臉色僵了僵。


  顧及眼前人正牌太子妃的職位,隻得硬著頭皮陪著笑道:“傅小姐哪來的話?我…”


  卻又解釋不了自己的動作,隻得瞪一眼蘇雙月,灰溜溜的去別處玩了。


  因著傅明敏的照顧,宴會的後半段裏蘇雙月便也不無聊了,說說笑笑,一場宴會便飛快的過去了。


  一行人回到寧德侯府,便直接去向老太君請安。


  問及宮中之事,何氏將蘇雙月勇救傅明敏的事隻撿了些大概說了說。


  鄭老太君麵色微沉,將蘇雙月喚到跟前來,問:“七丫頭,你覺得今日的事你做得可對?”


  這般問了,無錯也是有錯。


  蘇雙月順從的低頭,認錯道:“孫兒知錯…”


  老太君麵色稍緩:“知錯便好,我看七丫頭剛到咱們府裏,近幾日便多在院裏呆呆吧。”


  宮中之事,事無大小,立功也就等於樹敵。


  便說今日蘇雙月的了傅明敏的青眼,必然也成了顧春錦的眼中釘。


  老太君此言便是讓蘇雙月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


  正說著,外邊有小廝過來求見,宣進來便呈上一套釵環,說是傅家小姐今日見著七姑娘便覺得親近,所以特地補上這一套首飾作為見麵禮。


  傅明敏出手自然十分大方,釵環十分精致漂亮,她應該認真挑選過,每一件都很適合蘇雙月的氣質。


  蘇恬柔看著首飾眼睛放光,頓時生了收入囊中的意思。


  她狀似驚羨道:“七妹妹好生的福氣,昨兒個祖母才賞了一套,今兒又有人送上門來,叫我好生羨慕。”


  蘇雙月隻當沒聽懂她話裏的意思,平淡道:“怎及得上嫡女榮寵的姐姐?想必姐姐房裏必然有更加精致好看的。”


  說出去的話又被原封不動的推了回來。


  蘇恬柔氣結,又礙於老太君和何氏的麵,隻得把這口氣咽回了肚子裏。


  鄭老太君將方才的一推一拒盡收眼底,她淡呷一口茶,似是隨口一問:“七丫頭可知孔融?”


  蘇雙月明了,這是讓她效仿孔融讓梨呢!

  可是她不想!

  傅明敏的一番心意,怎有自己用來借花獻佛的道理?

  再說蘇恬柔也著實讓人生厭了些,她的梨才不要讓給這樣的人!


  心裏是言語萬千,麵上卻隻露一點委屈,低著頭不反駁也不應承,可憐巴巴的模樣更叫人心疼。


  眼瞧著場麵僵持不下,何氏放下手中茶盞,開口道:“這房裏的丫頭這麽多,孔融讓梨也沒有讓給一個人的道理,不若我做了主,從庫裏拿一套過來賞了罷。”


  蘇雙月知道何氏的意思,當即福了福身子,“雙月謝過母親好意,恬柔和五姐姐都是孩兒的姐妹,自當一同分享,這釵環我留一隻步搖,其他便贈與各位姐妹了。”


  說著,隨手從盒裏挑了一支,然後將那盒子推了出去,態度誠摯。


  看著蘇雙月知道順著自己給的台階下,何氏頗大讚賞的點頭。


  鄭老太君的麵色也緩和些,衝幾個姐妹道:“還不謝了七丫頭贈禮?”


  蘇煙羅有些小孩心性,得了珠釵便很高興,終於是不再吝嗇的給了蘇雙月一個大大的笑容。


  隻是那蘇恬柔,一心一意想將整套釵環占為己有,如今隻得了一支,竟是有些不高興的擺起了臉色。


  再好看的珠釵也讓這臉色連帶得黯淡無光了。


  …………


  清晨,晨曦微露。


  蘇雙月安寧了好幾日,正頗有興致的拿著銀剪子,給園中養姹紫嫣紅的花兒修剪枝條。


  隻見徐嬤嬤一雙小腳邁得飛快,急急出聲,“七姑娘,老太君今日背疼,身子不太利落,想著前日裏姑娘手法極好,便差奴過來請姑娘過去一趟。”


  蘇雙月眼神晦暗的放下手中銀剪子,還記得那日鄭老太君偏幫蘇恬柔的事。


  祖母不公,她還盡什麽孝心!

  又思及上次替鄭老太君捏過肩後,手上的水泡破了都出血了,連胳膊都酸疼了好幾天,一時也就不再那麽願意去討好老太太了。


  “祖母身子欠安作為孫女本應前去盡孝心,可雙月今日有些頭疼,隻怕過了病氣給祖母反而不美。”瞬間蘇雙月心思鬥轉,收斂了心神低聲婉拒。


  徐嬤嬤臉色一變,語氣生冷,“姑娘可想好了?”


  “嬤嬤此話何意,雙月是真的不舒服!”蘇雙月不去看徐嬤嬤,複又拿起銀剪子慢條斯理的修剪花枝。


  徐嬤嬤離開的腳步聲響起。


  蘇雙月回頭望了一眼,眼神幽幽。


  “姑娘,這是丞相府的請帖,傅明敏小姐邀請你前往。”白芷匆忙從院外走來,手裏拿著一張燙金的秀美帖子。


  蘇雙月翻看了一下請帖,下定決心道:“換身衣裳,先去母親那裏一趟。”


  傅明敏可是未來的太子妃,獨孤陵的妻子。


  陰差陽錯的結交了她,說不準也是好事一件呢!


  …………


  今天天氣極好,蘇雙月換上一身鵝黃色的裙子,袖口和領口都有簡單又不失大方的繡花,暖黃襯得她膚色極白,陽光下更是好看得耀眼。


  到何氏房裏同她請了安,又說了請帖的事,何氏神情不顯,跟她囑咐了去人家家裏做客要有禮,以及細說了很多注意的事。


  蘇雙月乖巧的點頭:“一切都聽母親的安排。”


  這廂蘇雙月剛出門,那頭鄭老太君那邊氣得連茶碗都砸了。


  “老太君可別氣壞了身子,那小丫頭就是個沒眼力見的。”徐嬤嬤急忙拍著鄭老太君的背,一邊啐了一口。


  “算了。”鄭老太君歎了一口氣,隻覺得背上疼得厲害。


  傅府。


  蘇雙月的馬車到傅府門前,傅明敏已經在那裏翹首以待,蘇雙月一下馬車,她便親熱的拉起她的手,將她往自己院子裏帶。


  傅明敏身為正妻嫡女,身份尊貴,院子也布置得十分精巧,甚至還有不少平日裏難見的名貴花草。


  蘇雙月與花草最是親近,見了這些便很有興趣的看著。


  傅明敏見她喜歡,便道:“我這邊不知道七姑娘的口味,所以還未設宴。”


  蘇雙月謝過後說道:“清淡些便好。”


  她向來不是很在乎口食之欲,故而要求也少得可憐。


  “那我親自去吩咐,七姑娘喜歡便可四處看看,到時候再回來,隻當做是在自己家裏便是。”傅明敏像是得到了聖旨一般,急忙親自跑去廚房吩咐了。


  蘇雙月無奈搖頭,覺得傅明敏這裏的花草養得倒是格外的好,就順著院子,一一欣賞品鑒過去。


  蘇雙月看得正是開心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她餘光瞥過去,隻見一道深色的身影。


  男子?


  蘇雙月腳步不似先前的輕快,一雙黛眉微微蹙起。


  女眷的聚會,怎的會有男子出現?


  她摸不清那人的心思,心裏也有些七上八下,轉過一個牆角的時候刻意加快了步伐。


  果然不出所料,那人也很快跟了上來。


  轉過牆角竟不見了佳人身影,心中暗道可惜,一轉身卻見蘇雙月就站在牆邊,麵上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冷淡,喝他一聲:“放肆!”


  那男人和傅明敏長得有幾分像,想來應該是府中哪一房的公子。


  揣測著他心中的齷蹉心思,蘇雙月頓時難掩眸中厭惡,往後退幾步躲開傅明瀾毫不避諱的目光。


  傅明瀾愣一下,笑容更盛。


  這小姑娘聲音嬌嬌,罵死人來別有一番風情,和他以往所見過的姑娘都不一樣!

  真是讓人好生感興趣!

  “小姑娘,你說誰放肆?嗯?”他說話極盡輕佻,似乎是在驗證著蘇雙月對他的看法。


  “偷看女眷,還這般輕侮,難道不叫放肆?”她盡量讓自己的氣勢駭人一些,可小臉生得太過明媚可愛,生起氣來隻會讓人覺得是孩子置氣。


  傅明瀾果然勾唇一笑,欺身壓近,直逼得蘇雙月躲無可躲,道:“我不介意教教你,什麽才是真正的放肆……”


  眼看著蘇雙月已經握好了手中的銀針,想著他若再近一寸便讓他吃著苦頭。


  傅明敏瞧著蘇雙月一去許久不回,跟著便過來尋。


  遠遠又看著那個令人頭疼的庶兄,心裏一緊,腳下步子加快。


  “傅明瀾!你做什麽!這是我的客人!”傅明瀾高聲怒斥。


  傅明瀾往後退一步,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妹妹,有些掃興,卻仍不忘在嘴上占些便宜:“聽聞七姑娘英勇之舉,今日一見,果然是隻漂亮有趣的小野貓。”


  漂亮的,會撓人的小野貓,隻撓得他心兒癢癢。


  蘇雙月哪裏讓人這般調戲過,頓時小臉緋紅!


  倒不是害羞,隻是生氣,氣這世家子弟竟這般冒犯自己。


  本想動手教訓一下這登徒子,可傅明敏比她反應更快!氣得從地上撿了一枝樹枝便往他身上招呼,樹枝軟而有韌性,抽在皮肉上是一聲又一聲的脆響。


  “胡說些什麽!你給我滾!以後不準再往我院子裏來!”


  她真是使了力氣,傅明瀾又不敢對她還手,隻能硬撐,挨了幾下便讓傅明敏給趕了出去。


  傅明敏一心想要答謝蘇雙月當日恩情,卻不想好心辦了壞事,沒能保護好她,心懷愧疚,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道:“七姑娘不要生氣,我一定會讓母親好好教訓他的!”


  “叫我雙月就好。”蘇雙月眼睛亮的像天邊的星子,覺得這傅明敏也是個妙人,性子直爽非常合她的胃口。


  傅明敏的生母,傅家的當家主母範氏聽了這事兒,真還在宴會就要結束時匆匆趕了過來。


  到底是養在深宅的貴婦人,雖然女兒已經到了及笈年紀,可歲月似乎沒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她依然是雍容華貴,惹人眼色的模樣。


  見著蘇雙月的時候,範氏眸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後又變成了恍然大悟,這侯府七姑娘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怪不得傅明瀾會願意為她盡折腰。


  眼看已經走到蘇雙月的麵前,趕緊將正在行禮的她扶了起來,語氣愧疚道:“真是不好意思,好端端的一場宴會,竟讓那傅明瀾給壞了你的好心情。”


  蘇雙月此刻氣也消了,又得了範氏的道歉,這是也放緩了語氣:“伯母不必自責,傅小姐將我保護得很好,今日之事隻當沒有發生過罷。”


  範氏讚許的點了點頭,直覺得自家女兒這次交了個非常不錯的朋友。


  既識時務,又顧全大局,這在嬌生嬌養的圈子裏很是難得。


  又想著女兒在傅明瀾那裏受了委屈,愧疚自責:“都是娘的身子不爭氣,沒能讓你有個嫡親的兄弟,這才讓那庶出的兒子養成了這般紈絝模樣!”


  範氏雖身為主母,可膝下一直無子,府裏的姨娘少不了暗地裏說些亂七八糟的糟糠事兒。


  她麵上風光無限,心中卻一直愁苦十分。


  原本還抱著期待,可如今傅明敏都到了嫁人的年紀,她的肚子卻再沒有動靜,不由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宮寒麽?

  蘇雙月若有所思。


  這病興許不難治,隻是方子特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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