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宮宴
蘇雙月頓了頓，臉上一紅，微惱:“我什麽時候說非要嫁給你了?！”說完，狠狠白他一眼，便要推開他自己先行離開。
夜祁墨怔了一下，似乎看穿她內心所想，隻握住她雙手，仍是將她禁錮在懷裏，環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唇有意無意地碰了碰她額頭:“好了雙月，別鬧了。是為夫的錯。如今我們既然有了肌膚之親，為夫便會對你負責到底。”
誰……誰要你負責了?蘇雙月嘴角微抽了抽，繼而聽到他又一聲落在耳邊:“雙月，獨孤陵似乎對你的事很感興趣。”
這一句話極輕，輕得隻有兩人能聽見，蘇雙月不由得愣了一下，眼底翻湧出複雜的情緒。但這交織著恨意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卻是換成了一個狡黠的笑容，蘇雙月扯了扯嘴角，清晰地看見夜祁墨的眼神凜了凜。夜祁墨低眉看著她驟然變化的情緒，直到腰間被一雙手反抱住……她竟然將頭主動靠在他懷中，鬢發香盈衣襟的同時，幾乎是將身體的所有支撐，都落到了他懷裏……夜祁墨胸腔深處忽地一突，隨即聽到她極清淺的一句笑。
“王爺說的是，是雙月脾氣不好，惹得王爺擔心。”
“雙月，等你出宮，我們便完婚，”他將她擁得更緊，緩緩撫摸她的頭發，發覺懷中的人褪去了那一層銳利的抗拒，輕笑認真地道:“我會隻對你好，一生一世，一人一心。”
在什麽時候她才能明白，明月清輝的這一晚，他演的戲是假的，說出的話，卻每一句都是真的。
夜祁墨歎了口氣。蘇雙月一隻手一直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即使是配合演戲，她也沒辦法收去自己對別人的那一層抗拒。
片刻之後，他耳朵微動，聽得禁苑那一邊傳來了甩袖的聲音。
他隻想就這麽由她抱著，林葉疏花，清風明月，隻有他們兩人。可他不能……
“他走了。”夜祁墨低眉道。
蘇雙月手上一鬆，察覺到他的語氣又恢複了清冷。她仰頭，隻是見到他又恢複了生人勿進的神情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一場夢而已。她沉浸在他幽深的視線裏，忽然就發覺，心底居然湧現了一抹濃厚的失落
。
失落……但，她這樣心冷的人，會為什麽而失落呢?
“雙月，怎麽了?”
夜祁墨抬手拂了拂她的亂發，蘇雙月似是一驚，繼而，輕微的推來了他，稍稍離開了些距離，佯裝仰頭看了一眼夜空，“夜祁墨，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夜祁墨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天穹中隻有清冷的一痕月光。他忽然被這種刻意保持的距離惱得心裏煩亂，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自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回來:“雙月，你在逃避我。”他平靜地說。
她略微驚異地看他一眼，忽然發覺，他眼底除了陰鷙，也是化不開的失落，和她一樣無縫隙可逃的落寞……
兩個冷血冷麵的人，為什麽而失落呢?在她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已經不由自主的坐在了他身側。眼前是澄靜的水池，明鏡一般平靜無波，卻在兩人心中掀起了偌大的波瀾。
獨孤陵發怒了。
傅明敏聽到禦書房那邊的小太監傳來的匯報，不由心裏一陣忐忑。帝王之怒，往往深不可測，更何況獨孤陵本就是一個陰晴不定的人。
禁苑這邊早早的便準備了獨孤陵喜愛的菜肴點心，傅明敏極盡討好，甚至哭著詢問蘇雙月他，皇上是不是發覺了異樣，蘇雙月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惹得傅明敏心裏又是忐忑又是急躁。
幸好獨孤陵過來時，神情已經平靜下來，看不出一絲喜怒。用膳時也是平靜得可怕，蘇雙月待在偏殿，突然聽到獨孤陵在閑聊之中有意無意地諷了一句:“愛妃平日聲色俱厲，卻怎麽連自己宮裏的人都管不好！”
傅明敏不明就裏，一頭霧水地見他甩衣而去。
不到一個時辰，廣明宮那邊便傳來了皇上的禦旨:宮中實行夜禁。夜禁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皇上還特意派了人來傅明敏的禁苑宣旨，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傅明敏心中隱約有不知名的預測，卻說不清是為了什麽。
日升月落，晝夜交疊，一個月很快過去，一日，小黃門來禁苑傳消息，封傅明敏為皇後，封小皇子為太子。禁苑中立刻沸騰開來，蘇雙月看著那些嬉鬧歡笑的小宮女，仿佛攀龍附鳳一般，紛紛慶賀著選對了主子，不免有些唏噓。
她看著那些趨炎附勢的人，就像看一幅沒有溫度的畫。依她和傅明敏的約定，再過幾日，她就能出宮了。
“娘娘，蘇姑娘在殿外等著呢。”傅明敏方放下懷中的小太子，一旁的闌姑便輕聲地提醒道。
傅明敏做了個“噓”的手勢，目光仍是落在搖籃裏，看著滿月的小太子:“讓她進來。”
“娘娘先前答應了我，太子滿月後便可以讓雙月出宮，雙月特來辭行。”她雲淡風輕地說完這些話，發覺傅明敏仍是在逗弄小太子玩，完全沒有了月子裏的傷心，不由得微微驚訝。看來人不過都是善變之物，這個孩子給她帶來了皇後的無上尊榮，她便轉眼忘記了她的親生女兒。
蘇雙月心中為小公主暗暗歎息。
“你也是太過心急。總會讓你回蘇府的，何必急這一時半刻?”傅明敏頭也不抬，笑著道:“今晚皇上在涿月殿舉辦宮宴，不如你也隨我一起去吧，好好地熱鬧了這一天，再陪我兩天，就一定讓你走。”
她這番說辭，和先前的有什麽不同?蘇雙月心中騰起狐疑，卻是帶了些諷刺道:“娘娘如今貴為六宮之首，眾人簇擁伺候著，也還怕寂寞麽?”
“放肆！”一旁的闌姑緊張地打斷道，“真是出言不忌！”
傅明敏卻笑了，仿佛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丹蔻摩挲著小太子粉雕玉琢的臉龐，“你看看這孩子生得多喜人。雙月，你知道麽?陛下親自給他賜了個名字，翔兒，獨孤翔……”她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什麽，怔了怔，“雙月，本宮聽說，你先前有夜遊的習慣?”
蘇雙月心中一凜，也猜不透她要說什麽，便答:“回娘娘，並沒有。”
“那就好。”傅明敏嘴邊噙著一抹笑，“你先下去吧，宮宴的時候本宮派人喚你。明日本宮命人替你收拾東西，再過一日，你便可以回府了。”
蘇雙月淡淡地抬了抬頭，眼中神色莫辨，“是。雙月謝過皇後娘娘。”
傅明敏眼中浮出狠厲，一瞬即逝。
女主回房，被一個太監尾隨，然後那個太監身手很好，一下子就製服了女主。
今夜的濯月台上格外熱鬧。
天際中，煙幕和禮花鳴響不絕於耳，如同黑夜裏絢爛綻放的花，華麗耀眼，是黑夜也吞噬不了的顏色。天穹中明一陣暗一陣，蘇雙月抬頭看去，連半分月光也不見，反而盡是煙火裝點的顏色，看起來熱熱鬧鬧，卻俗豔得很。
以前她喜歡煙火，如今卻覺得刻意做出的這些熱鬧，與她無絲毫關係。
台上坐著帝後和身份顯赫的皇室外戚，蘇雙月粗略地看了看，也不知道獨孤陵是有心還是無心，在那一張張喜悅的皇室外戚的麵孔裏，她看見了幾個親王，再蹙了眉，卻沒有發現夜祁墨的身影。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迫於眾口難調，獨孤陵也不可能沒有邀請他。那麽隻有一個可能，他有事推辭了。
濯月台上，皇上與皇後正相互敬酒，傅明敏著了華麗的流仙裙，化了華美雍容的妝容，獨孤陵擁著她，坐於龍座之上，一派恩愛和氣的假象。
她瞬間就覺得，這一切繁華都不屬於她。倏地，天際煙花一響，升至夜空，驀然綻放，蘇雙月恍惚看著，覺得那五顏六色的喜慶，綻放的也是落寞……
濃濃的落寞……
她說不清是為什麽，從沒有看見夜祁墨開始，便陷進了一層濃厚而熟悉的落寞。
今晚這一切熱鬧都是為小太子準備的，她無心留在這裏，卻在傅明敏的身邊去留不得，隻能呆愣愣的瞧著麵前一大盤精致的糕點，全然沒有心情。
這一切，獨孤陵都瞧在眼裏，莫名的升起了怒氣，向她這邊掃了一眼:“蘇姑娘可是身體不舒服?”
突然響起的聲音唬了她一跳，神情被打斷後，她見到獨孤陵和傅明敏一齊看過來，傅明敏臉上笑著，眼神卻很是不悅。
是是是，我是真的不舒服。蘇雙月暗中竊喜獨孤陵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立刻起身道:“雙月前些日子感染了風寒，唯恐打擾皇上和娘娘雅興，還請娘娘準許雙月先行告辭。”
說完，也不顧獨孤陵臉色複雜，聽傅明敏準了，便徑自離開了濯月台。
花石徑裏曲曲折折，蘇雙月正打著哈欠想著好好回去補個覺，突然間，身上不自禁的一凜。
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緊緊盯著她。
蘇雙月警覺地加快了步伐，幾番拐轉至無人的甬道，還是沒能甩了那人。她幹脆心一橫，停下來等著他的動作。
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蘇姑娘這是去哪兒?”
蘇雙月聽著這陰陽怪氣的聲音蹙了蹙眉心，回頭看時，卻是一個太監。
“你是哪個宮的?”
對方不答，突然身影一移，猛撲過來。蘇雙月心中一跳，隻能慌忙地想著見招拆招，幾番躲避下來，已經是氣喘難當，那人卻絲毫不鬆懈，蘇雙月東閃西避，身形移轉之時，忽而後肩被一股重力一拍，腳下一軟，猛然倒在地上，胸口氣血皆震。
四麵安靜下來，蘇雙月仰頭看著那道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身影，心中恐慌如同驚雷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