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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傳信

  蘇雙月隨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正驚訝的時候,來人已經走近殿裏來了。她不屑地扁扁嘴,敷衍地轉過身,做了個十分周全而老道的禮數:“攝政王不在府裏陪你的新歡,怎麽會來這裏?”她話音剛落,隨之響起的,是殿內一片恭敬的行禮。


  薛凝見到是他來,眼裏有了淡淡的恨意,轉身便往內室走。


  麵前的人似在沉思,似在猶疑,總之,蘇雙月半晌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一股濃重的酒氣就隨著他帶進來的涼風一起灌進她鼻翼,蘇雙月沉思片刻才抬眸,張了張口:“王爺想必是太過開心,居然有喝醉的時候。”說完這話,她已經盤算著趁這個禽.獸喝醉了不清醒,趕緊讓人把他送回去,不料獨孤弋卻是頭昏眼花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猛地把她的手臂拉住:“薛凝……”


  正往內室邁步的身影,步伐隨之一頓。薛凝的肩動了一動,但仍舊不回頭。


  蘇雙月無視他眸間的千思萬絮,鄙棄地甩開他的手,察覺到不妙的氣氛之後,沉著臉屏退了殿內幾行宮人。


  她現在覺得頭疼。非常非常頭疼。


  “王爺還真是喝醉了說胡話,把人都認錯了。”蘇雙月冷笑,唇齒間嗤了下,“再者,太後的名諱,也是王爺可以直呼的麽?”


  “薛凝……我有話要對你說。”


  萬萬沒想到獨孤弋還有這種時候,薛凝沒有回答,整個人仿佛呆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他哽咽的語氣令她有一瞬間如鯁在喉,隻是這一片刻的心軟和猶疑,很快又被煙火般閃現的往事一一衝散了。


  過往種種,刹那間湧現。讓她所有的念想都重新化作死寂。


  “恭喜王爺新婚。王爺大婚之夜到朝鳳宮來,本宮有失遠迎。”薛凝轉過身來,迎上他的視線,微微笑著祝賀,眸中浮起了淚光。


  蘇雙月扭頭看向獨孤弋,獨孤弋的臉色變得非常非常難看。


  薛凝眼中的恨意似乎讓他清醒了幾分,若有所思地過了許久,獨孤弋才忽然道:“我今日來一是謝蘇姑娘為皇上正名,”他頓了頓,繼而轉向薛凝,“而是感謝太後娘娘信任,將皇上交給我照顧。”


  薛凝靜默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蘇雙月聽了,卻是冷道:“王爺要謝我麽?”


  獨孤弋揚起眉,眼中起了些變化。


  “要謝我也簡單。你完成了你的目的,手握重權,已經是萬人之上。現在希望你言出必行,把冥九放了。”


  “冥九?”她緊張的神色引得他有些驚訝,獨孤陵望著她許久,似乎在思考什麽事,片刻後,嘴邊笑意更加濃了,“冥九……蘇姑娘說的是那個殺手?”


  蘇雙月頓時來氣:“你明知故問!”


  “哦?”看見蘇雙月壓抑怒氣的臉色,獨孤弋又笑,笑得更加邪肆莫測,“蘇姑娘既然知道我心中所想,不如來猜猜,對於一個不清楚底細的殺手,我會選擇養虎為患呢,還是趕盡殺絕以絕後患呢?”


  “獨孤弋,你真是卑鄙無恥!”蘇雙月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真恨不能啐他一口。隻是還沒等她發作,薛凝心中一緊,生怕她惹出什麽事,連忙走上來拉住蘇雙月的手,將她護在身後:“雙月心裏擔憂才會口無忌言,攝政王不要放在心上。天色已晚,本宮要就寢了。沐家的千金還在王府等著王爺呢 王爺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說完,她垂眸,再抬起眼看他時,一雙眸子如同燃盡的死灰,已然沒有了半分異色。


  要是沒有他,薛凝如今還是一介村婦,哪能再回到皇宮中來?獨孤弋被她言語間的不屑與冷然刺得頗不舒服,更加不滿她對他下的逐客令,望著薛凝,眼神很是古怪,腳下也寸步未動。


  “天色已晚,我今日就留在朝鳳宮,哪也不去了。”


  薛凝萬萬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心口一緊,深吸了口氣,才勉強維持鎮定:“攝政王如此,於禮法不合……”


  “那我就偏做一回枉顧禮法的小人!”


  像是聽到什麽奚落一般,獨孤弋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聽得蘇雙月兩人連連震驚。


  “可是……”薛凝抿緊唇,卻也攔不住他的腳步,“來人,準備好床褥,本王今日要在朝鳳宮就寢。”獨孤弋篤然下令,朝鳳宮的宮人哪敢不從,紛紛覷了幾眼後,便各自散開準備東西了。


  薛凝不安地看向蘇雙月,這才發現對方也無不擔慮地看著她。


  終究還是她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薛凝哽咽著開口,憂心忡忡地看著蘇雙月,“既然……攝政王要留下,雙月你留在正殿終究是壞了規矩,不如雙月你就到偏殿去吧。”


  蘇雙月正在遲疑,手上卻傳來一陣疼痛,薛凝緊緊攥了一下她的手,讓她保持清醒,另一隻手卻是幾乎把她整個人推開了一大步。


  她們現在寸步難行,而薛凝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拚盡全力,盡量保護蘇雙月的周全了。


  她的煞費苦心蘇雙月也並非不知道,於是隻能盯著她,應承命令,又從獨孤弋冷眼相待中逃似的離開。


  偏殿比正殿還要冷幾分,夜幕中冉冉升起了新月,懸在花枝間,雪色斑駁,樹影參差,看起來格外冷清。


  “多冷的天氣,姑娘還有心思賞月。”清安說著,走到窗前,正要伸手把門窗都關緊,卻被蘇雙月開口攔下,“總是睡不著,輾轉難安,還是找些別的事做才好。大概是這偏殿關了門窗也要冷幾分,”蘇雙月說著,直覺寒意直逼全身,隱隱又打了個哆嗦,“正殿裏還是有些暖和的,不知怎麽地龍在偏殿也暖不起來,這天氣就是磨人。”


  “哪是天氣冷呐。”清安長歎一聲,重新站在她身後,“姑娘這是心冷了。日日過得忐忑不安,久而久之,就像太後娘娘,無病也會悶出病來。”


  蘇雙月很嚴肅地睨她一眼,這裏還是在朝鳳宮,況且今日有獨孤弋在,她們一言一行都是被盯在眼裏的,還是謹慎的好。


  清安會意,神色重回平靜。


  這時,殿門外響起另一道聲音。


  “姑娘。”是薛凝身邊的小太監,尖細的音嗓極好分辨,“您的花樣子畫好了嗎,太後娘娘命小的把司衣坊剛做好的繡樣送過來給您過目參考,過幾日好為皇上挑衣裳。”


  清安將殿門打開,蘇雙月聞言往櫃屜裏翻出一遝黃紙,攏緊了身上的大氅,又把整層被子都裹卷在身上,這才笑開走到小太監身前,顫著手將花樣子遞給他:“和太後娘娘說一聲,這些都是平常閑暇無事隨便做的,她若是看不上眼,隨便換了就是。”


  小太監忙不迭地點頭,一麵將一個笸籮交給蘇雙月。黃紙和繡樣交換的同時,小太監隱在袖間的另一隻手,默無聲息地把一團紙條塞進她手心。蘇雙月也是不動聲色地收攏,垂目,淡笑,繼而送走了小太監。


  蘇雙月快步回到殿中,就著燈燭把紙條展開,“無礙”二字便赫然撞進她的眼簾。


  “無礙……”蘇雙月的手指緩緩摩挲著紙條邊緣,那兩個蒼勁的字便如同石刻一般,烙在她的心底。一絲奇異的感覺縈繞在心間,慢慢地有了幾分安心。不論他所指是她在大典上為為阿霽正名的事,還是那一日刺殺了獨孤弋身邊一個禦林軍統領的事,她心頭纏了許多疑問,他卻明白她所想,甚至更是高明,隻有簡單的兩個字,就讓她懸著的一顆心,沒有顧慮地放下了。


  “姑娘這般模樣,是看到什麽好消息了?”清安瞥見她難得展顏而笑的樣子,不禁開口相問。


  “不算好消息,也不算壞消息。”蘇雙月轉身看她,捂唇笑道,“不過現在這種時候,隻要是與攝政王無關的消息,都算是好消息。”


  清安不禁啞然失笑,聞到了八卦的氣息:“那就是和姑娘心上人有關的消息了?”


  蘇雙月不答隻笑,更是映證了清安心中所想。


  清安笑嘻嘻的,“有時候我還真羨慕姑娘呢。”


  蘇雙月手中捏著紙條,盤膝坐回床榻上,不解地問,“羨慕我做什麽?”


  “羨慕……”清安的話鋒一轉,“羨慕姑娘有個好郎君啊!”


  “你——”蘇雙月被她一噎,哭笑不得地指著她,“怎麽從攝政王那兒回來一趟,你也能學會磨嘴皮子的本事了?”說著,便抓起枕頭,要往清安那邊扔。


  “奴婢不敢!”清安連忙招架,“奴婢就是覺得,冥九已然如此,那冥九的主子,豈不是更厲害……”


  “哦?”蘇雙月坐定,敏銳地捕捉到她話語裏的疏漏,笑得愈發厲害,“你說說,冥九已然……怎樣?”


  “奴婢、奴婢是說冥九已然武功高強,已然、已然……”清安說著說著,便輕緩地低下頭,烏黑的發絲也順著側臉垂下,恨不能把整個人都遮進陰影裏。可盡管盡力掩飾,蘇雙月還是輕易就看穿了她的羞赧之色。


  要說這兩人沒有什麽,到現在這步田地,她是如何也不會信了。蘇雙月略彎唇角,頗為自己的惡作劇沾沾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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