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監視
傅明敏突然護住整個搖籃,呆滯地瞪著她,倔強的神情,仿佛下一刻蘇雙月就會從她麵前把翔兒搶走,把她身為皇後至高無上的榮耀,把她剩餘的一切都搶走……她絕不退讓。
“……獨孤陵的江山都保不住了,這個孩子又有什麽用?”蘇雙月幽幽的語氣,強迫她與她對視,傅明敏似乎因為這句話猝然一驚,隻是一瞬,瘋了一般地搖頭,眼睛又恢複了猩紅。
“還在京城……隻要我和翔兒還留在京城,一切都會有希望的……”她把額頭貼在翔兒臉頰上,親昵地摩挲,仿拂翔兒便是她最好的寵物,“他還留在這裏,他還沒有讓我們走,我們就有希望,日子還長著,一切都會好的……”
蘇雙月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被她逼瘋的。和她說話就如同對牛彈琴,她也懶得再做個老好人了,隻是憐憫地看著她,不再言語。
蘇雙月三兩步走上前,剛靠近翔兒 就被傅明敏喝止:“你要做什麽!!”
傅明敏抱起翔兒,死死地禁錮在懷裏。
蘇雙月怔怔而望,指了指她懷裏:“身為醫者,我斷不可能讓翔兒就這樣在我眼皮子底下沒了。娘娘沒發覺翔兒正發著燒麽?”
傅明敏一愣,失控的表情頓住,驟然鬆了手上的力道。蘇雙月從她懷中抱出翔兒,手指搭在翔兒腕上,又查看了一遍,才淡然地開口:“讓那些小丫鬟都進來,該燒水的燒水,半晌後翔兒服過藥,再用熱水洗浴一遍,睡一覺醒來,就該退燒了。”
“哦,好。”傅明敏翕動著唇,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怔怔地應了一聲。
侍女把熱水準備好的時候,蘇雙月手下的墨跡堪堪停下最後一筆,便有些釋然地覷眼檢查了一番藥房,這才把藥房遞給傅明敏,“上麵的藥,一日兩次煎服就可以了。翔兒還小,受不得太重的藥性,讓煎藥的下人把控好分量,在用藥的時候把門窗都打開,先散散藥味,免得翔兒的臉再受刺激。”
“至於臉上和身上的濕疹,如常用藥,沒事的時候就讓翔兒在日頭下晾一晾,去去濕氣,有助於病侯緩解。至於其他的,想必娘娘自己心裏也清楚該怎麽做。”她指的,自然是有人意圖煎熬害翔兒的事。
提防身邊的人,才能做到百密而無一疏。
傅明敏接過藥方,略微驚訝地看著她。
“娘娘,水燒好了,娘娘是不是要親自給小太子洗浴?”內室裏傳出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傅明敏這才移開目光,應了一聲。
“謝謝。”這是她進內室之前留給蘇雙月的最後一句話,盡管是誠心誠意的道謝,她卻略不甘地講得極輕,蘇雙月還沒聽清,風一吹,那句極輕的話,就隨之飄散了。
給翔兒看過病之後,她心情好了一些,正收拾好了藥篋要走,門口卻突然出現一道身影,隨之響起的,是一句不陰不陽的聲音:
“蘇姑娘且慢,我們主子有請。”
這個聲音,她很熟悉。
蘇雙月沒想到,即使是在深山中的一座行宮,也建得格外精致,亭台樓閣應有盡有,她隨著太監穿過一道道長廊,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皇宮。
太監把她帶到一處涼亭前,通報了一聲,便默不作聲地退下了。
“小太子已經服過藥了,皇上還有什麽事麽?”她極其敷衍地行禮,而後又是頗不耐煩的語氣。
立在涼亭中的身影慢慢轉過身來。那道身影……前世的她曾經仰望過無數次卻遙遙不可及的身影,高大得將林葉間破碎的光線都擋在了身後。曾經她是那麽不顧一切地要追上他,想要與他並肩而立,可最終呢?蘇雙月不甘示弱地仰了仰頭,正對上簷角流入的一線孱弱的微光。
“雙月,你這就要走了?”獨孤陵開口,打斷了兩人之間詭異的沉默。他思來想去,越來越覺得不尋常。一旦她在他身邊,他甚至想要不顧一切地得到她,可她呢?除了對所有人一般的冷淡,每每看向他,眸子裏總是多了些複雜的情緒。
蘇雙月淡漠地盯著他的眼睛,不帶一絲情緒的回答,“藥堂裏還有許多病人在等著呢,民女不敢在這兒久留。”
經過這麽長的日子,一遍又一遍下來,他幾乎能確定,那是恨意。莫名其妙的恨意。
他是不是該慶幸她對自己比對其他人,還是有那麽一絲不同的?
一想到這裏,獨孤陵的心裏沒來由地窩了一團怒火。
“翔兒的病怎麽樣了?”
“小太子剛服過藥,還沒退燒。”蘇雙月淡淡地答,將頭撇到一邊,再也不看他。
獨孤陵緊鎖眉毛,沉吟良久,“既然沒退燒,何不等翔兒燒退之後再走。”
蘇雙月淡淡一笑,“民女還有要事在身。”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她便轉身要走,卻突然被他鉗製住手腕,“慢著,朕還有話要說。”
蘇雙月頓了頓,頓以她對獨孤陵的了解,也明白這個時候逃出去,外麵隻怕圍了一圈的弓箭手了。她無奈,“說。”
獨孤陵凝視了她片刻,突然笑了,“和聰明人說話果然省心。”
蘇雙月微掙了掙,自知掙不過他,“你先放開。”
獨孤陵罔若未聞,緊緊地掐著她的手臂,如同控製一隻斷線木偶,眼中現出明明滅滅的光芒,”每一次都是避之不及……雙月,你就這麽不想見到我?”
不想。她幾乎就要把這句裹挾著濃濃恨意的話脫口而出,卻還是被他帶著絲殺意的目光卷了回去。她很熟悉,也曾經無比懼怕的目光……隻是現在看著她的臉,那其中除了嗜血的殺意,還有一份癡迷。
這似乎是提醒了他,獨孤陵的耐心快要被耗盡了。
有趣。
蘇雙月淡淡地勾起一抹笑,回答得不緩不急:“民女隻想過平靜的日子,爭來爭去的,沒意思極了。”
獨孤陵頓了頓,看向她的眼神極是驚愕。這些話在瞬息之間帶起腦海中一些碎片,浮光掠影地掠過他心底,最終和一道身影重合,又是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
“你到底是誰?!!!”
蘇雙月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將她拽過身,一邊控製著她反抗,一邊把她的身子抵在了寬大的柱子上,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被他看穿了?
蘇雙月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著他,思緒一瞬間凝滯,隻是忽然明白,就是隔了這麽久遠的時間,在遇到他真正發怒的時候,她仍然懼怕他。
無處可逃的懼怕。
她皺眉,用力掙了掙,隻是徒勞,幹脆便揚起臉,淡漠的冷笑,“那麽皇上以為我是誰呢?”
一幅幅景象在獨孤陵腦海中吃力地盤桓旋轉,越來越分崩離析。待他重新將視線聚焦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之時,少女嫣然的巧笑,驅開了他的疑惑,讓他所有不安的想法都不攻自破了。
他看著她,眸子慢慢眯起來,將她一瞬即逝的慌亂收在眼裏,有了隱約的笑意。
“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便覺得熟悉,仿佛我們在何處見過。你說,這是偶然,還是緣分注定?”說著,他緊緊箍住蘇雙月,讓她動彈不得,同時,伸手輕佻地挑起蘇雙月的下巴,手指細細摩挲著,“腮雲若雪,雙月,你果真是妙人……”極為享受的神色。
“你可能不信,可是自從上次離宮,把你一人留在宮裏,我便寢食難安,整日整日地放不下你……”
嗤了一聲,冷笑道:“皇上對民女是真心?”
獨孤陵聲音低啞,“自然是真心。”
“哦?是麽?”蘇雙月微眯起眼睛,隨著他的動作,隻覺得耳邊嗡嗡一片,“那麽昔日在宮裏,雙月發病之時,皇上怎麽就拋棄離開了呢?”
被掲了短,獨孤陵自然覺得羞辱,可隻有一瞬,他麵色又恢複了平靜。
她在羞辱她?
獨孤陵眸色變得愈發幽深,慢慢低頭靠近她的臉,“所以說,你我是命中注定,才能在這裏相見……”
去他的命中注定……蘇雙月覺得自己再在這裏多留一刻,真的會心神擊潰。身後是木柱的冷硬,眼看對方的臉越湊越近,她額頭上已經滲出大的汗,卻隻能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惡心,默默收緊拳頭,隻待他再靠近,就拚了一切揮上去……
救救她吧……誰來救救她吧……
“皇上!”涼亭外出現了一道身影,隻是瞬間,又施咒一般定在那裏。
這這這……皇上和蘇姑娘……侍衛自然明白獨孤陵的脾氣,這個時候碰了刀口子,隻能自認倒黴,忐忑不安地立在原地。
突如其來的喊聲打斷了獨孤陵的動作,感受到手腕上力的頓鬆,蘇雙月飛快地一甩手,從他的禁錮中逃開好幾步,終於緩了口氣。
“怎麽了?”獨孤陵看向涼亭外,眉峰中聚著怒氣。
“稟……稟報皇上,小太子已經醒了……”侍衛的身子發著顫,哆哆嗦嗦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