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針鋒相對
這一夜很快又過去了。
第二日一早，冥九剛從山上打獵回到院子裏，便聽到院門外傳來了動靜，門外盯著的那些獨孤陵的侍衛似乎恭敬地喊了一句主子，而後，他聽到了馬車駛過來，轆轆的車輪聲碾破了鄉村清晨的寂靜。
獨孤陵來了?
他循著聲把院門打開個縫，便從門縫裏窺見獨孤陵穿著一身華貴的衣服極優雅的下了馬車，隨後慢慢抬頭，神情幾分高傲地向院子走近。
“主子，看樣子蘇姑娘還沒有醒過來呢，要不，奴才替您跑一趟？”是一個極尖細的聲音。
獨孤陵微微擺手，遣退了隨行的一幹人等，“不必。”隨後邁步到了門前，清了清嗓子。
冥九警惕地退到門後，暗暗地把手指搭上了腰間懸著的冷劍，不久，隔著一扇門的距離，他便聽見了緩慢的敲門聲。
“雙月，是我。”
朗朗的聲音從院門外傳進來，院子裏卻還是沒有半分動靜。獨孤陵又揚起耐心喊了一遍，院子裏還是沒有人響應，門外一隨從忍耐不住，皺起了眉頭。
“主子，讓在下……”
他話還沒說完，院子裏忽然響起了一道柔婉的嗓音:“姑娘還在睡覺呢，你們請回吧。”
冥九萬萬沒想到清安會在這個時候從屋子裏走出來，無奈地靠在院門後，支手揉了揉緊皺的眉心。
“是我。”獨孤陵的聲音格外冷，聽得清安渾身一震。
清安驚愕，這才見到院門後的冥九，對視一眼後，心存狐疑，卻隻能硬著頭皮開了門。
獨孤陵正要趾高氣昂地邁步進門，一晃眼，忽然被一把劍橫向擋住去路。
“百裏公子說了，沒有姑娘的命令，誰也不能輕易踏進院子。”
“呦，你作為夜祁墨身邊的一條狗，這麽快就換了主子了?”他諷刺的話剛說完，擋在脖子上的劍刃就近了一分。然而他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微昂了昂下巴，目光流轉向冥九清安兩人，明目張膽的挑釁。
“多謝太子關心，冥九自有打算。”
“哦?是嗎?”獨孤陵笑了笑，“也是，你是一個絕好的殺手，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我想，你應該比我明白。都是儀仗主人聲勢的殺人工具而已，被誰踩在腳下，想必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麽分別。”獨孤陵全然不顧冥九眼中盛滿的怒意，微微揚眉，意味深長，“隻是你可以想清楚，為我辦事的人，最終沒有得到虧待的……”
話未說完，冥九的腕上又不覺加了一寸力，“太子慎言。”
隨著冥九手腕上加重的動作，清安能明顯察覺到，院門外獨孤陵的侍衛頓時機警了起來，皆將手上刀器抽出鞘幾分，仿佛隨時伺機而動。
院子裏的氣氛，冷凝到了極點。
以冥九這圖一時嘴刁爽快的性子，還指不定給他們所有人帶來多大的麻煩呢！清安麵色霎時變了，期期艾艾地道，“王爺別誤會，我們……”
“清安，去請示姑娘。”
冥九說完，心裏暗暗盤算了一番，給清安使了個眼色，清安一時沒話可接，無奈地點頭領意，轉身便進了屋。
獨孤陵望著她走去的方向，眼眸幽深了幾分，意味不明。
此時此刻，蘇雙月方才睜開眼睛，入目是放大的清安的臉，一臉的慌張。
“姑娘……”清安眼神閃爍地回避她的目光時，她對院子裏發生的狀況已經能猜到個十之八九了。
蘇雙月掀開窗子，往外看過去，便見到她這幾天最不想看見的一個人，正穿著一身紫色鑲金邊的袍子，身軀凜凜地站在那裏。
其實他身長近七尺，目射寒星，相貌堂堂，也不能說不好看，隻是雖然有一番華貴的氣度，看起來卻總是帶著一絲讓人想遠離的厭惡，仿佛那隻是一個虛有其表的衣冠禽.獸。
晴光下華貴公子的身影，終於與她無數個噩夢的場景重疊。
蘇雙月有些恍惚起來，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夜祁墨也曾穿過紫袍的影子。
前世的她怎麽就看上這麽個不入眼的禽.獸?
“姑娘……?”清安看她恍惚回不過神，還以為她是被驚嚇到了。蘇雙月拉開的窗欞處，剛好過了一陣風，清風掠過她腮邊的碎發，凝脂如雪的皮膚，在一刹那，獨孤陵正好注意到窗戶這邊，視線居然大膽地越了過來，幾分狂喜地直視她。
蘇雙月的手被清安搭在手中，默默地捏緊了五指，惹得清安不解地看向她——
隻是一瞬間，蘇雙月閉了下眼，轉身下床，目光再落進清安眼中時，之前匯聚翻滾的無盡鋒芒便飛速地轉為沉寂，仿佛靜水寒潭，幽深，黯淡，死灰般寂滅……清安還來不及驚訝地張嘴，卻見她麵上又漾開了一絲漣漪。
那是一角很難被察覺的冷笑，雖然輕慢，卻令見者)心寒。
清安居然被這種無形的冷意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她眨眨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姑娘……可是做噩夢了?”清安呆愣愣地扶她下床坐到梳妝台前，聲音裏明顯有幾分顫抖。
“清安，不用伺候我了，告訴外麵的那位，他可以進來了。”
清安咽了口唾沫，點點頭，在把蘇雙月的意思轉告給冥九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杵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亂來。雖然是意料中的結果，冥九還是冷哼一聲，收起了劍。雙手環胸，高傲的斜睨了獨孤陵一眼，冷聲道：“走吧。”
“哼。”獨孤陵一聲冷哼，有些得逞地隨他們進了院子。
冥九等人進屋裏的時候，蘇雙月已經梳洗好了，清安默不作聲地在她身邊坐下，一邊打量著她今日不施粉黛略蒼白臉，一邊猜想著獨孤陵今天來又要給蘇雙月找什麽麻煩，冥九也是不敢鬆懈地靠在門邊，眼神遊離地想對策。
“我今日來的目的?”獨孤陵聽了蘇雙月的發問，調笑般，似笑非笑地向她靠近了一步，“在你眼中，我就是這麽不堪，成日想著利用你的?那雙月，你不如來猜猜，”他步步緊逼，蘇雙月手心有些冒汗，不由自主地起身來退避。
“你來猜猜看，我來是有什麽目的?”
眼見他越走越近，氣氛越來越詭異，蘇雙月目光向他身後掠去，冥九早就忍不得他了，一個箭步，影子一般風馳電掣地到了獨孤陵身邊。
獨孤陵脖子上很快又多了一柄劍。
這已經是他從昨日以來的第三次被人這樣威脅了！這裏的人，還煩不煩啊！獨孤陵失了耐心，正要使出內力甩袖，卻是下意識地目光從指著他脖子的劍尖移到劍身，再飛到劍柄——
原本要使出的意圖致人死地的七成內力，很快便化作無形，隻是轉化成一道清風，拂過兩人之間，將對方原本就握得不怎麽穩的劍，偏移了一寸。
他的速度太快，麵上拂過一道風，蘇雙月極快地反應過來時，劍身已經被他伸出的三根手指搭住。
她不甘地偏轉了下，劍身卻仿佛被一把鎖扼困著，竟然不能挪動半分。
“姑娘！”清安的驚叫聲在屋子裏乍響，冥九還站在獨孤陵身旁不到兩步的位置，便給清安遞了個眼色，示意她，有他在，不會讓蘇雙月有事。
麵前的男子，似笑非笑，幾分危險。
“這簡單的招式，你也是跟你的殺手學的?雙月，不過幾個時辰不見，你就對我恨之入骨視我為仇敵了?”
蘇雙月懶得與他周旋，雖然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優勢，但還是站正了身子和他對視，絲毫不服輸的冷意，“太子應該清楚，民女與太子，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那我們也不會是敵人。”手指尖能感受到劍身的掙紮，獨孤陵愈發覺得有趣，目不轉睛地看著蘇雙月，滿是癡迷，“以你第一次握劍來看，你的資質不錯，隻可惜，一是操之過急，二是你還不夠快，況且，你選錯了對手。”
話音剛落，他便聽到蘇雙月極輕地冷哼了一聲，眉頭便聚了聚。
“太子怎麽知道這是我第一次握劍呢?”
前世的柳妙梅，曾經不僅精通醫術，還想要取代他身邊數不清的女人，成為獨孤陵身邊最好的一把刀。
後來，她卻是死在他的利刃之下，死於一片寒冷之中……
獨孤陵眉頭忽而舒緩，以為這是她和他攀話，便驀地鬆開了手指。
手上的力得到鬆懈，蘇雙月淡淡呼了口氣，長劍垂下的時候，隻覺得手腕處，又酸又疼。
“雙月，如果你願意講你的過去，我很願意聽。”
“癡人說夢。”
他隻得到了這幾個冰冷冷的字，突然轉過身來，朝著還在揉手腕的蘇雙月，發出一陣爽然的笑。
隻是這笑聲在蘇雙月聽來，也是莫名地驚悚詭異。
正在她還在暗暗盤算，要是有朝一日，她學了劍術，該怎麽把他大卸八塊才得以解氣的時候，獨孤陵卻是彎下身來，抬臂向蘇雙月頭頂迅疾地掃來，蘇雙月看在眼裏，立刻飛快地閃避……他的手掠過了她耳側。
“真是美的花，可惜這花太常見太泛濫，遠遠配不上你。”
蘇雙月定睛一看，他的手放在她眼前，掌心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朵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