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殺伐
“噓——都讓你不要動了。”蘇雙月淡淡地笑,“這種毒藥可是花費了我很久的時間才做出來的,你越是垂死掙紮,它會擴散得越快,你要是不聽話的話,不出一個時辰,經脈就會一寸一寸斷裂,別說渾身武功廢盡,隻怕殿下會成為肉泥。”
為什麽?獨孤陵頹然地看著她,突然很想問問。
“你不是什麽寧德侯府的千金。”獨孤陵終於把纏繞在心頭許久的疑惑脫口而出,“你到底是誰?!”
蘇雙月淡淡地看著他,眼中滿是不屑。
“你真的想知道?”
“答案可能很久以前就在殿下的心中了,殿下為什麽不願意相信呢?”
獨孤陵一愣,想起以前自己心中以為是莫須有的猜測,忽然之間,被一種濃濃的恐懼包圍得喘不過氣來。
“蘇雙月不是蘇雙月,我原來,可是殿下的一位故人。”
獨孤陵一震,不解地看著她,手不自覺地反握住了柱子,心底的恐懼,莫名地又逼近了一步。
蘇雙月嗤笑了一聲,抬眼定定地向他看去,一字一句地道,“我的本名,叫柳妙梅。如殿下所想,是那個被殿下所不齒的柳妙梅。”
外麵一道霹靂忽地響起,獨孤陵渾身,被煞來的冷,浸得通透。
“殿下是不是覺得奇怪,柳妙梅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能到這裏來?”蘇雙月見他雙唇直打哆嗦卻發不出一句話,嘴角的笑意更濃,“興許是對殿下的執念太深,興許是天意不該亡我,殿下早就忘了我,可我還一直掛念著殿下呢……”
又是一記霹靂,重重的,劈得他好一陣愣怔。門外遼闊的天穹中,濃雲驟然翻卷,緊接著,轟地一聲,閃電驚起,繼而,是傾盆而下的嘩嘩大雨。
雨勢傾頹,許多記憶隨著磅礴大雨蜂湧而至,橫亙在兩人之間,漆黑的雨天,將麵前女子明豔的一張臉,映得淒絕詭異。
獨孤陵驀然抬頭打斷她:“人死怎能複生……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劇烈地搖著頭,身上被繩子勒出了一道道血跡,費盡了全身氣力,卻不能掙脫這些捆綁,而麵前的女子,提著一把冷劍,帶著慘然的冷笑,仿若暗夜中奪人魂魄的修羅,離他越來越近。
獨孤陵怔怔地搖著頭,雙目渙散,“不可能……”他苦苦追求,執意要得到的女子,竟然是幾年前死在他劍下,被他嫌棄的無顏女子柳妙梅,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夜幕更濃,又是一記霹靂,轟然壓在樓閣,映得蘇雙月的身影,如同鬼魅,“獨孤陵,有多少人在你手中慘死。今生的債,前世欠的人情,你也該還了。”
話音剛落,她麵色頓變,飛快地抽出一旁侍衛腰間懸著的冷劍,一道白光忽地掠過。刺目的冷芒令獨孤陵忍不住眯了下眼睛,隻是這一片刻的沉疑,“啊——”
一聲慘叫聲不受控製地從喉管中發出,渾身血液仿佛在四肢凍住,刹那間,變得刺骨的冷凝。蘇雙月手中的劍貫穿了他的胸口,因為劇痛,獨孤陵隻是渾身顫動收縮了下,這一個劇烈的動作,卻引得血液中的毒性複蘇,從中箭的右腿,迅速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痛。絞心碎骨的劇痛。
蘇雙月滿意地看著他神色慢慢猙獰,想來是毒性迅速催發,如同一把最好的利刃,在獨孤陵體內割破他每一根血管,隻消一會兒,獨孤陵的五髒六腑,就會不堪一擊,如同一灘肉泥……
“噗”地一聲,蘇雙月又驟然抽出了獨孤陵身上的冷劍,看著他再次劇烈地一顫,神情冰冷。
“你……”他的臉劇烈地抽搐著,眼眶裏突然湧出兩行殷紅的淚,這次,由不得他不相信,她不是來尋仇的。
眼前胡亂地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是刺目的紅色,風聲雨聲猙獰淒厲,像要將人活活吞噬。獨孤陵的視線漸漸模糊了幾分,他開口掙紮,濃重的血腥氣,卻在開口的一瞬間,灌進鼻喉。
對死亡的恐懼第一次如此接近地扼住他的咽喉,獨孤陵再顧不得什麽,拚命地在柱子上掙紮——
“是不是覺得渾身刺痛又冰冷?”蘇雙月冷冷地看著他,“既然殿下不願意被綁在柱子上,讓雙月來幫助殿下,好不好?”
獨孤陵心頭升起來最後一絲希望,目眥欲裂地盯著她,嘴裏咿咿呀呀的,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急,很快的。”
這句話,又是讓他的心頭一驚。
在柳妙梅死之前……在很久遠的以前,當她淒厲地哀嚎著倒在血泊之中,當他拖著渾身血跡向他求饒,他也隻是居高臨下地用劍挑起她的下巴,狂肆地笑,“別急,死亡是最輕易不過的事,很快的,很快就會過去的……”
“很快就會過去的,我放殿下下來。”幽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啊——!!!”右臂處傳來一陣劇痛,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相同的疼痛,很快就施加在左臂上。
還不夠。比起她所受的痛苦,這些還遠遠不夠!
她打量了一眼自己在獨孤陵兩條手臂和肩膀上劃出來的血線,將手中的劍交給了身邊的侍衛,繼而又看了一眼疼得抽搐的獨孤陵,慢慢轉過身去。
“把他的手臂卸了。”
“是。”侍衛應聲而答,蘇雙月隻聽見一聲更為淒厲的慘叫,劃破暗夜的風聲雨聲,兩條胳膊直愣愣地飛出去,落在在獨孤陵身前幾步,觸目驚心。
蘇雙月回過頭去看獨孤陵,他兩條手臂已經被斬斷,雙肩側邊汩汩地留下鮮紅的血,看起來很是駭人。
她卻意外地,覺得頗為痛快。
獨孤陵瞪大通紅的雙眼,模樣驚恐到了極點。
“放他下來。”蘇雙月咬住下唇,緊著嗓子,淡淡地下令。
當下這種情況,他已經是半個廢人,無法再逃。
侍衛上前揚起長劍,嘩啦地一聲,便割斷了捆綁他的繩子。獨孤陵砰地一聲倒在地上,由於沒有了雙臂支撐,渾身的痛楚讓他疼得蜷曲著身體在冰冷的地麵上打滾,蘇雙月回瞥他一眼:“獨孤陵,我很好奇,你現在是很痛苦,還是很害怕?”
“為什麽……為什麽……”軀殼在顫抖,獨孤陵還是喃喃著這幾個字,因為啞聲,聽起來怪異得很。
“因為我若不殺你,你就要殺我。”蘇雙月加深了唇邊的冷笑,猛然抬起琉璃燈,用燈杆挑起他的下巴,猶如他幾年前那樣,仿佛盯著一件玩物:“看來殿下尚且在用內功逼退毒藥護體,麵色恢複了不少。可惜我不是你,不會犯和你一樣的錯誤。”
血色刷的一下,立刻從獨孤陵麵上退去,“你、你想做什麽……”
“隻是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蘇雙月直視著他,不帶任何感情,聲音冰冷到極點:“獨孤陵,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把他的腿也斷了吧。”簡單的幾個字,她卻用了這麽幾年才說出口。蘇雙月淒然慘笑一聲,起身背過身去,遙遙望著淅淅瀝瀝的雨幕。
身後是淒厲慘絕的驚喊,蘇雙月唇角的笑意消失了,漸漸地望向窗外的狂風驟雨,驀地,麵頰被什麽洇得濕熱。
“妖女、妖女……”身後是血肉模糊,鮮血染至她鞋履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胃裏一陣翻滾的惡心,一股寒氣從腳底直逼心頭,她的身體慢慢顫抖起來……瑟瑟的涼意一直侵襲到眼角,最後,連她的聲音也變得嗚咽哽塞。
劇痛席卷而來,獨孤陵渾身被刀劍剜剔,口中不停地喊著“妖怪”,卻半分也動彈不得,侍衛的刀劍刺穿血肉,一道一道,將他的血肉之軀刺成肉篩……蘇雙月始終沒有回過頭,心頭被驚雷和風雨聲占據,直到……獨孤陵再也沒有力氣痛喊,四肢已然被刺成了肉泥。
蘇雙月強忍著翻滾的淚意,正要回過頭,突然眼前就被一隻手擋住,她整個人,都被收進一個寬厚的懷抱裏。
這個溫度,她很熟悉……蘇雙月再也強忍不住,雙手緊揪住夜祁墨的衣襟,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在他懷中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門外風雨聲依舊狂烈,他抬手撫著她的頭發,她用力抓住他的衣袍,在這風雨飄搖中,竭力地汲取對方的溫度。
“妖女……這個人是妖女……”獨孤陵的聲音回響在她耳畔,她的理智一點點被吞噬,淹沒,卻隻能往他懷裏躲……淚水順著那麽長的睫毛落下來,又化作一點一滴的花,開在他懷中……夜祁墨心底劃過一陣鈍痛,擰緊了眉頭,冷冷地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失去四肢的獨孤陵,眸光深邃,口中冰冷地吐出幾個字。
“割掉舌頭,帶下去,做成人彘。”
一夜不成眠,唯聽聞樓外風雨飄搖,屋內燭影晃曳。
蘇雙月隱隱約約地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醒過來時,卻恍惚聽見“吱呀”一聲,門驀然被人推開。蘇雙月聞聲,抬起被淚水洇得視線模糊的眼睛,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