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為什麽騙我(1)
沒有人知道如今的天樞第一閣早已經不是三十年前的第一閣了,就連沈行白都沒發現第一閣已經暗中換了水。
第一閣聲名顯露,卻很低調,沒人知道他們的蹤跡,更是沒有雇主請的起第一閣殺人賣命。
如今的第一閣是霂巽手裏的一把刀,全是大涼人,任他隨便用的刀,他用了五年時間才將裏裏外外重新打造了一遍,第一閣名為夜凶,不過三十人,卻無人匹敵。
這是霂巽第一次讓夜凶出手,他沉眉,疏冷的笑了一聲:“有人攔路不成?”
暗衛頓聲:“主子,是天機弟子,同夜凶對抗兩日,死纏爛打,車輪戰,一群耗子一樣糾纏不休,夜凶顧著主子的麵,不好動手。”
沐珣瞬間又換上了正色,看著手邊的銀麵,沉吟片刻:“沈閣主心善,胃口也不小,朝局、江湖兩麵都想沾,這世上哪有這麽多好事讓他做,最後兩邊都討不著好。”
“主子,現在怎麽辦?”暗衛一時聽不出來沐珣這是暗諷還是什麽,定眼望著他。
“別讓夜凶周璿了,速戰速決,不用顧著天機,若是他們有本事擋住夜凶的刀那便任他們來去自如,擋不住識趣的就自己退了。”
“是。”
想從沐珣手裏搶命,沈行白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下午南宮就收到了消息,氣衝衝的進來:“公子,沒攔住。”
沈行白皺眉:“一個都沒攔住?”
“嗯,不僅名單上的人都死了,我們的弟子還折了三個,半數受傷”,南宮那最是無辜純真的眼裏,縈上一層陰霾,說:“公子,這次我們損失慘重,霂閣當是一點餘地都不留!這口氣,如何忍得下去。”
“來的是天樞第幾閣?”
“第一閣。”
沈行白麵色沉重,咬牙切齒:“那還是他沐珣留情麵了,不過他以為這點情麵本公子就會收嗎?做夢!”
“這口氣我忍不下”,南宮握緊了拳頭:“得了公子吩咐,弟子們口風嚴謹,霂閣的身份一個字都沒吐出去,他倒好,踩著弟子們的屍體硬是將名單上的人屠盡,這算哪門子道理?公子,我不服!”
“走,去見見三哥”,沈行白起身:“明日就是冬獵了,人群匯聚,不能讓沐珣再做手腳,在京城還輪不到他一個大涼世子撒野,惹了本公子不高興,這次就好好教教他做人!”
沈行白人未至,火氣衝衝的樣子就順著嚴寬的嘴飄進了蕭辭麵前。
似是要猜到他來說什麽,蕭辭淡淡掃了穆安一眼,麵色緊繃。
外麵禁衛軍還在查,可都是在東平巷外周旋,蕭辭回來了,便沒人敢大搖大擺在王府門口撒野。
繞過謝良的人進王府,費了沈行白好些功夫。
嚴寬在九方居門口等著他,笑道:“沈公子。”
沈行白眉間陰鬱,興致欠缺隻說:“三哥呢,我有事找他。”
“王爺同王妃商議明日冬獵的事,沈公子請——”。
推開門進去,蕭辭好似已經在等著他了,穆安倚靠在一邊的搖椅裏,捏著一本三國地勢圖翻看著,餘光瞥到沈行白,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
蕭辭:“坐。”
沈行白在他對麵站定,捏著玉骨扇的指尖泛白,卻沒有坐,斟酌兩息說:“三哥,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你上次遮遮掩掩不肯說,今日急匆匆又跑來說”,蕭辭平淡的語氣不徐不疾,莫名讓沈行白心安了不少,他說:“什麽事讓你為難了這麽久,坐下說。”
沈行白這才僵著臉坐下:“此事關於大涼世子,我不知道如何同三哥說。”
聽到沐珣,穆安翻書的指尖一頓,眉眼未抬,靜靜聽著,裝的挺像那麽一回事。
“三哥”,沈行白壓聲:“我知道劉遠同張進是誰殺的。”
臉色微沉,蕭辭抬頭:“誰?”
雖說薑雪是穆安殺的,可其他人不是,蕭辭已經派人查了,還未得到消息。
沈行白說:“大涼世子,沐珣。”
屋子裏靜了片刻,穆安丟了書坐起來,驚訝道:“不可能。”
看了她一眼,沈行白反駁:“三嫂為什麽覺得不可能?沐珣此人深藏不露,表裏不一,三嫂同他親近,可知道這人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可真正了解他?人就是他殺的……”
蕭辭:“同你三嫂說話,語氣別衝。”
快步走到蕭辭身邊,穆安盯著戛然而止的沈行白,俯眼:“你繼續說,沐珣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之人,他為何要殺這些同他無關之人?”
蕭辭同樣看著他。
“他要殺的不止一個劉遠,兩個張進,他殺的是同當年安邊城之戰有關的所有人”,沈行白埋著陰色:“我知道這些事三嫂聽了會難受,可所有的事情都是沐珣一手策劃,三嫂相信他,那可知道他另外一個身份。”
提到“安邊城”已經觸了穆安的緊繃的心,她不顧蕭辭的輕撫,低聲:“什麽身份?”
“三嫂不是一直想見見天樞閣主嗎?沐珣就是。”
心底“咯噔”一聲,穆安舌尖一痛,這才發覺自己緊張了,扶著蕭辭坐下來,麵色微沉:“沐珣是大涼世子,如何同天樞扯上幹係,我不信。”
不為別的,就沐珣對她的好,對她的笑,那看見自己就暖一汪清泉的眸子,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騙自己?
蕭辭麵色不豫,像是想到了什麽,沉聲:“當真?”
“千真萬確”,沈行白黑著神色抬指發誓:“三哥,此事我已經認證,霂巽就是天樞閣主,如今天樞命脈掌握在一個大涼人手中,還準備翻舊年之案,不得不讓人懷疑,三哥慎重。”
“沐珣的消息是從你這拿的?”
“……是。”
拿出涉事名單放到桌子上,穆安鬱憤之餘掃了一眼。
“所以、裴赫的斷氣散也是他下的”,看向蕭辭,穆安凝聲:“那日沐珣在西北大營之外等你,趁著裏離開的空檔給裴赫下了斷氣散?”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蕭辭不禁帶了兩分怒氣:“除了他,沒人安然無恙的從西北大營走出去。”
沈行白:“天機弟子傳來消息,名單上的人已經盡數被屠,如此殘虐之人,怎麽可能如表麵那般正人君子,三哥,沐珣不是好人。”
入夜,穆安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沐珣的麵孔縈繞在眼前,她真心相待的人,卻也是一直藏在自己身邊的人。
這種被人監視的感覺讓穆安十分的不爽,青閣不顧生死的為天樞賣命,也不免落了個人走茶涼的下場。
這一切不禁讓穆安懷疑,是不是青簡出現在也是沐珣刻意安排的,他一步步的把青閣推到自己身邊,等他們惺惺相惜之際毫不留情的斷了這份情。
畢竟——沐珣真的很了解自己。
穆安是戒備心多強的一個人啊,可在沐珣麵前她很少拿起防備,哪怕有短短一瞬也就散了。
穆安合眸假寐,身側一沉,蕭辭躺下來,低聲:“別想了,本王會查清楚的。”
睜開眼,穆安翻了個身說:“我一時間有些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沐珣為什麽會是天樞閣主?為什麽要借著天機查安邊城的真相,為什麽殘忍的殺害了那麽多人……他是個大涼人啊,他很了解我,所以他是故意接近我的,對嗎?”
接近她有什麽好處?
唯一值得讓人深思就是安邊城之戰了,穆安安是穆南均的女兒。
“難道真的是大涼鐵騎踏平了天葬坑嗎?”
難道裴赫臨死之前說的是“涼”,而不是什麽“劉”?
大涼至今還野心昭昭,依舊想著挑起戰端,見不得這久違的太平嗎?
蕭辭替穆安掖著被角,黑暗中他唇線平直,刻意壓製著什麽,最後也隻是孩子氣的哄著穆安不要多想。
“安兒,若是你信我,就信沐珣對你好是真的,他不會傷害你。”
穆安問:“為什麽?因為穆將軍同夫人一起死在了大涼鐵騎下,所以他愧疚嗎?”
“沒人知道安邊城戰敗的真相”,蕭辭盡量平緩:“所以穆將軍同夫人不一定死在大涼鐵騎之下。”
“蕭辭,你還記得在穆府時,你告訴我,傳聞那一戰已經休了,是大涼鐵騎拖到了最後才退,這期間他們做了什麽?”
“我之前相信沐珣,我覺得他對我好,便覺得事情的真相一定另有隱情”,穆安頓了一下說:“可是你知道,我不是穆南均的女兒,也沒向著穆安安的方向活,所以對於大涼,我本就是沒恨的。”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錯了……若是真的穆安安,她一定不喜歡大涼,也不喜歡大齊,說不定還恨極了他們。
“安兒,不是的”,蕭辭不知如何說,時候未到說什麽都會亂了棋局。
他還想說什麽,可穆安已經不想聽了,隻道:“明日冬獵,我親自問他就是。”
拿她穆安的真心當什麽?墊腳石嗎?
黑暗中,蕭辭輕輕合眸,穆安就枕在他的臂上,睡得絲毫不安穩。
良久,好似喃喃出聲:“大涼是個好地方,本王的安兒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