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傷神往事
看來說了半天，他是想改變我對他的看法，也許是我之前的思想根深蒂固，也許我對他的誤會讓他覺得很不爽，反正他也知道，要改變一個人的內心單單靠暴力是無法做到的，他愛對我講故事可能是為了讓我慢慢了解他，這樣我才能理解他，甚至最終試著接納他……
不得不說，他的確心思細膩，他大概清楚，我對他的信任感是在一次次救我之後得來的，我也隻是出於渴望被保護，而這種關係當然不可能持=久，他希望我能真正的離不開他……
他的故事終於開始了，我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的經曆。
“一千五百多年前，正值盛世，而我那時候還隻是剛剛聚魂的小鬼，涉世未深，當然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多麽危險的境地，我那時還不會想到，做鬼是件如此狼狽的事情，四處會有道士把我當做獵物。”安旭楓微微合上雙眼，回憶起那段曆史“我已經忘記那個少年的名字，或者說當時可能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難不成他從道士手中把你救下來了？”我迫不及待問道“所以你發誓以後盡量不傷人？”
他皺了皺眉頭，顯然嫌我廢話多“別胡鬧，聽我慢慢講下去。”
我吐了下舌頭，便不再嘮叨。
“我記得那時候的驅魔者比較篤信修自身，也就是強調個人的力量，所以很多道士甚至慢慢變成孤膽遊俠，當然，成功則揚名立萬，失敗則身首異處。”安旭楓揚了揚頭“那少年就是一個小道士，初出茅廬，與當時的我不相上下。”
“啊？那有什麽效率啊，都是單打獨鬥，而且這少年膽子也太大了吧，沒什麽本事就到處亂晃。”我嘟起嘴說。
“並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是在他們心中，鬼就是一種邪惡，而鏟除邪惡的使命感讓他們無所畏懼，這就是信仰的力量。而且他們也見過大師傅捉鬼的過程，因為都是些小鬼，所以看上去完全無害，這也讓他們擁有無比的決心，在自身功夫不到家的同時也充滿下山降妖除魔的衝動。”安旭楓癟了癟嘴“況且，要是他真有本事，如今就沒我什麽事了。”
我點了點頭，想起他剛剛說的那些理論。
“那時候講究修滿十年下山試劍，雖然這小夥子本事平平，但時機到了，也不管你什麽火候，反正門中也不留閑人，就給他踢出來了。”安旭楓苦笑了聲“我估計那小子隻是個外門弟子，或者哪位大師撿來的野孩子，見十幾年沒什麽建樹，根骨低劣，就被冠以下山伏魔弟子的身份趕出來了。”
“哎，這孩子也是可憐，被人攆走都不知道，自己倒還興奮一場。”我翻了個白眼“那後來你們就相遇了，然後打了一架？”
“事情若是這麽簡單，那無非是你死我活的結局，我倒也不至於記得這麽清楚，而且我那時還並不知道他們對鬼會有這麽深的恨意，見了道士我甚至不會躲開，而這當然也是很多小鬼的想法，以為隻要不害人，就萬事大吉……所以很多小鬼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消滅……”
安旭楓緩了下神接著說道“這少年雖然有一身三腳貓道術，卻不曾習得拳腳，再說那小身板也練不出什麽武功來，要說那小少年也算時運不濟，剛剛下山沒遇上什麽鬼怪，卻在林中碰上一隻猛虎，這母虎剛剛產崽，護犢心切，見到行人不由分說就撲咬上去，而小道士還算身手敏捷，東躲西0藏倒沒受什麽致命傷。”
“啊？難不成是後來你救了他？”我驚歎道“還會有鬼救道士的啊？”
“你總算猜對了一次，是我途經此地，並且順手救下，要知道，我剛剛說過的話並不虛假，我見到道士連躲藏都不會，而且這家夥看上去實在身體孱弱，估計就算真要與鬼硬拚，那也沒什麽優勢。”安旭楓又講下去“我也是一時心善，見不到人受苦，眼看那猛虎就要撲倒精疲力竭的少年，我就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老虎趕走，你要清楚，當初我隻是小鬼一隻，能趕走老虎就算很不錯了。”
“哦哦，原來是你和道士成了朋友.……”我剛剛說了一半，安旭楓又等了我一眼，我趕緊閉嘴。
“你想想，他一個有著崇高理想的小道士，被一隻鬼救了是什麽感受？”安旭楓苦笑兩聲“他當時眼睛都瞪大了，說什麽也不敢相信是我救了他，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又不得不相信。”
我能想象到那少年的表情，肯定很滑稽。
“他哭喪著臉，本來重獲新生的他，卻一直露出極其難受的表情，仿佛受了極大的恥辱。當時他渾身是傷，坐在地上摸索著什麽，我還以為他要找金瘡藥包紮傷口，就連忙跑過去要扶他起來，但當我走近才知道，他原來是在找破魔符。”安旭楓輕歎一聲“不過好在師兄們給他的那種符紙屬於最劣等的符咒，而且看起來十分破舊，上麵甚至還有老鼠啃咬的痕跡，這分明是師兄們在耍他。再說，他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根本沒什麽道行，我當時才能幸免於難，當我被擊飛出去時，我還看見他臉上那種興奮，那是比自己獲救還高興的表情。”
“這人怎麽這樣啊？你不是救了他嗎.……”我有些氣憤“恩將仇報的家夥！”
安旭楓並沒理睬我，繼續說道“我從地上爬起來，什麽都沒想，隻一個勁的逃跑，但這時候我發現那隻老虎又回來了，因為它的幼崽還在附近，剛剛我並沒注意這一點。那隻老虎回來之後開始暴怒，對著毫無反抗之力的少年一陣撕咬，那少年的慘叫聲我至今都能記起，他在極端恐懼之下隻能向我求救.……”
“切，他都對你起殺心了，鬼才會救他！”我愣了愣“額，我是說，鬼也不會救他.……”
“換到如今想起來，我或許也不會，但在那種慘烈的場景下，我還是起了惻隱之心，然而那時候我被他的符咒所傷，根本沒有能力去趕走老虎了.……”
“哎，這就是天意吧，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也算死的不冤了。”我憤憤道“但說起來他其實也真的悲哀，一個不懂事的少年剛剛對世界抱著期望，就這麽夭折了。”
“我當時也以為自己束手無策了，但後來我還是決定出手救他，別忘了那幾隻老虎崽子，我用虎崽子引開了母虎。”安旭楓看了看我“我不知道當時讓我下決心的是什麽力量，但事實就是我那麽做了。”
“啊？這麽說他真的算不幸中的萬幸了，遇上你這麽個大好.……鬼。”我笑了笑“估計他後半輩子都不會再捉鬼了。”
“但你錯了，他還會繼續他的理想，如果當時他能活下來的話。”
“他死了？你不是救了他嗎？”我驚愕道。“而且你怎麽知道他還會繼續.……”
安旭楓抬頭望了望天花板“猛虎撕扯人就如同紙片一樣，他的內髒都被挖開，鮮血混著髒器流了一地，但他一息尚存，我就忍不住問了他一些問題，因為我當時也十分困惑，就如同他一樣。”
我沉默了，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