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信是路德維希親筆寫的,為了保密,他使用了一種老套但有效的保密方法,他把幾張明信片混在一起,在其中一張上用墨水寫上“祝我們心愛的希婭聖誕快樂”的字樣。希爾維婭把其他幾張明信片放在火上烤了烤,上麵立刻顯出字樣——這種“信”的墨水是檸檬水。


  其中一張是關於他和世界猶太人大會的商談結果的。雖然那些紳士不願意拿同胞的性命做交易,但路德維希還是說服了他們用一切手段拯救集中營中的囚犯,因此他們可以繼續談判。其中還提到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1944年3月,猶太人“最後解決計劃”的執行者阿道夫·艾希曼前往匈牙利,消滅那裏的猶太民族——蘇聯軍隊已經快要到達那裏了。這位黨衛隊一級突擊大隊長(中校),手上握著匈牙利九十萬猶太人的性命。就在那裏,一位名叫布蘭德的猶太人向他提出了一個交易,“贖買猶太人”。


  最終,他們以“一萬輛卡車、二百萬箱肥皂、兩百噸茶葉和兩百噸咖啡”成交。


  在這裏,路德維希特別寫到:“我一些消息靈通的德國朋友告訴我,其中有希姆萊的影子。”


  不過,在卡爾登勃魯納和繆勒的鼓舞下,艾希曼這位劊子手背信棄義,在布蘭德還沒有起身去籌措東西時,他就把匈牙利的猶太人一列一列地趕進了集中營。在一次次的談判和拉鋸之中,希姆萊找到了一個通往美國的機會。在猶太人組織的不斷說服下,羅斯福派了一位私人代表和黨衛隊在蘇黎世舉行了會談。


  “至於我是怎麽知道這個機密消息的。”路德維希在信中寫道,“為了讓那支希姆萊的代表進入瑞士,美國駐伯爾尼公使館出麵向瑞士斡旋。瑞士外交部那些小夥子不得不花大量時間審核他們的材料和證件,為此在酒桌上大倒苦水。”


  希爾維婭笑了笑,世界外交界就像是一個鬆散卻巨大的組織,其中的人雖然立場各不相溝通,但大部分早已借各自官方和私人的活動互相熟識,這些人的生活遵循的是另外一種法則。這也是為什麽納粹那麽看重她前外交官女兒身份的緣故。


  在這張明信片的最後,路德維希寫到:“黨衛隊的不斷加碼讓猶太人組織失去了耐心,這筆交易在運送了不到兩千人之後就宣告結束了。”


  希爾維婭站起身,她頗為憐愛地看了正麵那張漂亮的照片一眼,最終還是歎息一聲,把它扔進了火堆裏,很快日內瓦的湖光山色被熊熊燃燒的火苗吞噬。


  希爾維婭盯著熊熊燃燒的火苗。根據路德維希的信,黨衛隊和美國總統的私人代表舉行會談的時間是11月初,在那個時候他們在中立國的冒險已經開始許久了。她無聲地笑了一下,知道舒倫堡絕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但美國人的態度讓她不解,為什麽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會派私人代表和黨衛隊的代表人物談判呢?是為了拯救猶太人嗎?還是為了什麽其他的原因……又或者,這隻是羅斯福總統的一次妥協?就像在柏林的人們互相爭鬥一樣,在華盛頓,不同意見喧囂塵上,為了達成什麽目的,羅斯福總統授權了這次秘密接觸……?


  希爾維婭想不出來。雖然她在美國和羅斯福總統夫人——也就是著名的埃莉諾·羅斯福有一些來往。


  她在耶魯讀書的時候,羅斯福總統正在到處奔走以謀求他那史無前例的第三任期。她的同學中,有人的父親為這位總統捐了幾萬美金,那位同學也熱衷於拖著他們去參加他的競選活動和晚宴,一則是為總統拉拉票,二也是為了炫耀自己家族的財富和總統的聯係。


  名為“凱瑟琳”的希爾維婭純粹是借光。作為外國公民,她自然不會在美國大選日出門投票,但她又很熱衷於觀察華府風雲。當然了,晚宴這種場合,她少不得要被拉到鋼琴前彈奏幾曲。當羅斯福夫人問起她是不是鋼琴家時,她的師兄,卡爾·霍夫蘭教授替她回答了:“不,夫人,她是心理係的研究生,是克拉克·赫爾教授的學生。”


  那時候,克拉克·赫爾教授已經就任美國心理學會主席。埃莉諾·羅斯福對她大為讚歎。在歐洲,女性學者已經逐漸嶄露頭角——居裏夫人、莉絲·邁特納等人都是其中翹楚。但在風氣保守的美國,女性學者隻有寥寥。


  埃莉諾很讚賞希爾維婭的勇氣,尤其聽聞她出生在一個大家族中時:“在名門望族的女性能求學更不容易了,她們一般一到年齡就去參加各種社交舞會,以便尋到自己心中的白馬王子。一旦有了白馬王子呀……”她笑了笑——因為羅斯福總統的目光投了過來,“她們就忘了自己的其他角色了,隻曉得圍繞心上人轉了。”


  “但您是幸運的,您遇到了珍視您、信任您,讓您去發揮才華的人,不是嗎?”希爾維婭笑道。


  羅斯福總統也投來一個滿意的笑容,在隨後的晚宴中埃莉諾·羅斯福一直親切地挽著希爾維婭的手,並邀請她去她的身邊工作。


  希爾維婭隻得小心翼翼地找話題把這件事情推脫過去,她實在沒辦法在那種場合上告訴羅斯福夫人她是瑞士公民。在她嚐試打了三兩回太極之後,羅斯福總統夫人就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情了。


  希爾維婭滿心以為自己和羅斯福總統或者華盛頓不會再扯上什麽關係了。但之後,羅斯福總統在其他地方參加活動的時候,埃莉諾又給她寫了好幾次信,邀請她和他們同行。


  她在信中這樣說:“我認為您是個善於傾聽的人,一個絕佳的旅伴,如果您能來的話,我會大為感動的。”


  希爾維婭珍惜總統夫人的盛情,欣然赴約。她小心地不涉及任何政治因素——除非那些政治話題飄到她的耳朵裏來。羅斯福夫人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請她在餐後彈奏《天鵝之死》。


  “這讓我想起我學習芭蕾舞的時候,”羅斯福夫人笑道,“雖然我實在算不上個好芭蕾舞者。”


  在話題之間,羅斯福夫人偶爾也會提到羅斯福的政治主張——這對夫妻的政治主張並不總是一致。從那些蛛絲馬跡中,希爾維婭意識到羅斯福總統身上的巨大壓力。當一個人身處頂峰的時候,身邊注定無人陪同。


  她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拋在腦後,下一張明信片的用詞更為大膽。路德維希提到,他已經準備好了一條“戰後路線”:

  他們可以穿過邊境到瑞士、法國、奧地利的任何一個地方,他在那幾個國家都安排了值得信任的朋友,可以送施季裏茨去美國的紐約。在那裏,一家剛剛開張的貿易公司正迫切地盼望著一個總經理的到來。這家貿易公司則是由路德維希擔任董事的一家大公司全麵控股的——在美國待幾年,等到審判戰犯的風潮過去之後再說。


  明信片後是那幾位值得信任的朋友的住址和聯係方式。希爾維婭把這張明信片塞在包裏。路德維希是個細心的人,那張照片正是他們在日內瓦居住的湖畔宮殿,希爾維婭甚至能從照片上找到她的書房——不僅給了她懷念故鄉的機會,還給了她正大光明地把明信片留在身邊的理由。


  最後一張明信片則是交待聖誕禮物的事情,路德維希代表威廷根施坦因家族把那隻鑽石手鐲送給她,又害怕以她的前囚犯身份,在戰火連天的德國找不到合適的聖誕禮物給施季裏茨,才把那隻百達翡麗寄過來。


  希爾維婭當然知道,這代表兩種寓意,第一當然是隱晦的承認,路德維希大概已經在說服家人的工作上取得了不小的進展。第二則是明晃晃的“耀武揚威”,暗示她的未婚夫這是個有頭有臉,家大業大的家族,好讓他不敢欺負她——這是古老的規矩。


  她把這張明信片也扔進火裏,坐在椅子上想這場談判的問題,希姆萊能和繆塞先生達成妥協嗎?貝納多特伯爵又會在什麽時候出場呢?


  她在腦海中做痛苦的思索時,施季裏茨正和海森堡教授漫步在黑欣根的大街上。晚秋時節是個頗為蕭索的季節,枝頭上空蕩蕩的,隻留下了殘葉和枯枝。海森堡教授主動開啟了話題——在過去和施季裏茨的數次交往之中,他知道這位朋友是個頗為沉默寡言的人:“上一次分別的時候,您說您會再審視我在1942年時提交給施佩爾的報告,您發現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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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以為今天能早點把事情處理完的我,對不起大家,番外我明天補。


  目前還在考慮是寫啥番外,大家想看點啥呢?:文裏的故事,比如克萊斯特-施門金的故事,還是“奇怪的世界線”,又或者是其他AU下男女主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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