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鬼赤
他出現的突然,沒人知道他的來曆,也沒人跟他熟悉,所以他在圈子裏一直都挺神秘的,即便他跟一具屍體形影不離,但他從未跟養屍派的人有任何交集,用的也向來都是道門正統的法子。
道門正統,在整個玄學圈子裏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術法高深莫測,別說是養屍之法了,就是有天真有人飛升成仙,也不足為奇,所以包括我在內,整個圈子裏,從未有過他是養屍派中人的傳言。
養屍派是什麽地方,古人口中三教九流的地方,即便過了這麽多年,依然為圈內人所不齒。
所以一個隨手能掏出道門正統符紙的人,怎麽可能跟養屍派搭上關係?
可眼前的情況,那個禿頭親口說他們都是養屍派的人。
屍先生也並沒有反駁。
他默認了,所以他真的是養屍派的一員,那他一身道門正統的術法又從哪來的?
迷。
都是迷。
一個謎一樣的男人。
而且最令我想不明白的是,所有人都說他跟一具屍體形影不離,就連他屍先生的綽號都由此而來,但我見他兩次,在一起兩天了,從未見過傳言中跟他形影不離的那具屍體。
看來圈裏關於他的事情,以訛傳訛的多,真正對上的信息,少之又少。
我開始暗暗擔心,既然知道他是養屍派的了,而他又知道我其實是借屍還魂的屍人,那他接觸我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想拿我練屍。
像我這種有靈魂有靈智的屍體,是練屍不可多得的上好材料,怪不得他自從見過我之後就纏上我了,還主動說跟我合作。
陰險,太陰險。
狡詐的令人後怕。
好在我現在知道還不晚。
趁著屍先生跟禿頭對峙的時候,我的身子開始一點點往後退,逐漸跟屍先生拉開一段距離。
既然惹不起,那就趕緊溜之大吉。
免得再過兩天,不等屍先生對我下手,這具身體就先把我排出體外了。
“哢嚓嚓。”
就在我努力使自己逃跑的優雅些時,屍先生那邊突然傳來一陣腳撚枯葉的脆響。
猶如幹透的枯葉被輕輕碾碎,發出生命最後的絕響,屍先生竟然趁我全力開溜的時候,發起了進攻。
他麵前懸空漂浮著八張明黃色的符紙,按照八卦的形狀一字排開,上麵還用鮮紅的朱砂畫了複雜的符號。
一股濃鬱的陽氣撲麵而來,不出所料的話,這也是出自道門正統的頂級符紙了,即便我也會抓鬼驅邪,在圈子裏混了兩年多,但符紙無風自旋的景象,還是我不敢想象的。
看似神奇的一幕,實際背後透露著屍先生對陰陽平衡的精準掌控。
陰氣和陽氣在某一個點達到絕對平衡,才能讓符紙自行漂浮在指定的位置上。
這樣操控一張符紙已經是難上加難了,而屍先生,同時操控了八張符紙,還讓它們按照自己的要求,淩空形成了八卦的形狀。
這是種什麽概念?
神仙打架了解一下。
已經完全超出我認知的厲害,此時我才明白為什麽在墳場時,屍先生對我表現出的震驚不屑一顧,跟現在比起來,當時封閉陽氣招魂根本就是常規操作好嗎,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突然之間,覺得這個男人帥炸了。
被這麽帥炸的男人盯上,我還能跑多遠?
不自覺的,我逃跑的腳步慢了幾分。
喀嚓聲還在繼續,屍先生麵前的八張黃符猶如一麵巨大的鏡子,不停像破敗的小門進攻。
此時的畫麵非常詭異,一個普通小區的普通人家,此時卻上演著玄幻大片,屍先生的黃符一次次進攻,都被那麵破敗小門阻擋了下來。
一道看不見的幕牆,實際上已經把小門裏外分割成兩個世界。
“嗚咽嗚咽。”
就在我全神貫注看神仙打架的時候,身後突然斷斷續續的傳來一陣抽泣聲。
我頓時回頭,這才發現,有一隻饅頭精已經被我忘幹淨了。
此時饅頭精應該是還跟我有最後一絲牽連,它已經十分虛弱,之前都縮成饅頭不吱聲了,現在卻長大嘴巴(那條有白色利齒的縫),拚命怒吼著,因為太過用力,導致原本浮腫的五官都皺在一起了,好像一團發皺了的菊·花,隻是我跟他之間的聯係是在太過薄弱,即便他再怎麽用力,聽在我耳朵裏也跟貓叫一樣。
發出淒淒慘慘的嗚咽聲。
他哭什麽,難道他預感到了什麽?
我順著饅頭精的目光往屋子裏看,因為男孩家入戶門很小的關係,再加上門口站著禿頭,遮擋了不少視線,我隻能看見特別窄的一道門縫。
就是這道門縫,我看到一抹鮮豔的紅色,如火如荼的站在門後。
那是一條裙子的衣角,穿著裙子的人個頭很高,一頭烏黑的長發一直延伸到腰際,背影很美。
此時,那道很美的背影手中卻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刀被高高的舉起,然後猛地落下。
好像在砍肉一般。
再舉起時,刀上已經一片血紅,還沾了零星的碎肉骨渣。
“嗚……”
刀每舉起一次,身邊的饅頭精都嗚咽一次,好像拚盡全力想製止紅衣女子一般。
隻是隔著那道看不見的牆,饅頭精的嗚咽紅衣女子聽不到。
紅衣女子的麵容,我也看不到。
但冥冥之中,我知道那紅衣女子就是羅青羅。
或許是我吃了她的肉,也或許是她屍玉的氣息還殘存在我體內,我能感覺到羅青羅此時的心情,憤怒,怨恨,戾氣滔天!
這是什麽情況?
這房子是小男孩的家,羅青羅在房子裏砍人,砍得必定也是小男孩的家人。
隻是這滔天的怒意從何而來?
就因為小男孩和媽媽喜歡去樓下吃餃子,多吃了些她屍身上的肉?
她就如此恨男孩的家人,不止跟眼前這個禿頭一起設好局引我們過來,還要把男孩一家都碎屍萬段?
這個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吧,況且要說吃肉,不止小男孩吃了她的肉,我跟小陰差也吃了不少,我甚至還喝了她的魂玉,要說複仇,她應該首當其衝的來找我。
而我現在還好好地站在這裏,要麽就是我跟屍先生在一起,羅青羅還沒找到機會下手,要麽就是……她砍小男孩一家,還有其它原因。
此時屍先生那邊再次對房間發起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衝擊,禿頂沒有吹牛,即便屍先生的符紙和衝擊看上去凶悍無比,他眼前那道透明的牆,也依然固若金湯。
倒是屍先生,狼狽了很多,他身上的白色T恤開始泛出點點粉紅色,那是血水漾開形成的圖案,而他麵前的八張黃符,也從邊角開始焦黑,猶如被火燒過一般。
即便我都能看出來屍先生此時身處下風,他也沒有絲毫退縮,眼裏的堅毅更加明顯,甚至眼角泛出點點紅光。
殺紅了眼啊,沒想到屍先生表麵灑脫不羈的樣子,骨子裏卻把師命看的那麽重,不就是個背叛師門的叛徒麽,打不過就放走他唄,要不要這麽拚!
“顧灼,你我師叔侄一場,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你今天也看到了,困屍陣已經成型,你是衝不進來的,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今後我就在南宮的地界上混,做事低調為主,決不讓你難做,你也放師叔一馬,不要再緊追不舍了,對於當年的事……師叔跟你道個歉,算是欠你一個人情,隻要不拿走師叔這條老命,你讓師叔做什麽都可以。”禿頭道。
他正處於上風,現在卻主動服軟,這讓我有些意外。
屍先生的攻擊暫緩下來。
他呼吸有些沉重,看來累的不輕,但他神態依舊,依舊是那副居高臨下的樣子看著禿頭,問:“真的?做什麽都可以麽?”
“當然是真的!你雖然恨透了我,但在師叔眼裏,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師侄,我並不願與你為敵,更不會有意害你。”見屍先生有緩和的餘地,禿頭麵色一喜,急道。
“那你出來。”
……
剛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又肅殺起來,一場友好的談判走向死亡。
禿頭目光一凜,剛表現的善意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獰笑道:“八年了,你追了我八年,我也跑了八年,既然你給臉不要臉,非要拚個你死我活,那就放馬過來吧,看是你這個師侄厲害,還是我這個師叔……”
“廢話真多。”不等禿頭說完,屍先生就不耐煩的打斷道。
禿頭麵色一沉。
原本就含了痰的嗓音更加陰沉,隻見他雙手在胸前結出幾個詭異的手勢,好端端的手指,哢擦哢擦竟然直接往後背過去,用一種骨折的角度貼在手背上,嗓子裏咕嚕咕嚕的念著什麽。
隨著他的咒語,原本還縮在門後剁肉的羅青羅猛地抬起頭來,脖子哢一下朝我們看過來。
“啊!”一直嗚咽的饅頭精看到這一幕,終於發出一聲慘叫,猶如哨音刺耳。
他開始劇烈掙紮起來,想往羅青羅的方向衝過去。
隻是束縛他的陰線還被我拉在手裏。
我也終於看到了羅青羅的真容。
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才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就已經溝壑橫行,好在她底子還不錯,臉型是東方美人標準的瓜子臉,即便歲月對她十分苛刻,也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
隻是此時的她,已經絲毫沒有美感可言,她的雙眼一片赤紅,好像被血液覆蓋了一般,凶性隔著屏幕都能溢出來。
這是化身鬼赤的征兆,是一種比厲鬼執念還深的鬼,這種鬼我雖然從沒見過,但也聽說過幾分,隻要執念不休,她的殺意就不止,最重要的是,變成鬼赤之後,她的最後一點良知也會隨著執念煙消雲散,殺人殺鬼不再有任何界限,此時的她,隻會淪為一台殺戮的機器,見人殺人,見鬼殺鬼。
她那一身滔天的殺意,別說是我了,就連此時的屍先生,恐怕也很難扛住。
難怪這個禿頭敢光明正大的把我們引過來,原來羅青羅,就是他保命的殺手鐧!
我已經嚇傻了,就在我愣神的功夫,手裏的陰氣線突然一鬆,饅頭精竟然掙脫了陰線的束縛,化成一團粉色肉球,朝羅青羅衝過去!
“唔!”一聲。
帶著悲鳴,饅頭精竟然直接穿過號稱固若金湯的困屍陣,鑽進了房間,彈跳進羅青羅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