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山林裹銀裝,鵝毛紛紛揚,風鳴雪落,天寒地凍。
鋪的皎白一片的後庭裏跪著一男子,身上臉上都積著雪,近看,那人是宋遠風,正是青年模樣。
“弟子犯戒,有罪,弟子任師父懲戒。”
宋遠風凍得僵直,哆哆嗦嗦把這幾句話來回重複。除了風雪呼嘯,再無其它呼應。
玄關被推開,嬴萬裏站在玄關裏側,神情如這天一樣滿是寒氣,冷意。
宋遠風見師父終於回應,掙紮著僵硬的身體,跪著往前挪動,“師父,弟子知錯了,任師父懲罰。”
“你在這裏做什麽。”嬴萬裏眼裏無神,她想無視這個人的存在,可風拐彎抹角的把他的聲音往耳朵裏送,擾得她心煩意也亂。
“師父,您看弟子一眼!師父,弟子知錯了!師父!”那宋遠風越是絕望的嘶喊,越是讓嬴萬裏心灰。
“你有什麽錯?你抬舉我,把我這破地方當金屋來使,說起來還是我委屈你了。”
“師父,弟子該死,弟子該死。”
“胡說些什麽呢,什麽該不該,死不死的。這麽多年了,你的飯錢還夠了,你走吧。”嬴萬裏笑得憔悴,勉強。
“師父!弟子不走!”
“我又不拴著囚著你,你是自由的,年輕人不必跟著我在這深山老林受清心寡欲的罪。”
“師父!”
風雪呼嘯夾雜著宋遠風的嘶喊,寒意侵骨,涼意滲心。
宋遠風不知何時,和山下一女子交好。兩人年齡相仿,交談的來,一個情一個願,情到濃時就是魚水之歡。宋遠風藏著掖著瞞著哄著,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終於有一天被嬴萬裏發現。她沒有惱沒有怒,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她那還似往常的淺笑,令人不寒而栗。
宋遠風跪在院裏說自己和那姑娘已經了斷,從此不再被紅塵事紛擾,心之赤誠,天地可鑒。
嬴萬裏淺笑,“大冷天的,你快回吧。”語罷欲轉身回屋,卻被宋遠風這一舉動嚇得呆住。
點滴紅梅染花白雪,須臾就猩紅一片。
“師父,我不奢求你原諒,隻是我這輩子都想留在師父身邊。”宋遠風把自己心掏出來,雙手捧著奉給嬴萬裏。
看著他手裏起伏跳動的紅心,她低喃:“真厲害,將了我一軍。”
嬴萬裏可以不救宋遠風,由他失心而死,可她胸腔熱血灌著的紅心,不忍。
又是歲暮天寒,玉樹瓊枝,一番白皚景色。
嬴萬裏忽覺得門前有些許動靜,起身來看,不見旁的,隻見個裹包嚴實的嬰孩躺在門邊,嬴萬裏清楚這孩子是誰。
孩子睡醒睜開眼睛,晶亮亮的掃視周圍環境,不哭不鬧不找人,很是安靜。
嬴萬裏將她抱起,道:“不哭不鬧懶得很,就叫你這個小鬼是藍朵。”
這層關係,三人不說破,不提起,放心裏清楚。
前方灰雲黑煙迷眼,耳邊戰馬人聲嘶喊,清水城動亂不安。
山上宋遠風俗世塵念未斷幹淨,他要下山。
“你執意要趟這渾水……我不願多說,隻是,想回來時記得把鞋腳都清洗幹淨,不然就不必回來。”
嬴萬裏沒想到宋遠風跟著自己學的本事正夠他顯身手,下山創一番成就,還贏得人心敬重。如此凡塵權勢欲念亂繞,雖然山下宋遠風不說,可山上那顆紅心都告訴嬴萬裏了。
那年是百年不遇的暴雨,嬴萬裏望天邊陰雲密雨,隻道:“覆水難收。”
暴雨泥流毀的嬴萬裏的小院狼藉一片,宋遠風請她下山安住。
“我起過誓言,腳不再踏那片土地。”
嬴萬裏清楚,下山不是那麽簡單住著,他要自己助他一臂之力。
宋遠風修築了塔樓,八抬大轎迎請嬴萬裏出山,她最終還是搬進去住了。
踏上樓台那一刻,嬴萬裏就決定將自己封鎖於此,她給自己判了個終身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