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陸離腕上綠檀手串變幻顏色，成深藍又似淡紫。她被熱醒，抹了額頭，脖頸上的黏汗，回想方才那個夢裏是有什麽人？物？跟自己說了什麽？陸離記不得了。
門又開了，是花小紅過來找陸離。不等花小紅開口，陸離先問：“你把他治好了沒？”
“我把他丟荒郊野外了。”花小紅攤手回答。
“那你過來是赴死的嗎？”陸離眼睛半睜，殺氣外漏。
“哎呀，我開個玩笑嘛，那小子好好的，現在躺在床上睡著呢。”
“最好是這樣。”
“好朋友之間就該相互信任的，你們說的嘛，我記著呢。”
花小紅往陸離旁邊坐下，靠在陸離肩膀上，她伸手攬抱陸離，她說：“你不許反悔，說好要陪我玩的。”
“我不會食言的。”
“等會我把另一個朋友介紹給你認識，你一定會喜歡她的。”花小紅歡喜道
“好啊。”陸離有氣沒力說。
“其實……”花小紅伸手去把陸離浸了汗貼在臉頰上的碎發挽到耳後，說：“你隻要陪我到秋天結束就好了，等我睡覺了，你就可以走了。”語罷又枕在陸離肩膀上。
花小紅頭發貼到陸離臉頰，刺撓撓的，陸離摸著她頭發，她說：“你想我給你編頭發嗎？我會的哦。”
花小紅去摸陸離短發，道：“你長頭發的樣子很美，我知道。”
“就是我現在不美對吧。”陸離笑說。
“美啊！但是……少了什麽……”
陸離淺笑不語，把眼睛閉上，她累了。
“陸離，你為什麽這麽努力，前進動力是什麽？”花小紅去摸陸離閉上的眼睛，去摸她的睫毛。
“你總是肆意妄為，由著自己性子來，倔強又執拗……”
“還有點自以為是。”陸離補充說。
陸離拿開花小紅的小手，她說得平靜，道：“我不是什麽名門之後，也沒有什麽血海深仇，更沒有什麽必然完成的使命，正是因為我什麽都沒有肩負，閑人一個，所以想要給自己找點事做。”
聽陸離繼續說：“我不想隻是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忙著是柴米油鹽布帛菽粟，閑著是東家長西家短。我不想碌碌無為過完這一生世，好不容易來人間一遭，最後看來卻隻是坐吃等死而已。”
沉寂了許久，花小紅問：“那石磊的事呢。”
陸離聲音開始顫抖，她顫巍巍吐了口氣，說：“開始我把這件事當做複仇，我以為我能為石磊哥伸冤，但是後來我漸漸發現，這個仇家太多了，也太強了，我不知道把矛頭指向誰，我什麽能力都沒有……我隻是想討個說法，得個公道，可我……終究太無能了。”
花小紅用她那小小的手把陸離的手握緊，她問：“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走？”
“怎麽走？用腳走啊！還能怎麽走。之前怎麽走，往後還怎麽走，用自己的腳，一步一個腳印，走得踏實……對了，我之後不是要留這陪你玩嗎，以後我們玩遊戲必須平均機會當老大。”
花小紅笑，又問，“你不怕再失去什麽？”
“什麽都沒有，又怎麽害怕會失去。”
室內溫度逐漸正常，冷暖相宜，屋裏寂然許久，陸離幾乎睡著，那花小紅貼在陸離耳邊喊她：“陸離。”
陸離從迷糊中清醒，“什麽？”
花小紅把手伸在陸離心口，問她：“沒有心是什麽樣的感覺？”
陸離強顏歡笑，道：“都說了，我心髒好好的在呢。”
花小紅感受著陸離微弱的心跳，她都不確定那裏是否有顆心髒在跳動
陸離問花小紅，說：“它好好地在跳吧。”
“空殼罷了。”
“你亂說什麽呢，人沒了心就死了！什麽空殼不空殼的。”陸離裝作生氣，把花小紅手從胸口拿開。
花小紅看著陸離橘紅溫柔的眼睛，道：“你告訴我，人沒有了情欲什麽樣的感受。”
“怎麽，說的跟你能感受似的。”陸離笑她。
花小紅催她快說，陸離，道：“什麽感受啊，就是……你感受不到別人對你的愛欲，即使他明說了，你也無動於衷，打個比方，他說他愛你，你聽著和他說他吃了兩碗米飯一樣，二者沒什麽區別。”說完，陸離笑得苦澀。
“如果，有辦法讓你恢複，你願意嗎？”
“要付出什麽代價呢？”
“沒有代價。”
“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陸離不信。
“那本來就是屬於你的，你該擁有的。”
“我就不要了，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為什麽呀？”花小紅實在不解，人七情六欲缺失了點，果然就好奇怪。
“這是個祝福，我很感謝她。”陸離回憶起贏萬裏把她的心中情絲剝離出來，笑說。
“我不信，你在逃避什麽？”
陸離目光躲閃，不讓花小紅看自己的眼睛。
“你瞞不過我，你害怕麵對愛你的人，你也不知道你該愛誰。”
陸離不語，笑得勉強。
是的，陸離在躲閃，陸離在逃避，她不是全能的，她再努力也處理不好這些。
花小紅用她那細細的胳膊把陸離攬緊，道：“我又不想放你走了。”
“你耍賴啊。”陸離把頭靠在花小紅的頭上，笑說。
“沒錯，我現在要耍賴了，你們都賴皮過不是嗎。”花小紅頓住，又說，“我要你陪我度過這個冬天，等醒來我們繼續玩。”
“好啊，我會陪你的。”
比起外頭紛擾雜亂的人世，被關在這無人知曉的“地牢”也是件不錯的事，她心裏想，塞翁失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