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你做了什麽?
他一日日照看這池清蓮,偶爾還要施施肥,看著春暖花開抽生立葉,又看著一朵朵清蓮亭亭玉立,再看著一朵朵清蓮花瓣凋零。
每一片花瓣與荷葉,他都了如指掌,他知道哪一朵花最先盛開,他知道哪一朵花最後凋零。
他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這一池清蓮上,若非是宛柔時不時來請,扉顏恐怕要見到一個蓬頭垢麵的青丘君主。
見此,扉顏長長歎了口氣,伸手將他胳膊拽了拽:“你去收拾收拾,再好好睡一覺,興許等你醒來就等來了,你想要的就出現了。”
清揚僵著脖子微微轉了轉臉,神情有些呆滯的望著扉顏,睡覺……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睡過了。
扉顏見他這般木訥,又催了一聲:“快去吧,這蓮花我先幫你看著。我怕你再這麽坐下去,阿璃沒醒你自己先瘋了。”
聞言,清揚移開落在扉顏麵上的眼神,又朝著遠處那一池清蓮看了一眼,略微有些猶豫。
扉顏歎了口氣,不由分說的扛起他胳膊,將他整個人架了起來,連拖帶拽的鬆下了後山,交給宛柔叫他去安排。
也許是從阿璃死後,清揚的精神一直處在混沌期,也或許是他熬了這麽久,待一切收拾妥當,總算老老實實睡了一覺。
扉顏負著手在身後,將那池蓮花繞著轉了三圈,一臉疑惑的表情。
原先這裏是一處小溪,自從種上這一池清蓮後,清揚將兩頭一堵,挖了不少淤泥滋養這池蓮花,原來的小溪另辟了一條路,朝著山澗流了下去,形成一個人工的小瀑布。
說起來,這一池的清蓮被清揚打理的十分的好,那一片一片的荷葉茂盛,葉麵亮綠,每一朵荷花都開的比手掌長。
就是不見這蓮花增長,來來去去都是那十幾株。
思及至此,扉顏幽幽歎了口氣:“怎麽種了三年,就不見多長出幾株呢?”
“多長什麽?”
忽然,繹軒的聲音從扉顏身後響起。
扉顏回過頭看他一眼,伸手指了指麵前的蓮池:“這蓮花啊,長得還不錯,就是這花開花落幾番下來,愣是多一株也沒有長出來。”
繹軒聞言,順著他所指大致的掃了一眼,對他說的話深以為然,這一池蓮花確實長得非常好,的確能看得出清揚費了不少心思。
扉顏側首,望著繹軒詢問道:“你說……會不會是缺了點什麽?不然怎麽長了三年,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繹軒緩緩搖了搖頭,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清揚種了三年,怎麽也比你經驗豐富,他都找不出個所以然,你又能有什麽辦法?”
扉顏卻不服氣:“這天下的蓮花還不都是一個樣子?”他還不信了,就因為是清揚種下的,生生比別的蓮花金貴了不是?
於是,他丟下繹軒留在原地,一陣風的跑下後山,四下找人打探,才尋到了那名喚宛柔的女子:“宛柔姑娘,你家君主平日裏是如何為後山那蓮花施肥的,你可知曉?”
宛柔正在監督門人修行,忽然見他火急火燎的闖了進來,以為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卻不曾想他就是為問這個,頓時呆了一呆。
片刻後緩回心神,抿唇一笑:“君主的事情,奴婢自然是不敢多問的。不過有一日宛柔上後山時,曾見到君主將一些袋子放置在寒室中,不知是不是……”
還未等她說完,扉顏已然轉身離去,頭都不回的道了句:“我先去看一眼,若不是再來問。”
宛柔愣了一愣,望著他來去匆匆的背影,嘴角無奈的笑了笑,轉過臉收起臉上的笑意,認真而嚴肅起來。
待扉顏氣喘籲籲爬回後山,才鬆了兩口氣,就一頭鑽進寒室,在裏麵繞了兩圈,找到幾隻布袋。
扉顏這一來一回忙的滿頭大汗,這忽然間入了寒室,將他整個人凍得直打哆嗦,忍不住抬手用袖子拭了拭額前,拖著兩隻布袋快速的出了寒室。
繹軒見他拖出兩隻布袋,上前攔道:“你千萬不要隨便亂來,回頭要是出了問題,清揚是不會放過你的……”
“能出什麽問題,我不過是幫他施個肥,讓他休息休息罷了。”扉顏卻不以為然,拖著兩隻布袋朝蓮池邊走去。
繹軒張了張口,正準備再勸。
卻看扉顏已經手腳麻利的拎起口袋,朝著那蓮池水麵撒了上去,他再想攔也是不夠了。
繹軒擰了擰眉,隻盼望著扉顏此番不要好心辦了壞事,不然依著清揚現在的精神狀態,恐怕真的不會善了。
清揚這一覺睡得深沉,直睡到太陽落了山,天色漸漸黑了下去。
待他睜開眼,緩緩坐起身環視了一眼四周,漸漸想起來扉顏叫他回來收拾一番睡個覺。
於是他一閃身,重回了後山的蓮池旁,也許是夜深了扉顏並沒有守在蓮池邊,今夜烏雲蓋頂,星光月光都躲在雲後,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清揚又坐回原位,凝視著眼前那片蓮池看了一陣,緩緩闔眼入定。
待天色漸明時,清揚睜開眼的瞬間,心仿佛被人重錘了一拳,將他痛到忍無可忍。
漸漸地,清揚渾身顫抖著跳下蓮池,伸手撫著一株株殘荷,眼中噙著慢慢的淚水,隨著他腳下一步一淌,重重垂下眼眶。
原來一夜間,曾經碧綠中盛開豔紅的荷塘,而今是一池殘荷,滿目碎萍。
一泓碧水之上,無數枯梗敗葉,斷莖垂荷在寒風中搖曳。
以往即便是花開花落自有時,也不會在一夜間如此枯敗,原先亮綠的荷葉發黃枯萎,水麵飄了厚厚一層蓮瓣。
扉顏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近在咫尺,清揚那張憤怒到極致的臉,他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低頭看了一眼。
清揚正一把抓著他領口,將他從床上拽了下來。
下意識的,扉顏渾身冷汗一冒,急切道:“清揚,你這是做什麽?”
清揚雙眼瞪得仿佛要爆出眼眶,渾身上下冒著戾氣,緊緊咬著牙關,咬牙切齒道:“你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