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這是嫁妝
上官睿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沒有什麽弑父殺兄上位，也沒有滿手血腥，這樣安逸而簡單。
傅靜之又說：“我們江城這裏的梅子很好，可惜現在不是季節，等明年有機會你來嚐嚐。”
上官睿一邊上台階一邊隨口說：“自然是有機會，明年梅子熟了我陪你再來就是。”
傅靜之看上官睿的背影，想這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上官睿離開，她和母親在這裏看能不能熬過這一次，要是熬過去，母親總該鬆動，到時候她就跟母親先走，再聯係小丁和韓媽，一起去南洋。
這樣貿然過去，錢財肯定不夠，她從雍城帶了些珠寶玉石過來，到了南洋再慢慢做打算不遲。
如果她和母親被人發現了，她應該再難有活路，隻能是死的不那麽難看。
可是屍身到底都是一樣。
再等上官睿回來江城，薛大業敗退，她的屍骨就算不被糟蹋的破敗不堪也該在這天氣裏爛臭。
到時候再被上官睿看見，更是難看。
也不知道到時候又是什麽場景。
更不知道上官睿日後弑父殺兄，獨自一人在最高的地方會不會又覺得孤寂。
上一世看報紙上麵寫的上官睿，不過是一個符號，知道是有這樣一個人，殺伐決斷，萬人仰望，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上一世覺得有些人天性無情，這一世卻知道這人內心有多柔軟。
不認識他的時候，自然不會為他想，可如今，卻覺得要是他日後一個人在高處，怕他也會覺得冷。
也不知道上一世他為何會弑父殺兄，也沒法給他些消息。
思來想去，自己也的確沒什麽能替他做。
上官睿回頭過來看她：“怎麽了？”
傅靜之搖頭：“沒什麽，一想到進去有些怕。”
上官睿跟著說：“你母親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母親了，可是她一定也是真的愛你，不然怎麽可能把你寵成這樣的性子。”
傅靜之自然都知道，往正廳裏進去，迎麵看見傅譚氏坐在餐桌前麵，麵前幾道清粥小菜。
一如昨天晚飯一樣，傅譚氏看見他們，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桌邊卻還都有兩副空著的盤碗筷子。
上官睿和傅靜之過去跟傅譚氏打過招呼，傅譚氏隻當是沒聽見。
兩個人落座，一桌子菜卻一下子讓傅靜之紅了眼眶。
昨天晚飯都是江城的特色，挑了傅靜之愛吃的菜做了一桌子。
傅譚氏口上說不在乎傅靜之，可一桌子菜說明許多問題。
而今天，桌上清粥小菜，那幾樣小菜都是傅靜之昨天晚上吃的多的江城本地小鹹菜。
甚至小鹹菜也換了大些的碗裝著一碗。
顯然是她昨天吃飯，自己母親看著是冷眼以對，卻在心裏默默記了她想吃的菜色，早上又格外讓人多拿了上來。
傅靜之這樣紅了眼眶，上官睿也都看在眼裏。
桌上的菜色布置，上官睿也能看出來。
這樣的用心，卻這樣假裝不在意，這位傅譚氏的確是真的奇。
一頓早飯吃的簡單，飯後，傅靜之正琢磨怎麽跟母親說話，那邊傅譚氏已經跟上官睿在講些家常。
如果說傅譚氏對傅靜之是一顆柔軟的心外的橫眉冷對，那麽傅譚氏對上官睿就是一種又看不上又客氣的糾結。
傅靜之這時候才大概能感覺到上官睿昨天跟她說的，他一貫討長輩喜歡。
上官睿收斂了脾氣的時候，坐在那裏竟然也有種乖順的氣質，認真看著傅譚氏說話，好像一個看著老師的學生。
不卑不亢，可是謙遜有禮，很多話顯然是在迎合著傅譚氏在說。
明明就是天之驕子，一家子裏麵錯綜複雜，可是讓上官睿說出來，就好像一家人和和睦睦。
談到大帥，上官睿說自己父親跟報上說的不一樣，年輕時候迫於無奈出來闖蕩，現如今常盼著他們兄弟早日成婚，含飴弄孫。
談到大帥夫人，上官睿說早已經不住在一起，他又事務繁忙，一年也就是過年和父親壽辰才會見那麽一兩次，平日不用相處。
談到門戶之見，說自己大哥娶的也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並沒有什麽成見，娶妻當賢，聯姻當然是可以，可聯姻對方必有所圖，也不是首選。
一番話說下來，竟然跟傅靜之就是天作之合，並沒有半點不合適的地方。
若是強說有，也是上官睿自覺自己莽撞，恐怕配不上傅靜之。
這話聽的傅譚氏不由的白了一眼傅靜之，想斥一句，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傅靜之在一邊聽他們說話，一時也插不上，等到那邊兩個人終於停了，還沒等傅靜之開口，傅譚氏已經先說話。
“瑾瑜，對吧？”傅譚氏念一邊剛剛問的上官睿的字，微微搖頭：“高下在心，川澤納汙，山藪藏疾，瑾瑜匿瑕。這名字，你父母對你期待倒是直白。”
上官睿在一邊說：“天下父母對孩子都有期待，我父親書讀的少些。”
傅譚氏卻說：“這名字大概是你母親起的，又或者你父親跟外麵傳聞的不大一樣，也略通文墨。”
上官睿卻是沒想到這一層，頓了一下，才說：“我父親的確文墨不通，小時候沒能讀書，我母親我卻不太清楚。”
傅譚氏歎口氣：“也是個苦孩子，吃了不少苦吧？”
言下之意，竟然替上官睿覺得辛苦起來了。
傅譚氏站起來，去背後的桌子上拿了一個小匣子出來，放在桌子上，打開一條縫隙給上官睿看：“這個你收著。”
裏麵竟然是錢莊的莊票，厚厚的一疊，也不知道是多少數目。
“母親……”傅靜之正要阻攔，傅譚氏伸手攔下。
“我這裏做什麽跟你有什麽關係？你少說話！”傅譚氏冷聲嗬斥，而後把匣子蓋上，給上官睿推過來：“裏麵錢財不多，你替我分成三份，一份給你，另兩份給我兩個兒子。”
上官睿略一猶豫，接過匣子：“晚輩替您把這裏麵平分給靜之兩個哥哥，靜之這裏您不用煩心。”
傅譚氏卻冷笑：“不用煩心？從來最讓我煩心的就是她，她兩個哥哥是男兒，闖成什麽樣子都是造化，她卻不成器。”
明明是要照顧傅靜之，卻偏偏要說成是因為傅靜之不成器。
上官睿仍然是說：“靜之這裏當真是不用。”
傅譚氏卻是一挑眉，反問：“你說她不用，你可給過她花費？”
上官睿一時啞然。
他跟傅靜之相識至今，從來也沒給過傅靜之什麽花銷，她要是要什麽，若是她提，他自然會讓人去置辦，可好像她也沒要些什麽過。
反倒大帥壽辰，她自己出錢買了虎符當賀禮，在此之前，還有一份龍涎香，她買來給他安神。
龍涎香也是價值不菲的東西，傳說是從海上來鯨魚身上而來。
傅譚氏看他這樣子，不耐的徐徐又說：“女孩子，衣服置辦，化妝采買，都是花銷，你又不給她，我這裏的你拿著。”
上官睿還要推辭，傅譚氏又說：“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你這些錢財？難道我不知道你們家富可敵國，看不上我這點碎銀？”
上官睿忙說：“不是，心意晚輩領了，隻是這錢……”
傅譚氏卻冷聲說：“因為我從前給過李慕南。”
上官睿一下子頓了，看向傅譚氏。
傅譚氏徐徐又說：“這裏麵自然沒有那麽多，可也到底是我給出去的嫁妝，你收是不收？不收那就算了。”
這話一說出口，上官睿哪裏還敢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