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時光寧靜
上官睿說:“沒事,我不在乎。”
李慕南說:“若若,你不能因為你任性妄為和小魚兒不在乎就不知悔改,以後行事要多規矩,這也是為了小魚兒好,你也想他一直留在這裏對吧?”
傅靜之當然是想。
李慕南說:“你要我陪你鬧,我是不願,可我穩重踏實,大人就覺得我能管好你,再加上我的身份,自然不會苛責我,小魚兒全不一樣。”
傅靜之從來明快,從來都是掌上明珠,從來都一直向前不知妥協為何物。
從來什麽事都笑起來就當作沒事發生。
然而這一次,卻是她人生第一次陷入沉思,似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是第一次知道,人生喜歡的東西不能拿在手裏,喜歡的人不能靠近,要有姿態,要保持距離,要遵守一個規則。
上官睿說:“我真不在乎。”
那時候小小的上官睿說的都是真心,可是他越是真心,傅靜之越是懂得要保持距離。
她在譚家,不是沒見過人與人之間的彎彎繞繞,隻是被母親和外公保護的夠好,不用去介意。
大人的世界,跟孩子的世界全不一樣。
李慕南少年時就通透,看傅靜之這樣子,心也軟下來:“行了,你以後注意就是了,別不開心,萬事還有我。”
傅靜之跟上官睿說:“對不起,以後我不會了。”
小小的上官睿卻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她別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那時候孩童心思,從來都是簡單。
對喜歡的人,總想讓對方開心,其他什麽都不管不顧,滿腹心思都是她。
於是那一個下午,什麽都好,隻有結局不好。
結局是傅靜之跟李慕南回家,上官睿站在馬廄的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
傅靜之走到偏院門口,回頭跟他揮手作別。
那一天的空氣裏有很濃重的稻草的味道,他手裏折著跟枯黃的麥秸,一點點的掰斷,再掰斷。
斷到無法再掰,又換一根繼續掰。
少年的心思,在那一天裏跟著麥秸斷城一寸寸,百轉千回,不得其所。
……
上官睿看著此刻低她一頭,眉眼之間都是安寧淡然,波瀾不驚的傅靜之。
傅靜之往家裏走。
上官睿跟著在她的身後,心裏微跳,等了兩秒終於是在傅靜之的家門口台階前問出一句:“你那個兒時的玩伴後來呢?”
傅靜之卻是說:“別提了,我們進去吧。”
上官睿又問:“怎麽了?”
傅靜之想想說:“以前小時候不懂,不知道人和人之間從來不是天長地久,遇到一段時間總會告別,就算是你我也是一樣。”
上官睿心裏一顫,伸手拉住傅靜之的胳膊。
傅靜之回過頭。
上官睿眼底有些審視和慌亂:“你在說什麽?什麽你我也是一樣?”
傅靜之這些年卻再也不是從前,麵上極其淡然,笑了笑掩蓋過去:“我說人和人之間,有生就有死,自然所有人和物都是一起一段路,總會告別。”
說的有理有據,也是一貫傅靜之喜歡琢磨的說辭。
上官睿找不出問題,卻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不踏實,還想再問,卻被傅靜之打斷了。
“快點進去吧,我母親刀子嘴豆腐心,萬一還在等我們吃早飯,你今天就要走,還要跟她辭行,晚了不好。”傅靜之轉身往家裏走。
上官睿快兩步追上來,在她左右:“不然我今天不走了,昨天晚些時候電話打到了車站,寧城那邊說薛大業號稱5萬人,可到了城下,實際就幾千人而已,不成氣候。”
傅靜之卻聽著,急忙問:“寧城那邊怎麽知道的?已經打起來了?”
上官睿說:“還沒有,他圍城也圍不住,隻能對峙談條件,一貫是如此,能談誰願意打,他想要個安穩。”
傅靜之走了兩步,問:“他可會打過來到江城?”
上官睿輕輕搖頭:“江城既不富庶,也沒有天險可守,攻下來沒有好處,守起來又難,所以才能安穩至今,你可以放心,薛大業也不是瘋子。”
傅靜之卻知道薛大業就是瘋子。
而且看這個架勢,也就是今明兩天的事情。
可是連上官睿也說,江城無險可守。
所以從來也不會有人看重江城,江城被不被占根本不值一提。
傅靜之隻說:“你還是早點去寧城,別耽誤了,進去跟我母親辭行之後就走吧,我這裏也要收拾些東西。”
上官睿跟著傅靜之往裏麵走,快走到正廳,傅靜之忽然又看上官睿,開口說:“江城是我家,所以我看這裏一草一木都覺得好,以後回雍城家裏的時候,我改些格局行嗎?”
上官睿問:“你想改哪裏?那宅子是我買下來沒想太多,就是交際用,舞廳夠大,你想改哪裏跟我說,我叫人改動。”
傅靜之想了想說:“我喜靜,那個大舞廳我第一次去就覺得熱鬧,小白還在宛城,你替我把它接過來,照顧好它。”
上官睿聽了笑:“說改格局,怎麽又說到了貓?你要是覺得不好改動,都可以跟我說。”
傅靜之也笑笑:“我一時想不到怎麽改,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薔薇花架最漂亮,不然我回去種挨著牆種棵核桃樹,夏天我喜歡吃。”
說起了核桃樹,上官睿眼底都柔軟:“核桃樹長起來慢,我回去讓人想想怎麽種才好讓你早點吃到核桃。”
傅靜之想了想又說:“馮驥是馮家的人,你總讓他跟著我不合適,還是早點讓他去建功立業。”
上官睿點頭,伸手拉過傅靜之的手:“等局勢好一點我再給她安排,他這人我信得過,再挑個身手好又信得過的不容易,到時候你不說,我也要調他走了。”
傅靜之看著上官睿。
上官睿笑說:“我可不是吃味,你跟他走得近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跟他如何。”
傅靜之反問:“你怎麽知道我不可能跟他如何?”
上官睿看她,眼底有些介意似的。
傅靜之也看他。
到底還是他先笑了,敗下陣來,末了捏著傅靜之的手:“你連我都看不在眼裏,要說類型,我跟他是一類,都是沉默不愛吐露心事的,你連我都不可,自然不會看上他。”
傅靜之蹙眉看他:“你何時這樣自戀?馮驥有馮驥的好,你也有你的差,哪裏是這樣比的。”
上官睿一時表情僵在一半。
傅靜之看的又笑:“好了不鬧了,你有你的好,他有他的好,你就算是差,可我也是喜歡你這樣的差,這樣可好?”
上官睿滿心不高興,轉頭看一邊,頗為氣惱的樣子。
傅靜之看著,緩緩說:“你和我剛遇到的時候,你可不是現在這樣的,你那時候……”
那時候上官睿高冷,強悍,視人命如兒戲,根本什麽都不看在眼裏,甚至還有些頑劣,脾氣極大,時常反複,陰晴不定。
不說那麽遠,就算是半月之前,他跟她置氣,還凶的嚇人,更不用提用槍指著她。
如今在這裏,卻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這個人是上官睿,可是眉宇之中抹掉了那種銳利,不再像個刺蝟一樣到處紮人,而是收起所有的尖刺,成為一個簡簡單單的尋常人。
而他們就像是普天之下任何一堆普通的情侶一樣說話嬉鬧。
什麽大帥、葉千蓉,什麽爭鬥,什麽戰爭一下子都離得遠了。
之前的小心謹慎步步揣摩對方的心思變成了平靜的相處。
她也不去猜他,之跟他說些尋常話,做些尋常事。
在這個安寧的小城裏,時光都容易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