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別亂叫喚
江珩這幾天都待在醫院沒去上班,餘榮過來給他匯報工作,順便經過恒泰給他拿了幾套換洗衣服過來,看到許枝鶴已經醒了,臉上露出欣喜:“許小姐還好吧?”
“承蒙餘經理掛心。”
餘榮搖搖頭,許小姐要是再不醒,他怕他們老板暴走。
江珩見餘榮留在病房,吞吞吐吐有話要說的樣子,鬆開許枝鶴道:“我出去一下。”
餘榮也道:“許小姐安心養病,江總一會兒就回來。”
許枝鶴臉頰微燙,點點頭,縮進被子裏。
走廊上,餘榮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對江珩道:“燕回的傷勢驗出來了,雙腿粉碎性骨折,不可修複,隻怕下半輩子都要坐輪椅上了,而且……”
餘榮頓了下,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江珩也沒開口問,表情一直淡淡的,像是對他所說的全都漫不經心。
餘榮半天才壓低了聲音說:“他那方麵的功能也廢了。”
餘榮用試探性的口吻說:“我聽內部人說,是你把他打成那樣子的?你也忒大膽了,不知道燕家老爺子剛愎跋扈、有仇必報的嗎?他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剛結了婚還沒有後,就叫你給打成斷子絕孫,你這不是拔他心頭肉嗎?”
江珩冷笑了一聲,麵容冷沉:“誰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心頭肉?難道許枝鶴就活該被他糟蹋?”
餘榮一時語塞。可他還是覺得無法理解:“你會生氣是正常,可許小姐現在也沒有什麽大礙,你犯得著下這麽狠手,還一點掩飾都沒有。擺明了跟燕家叫囂,就是老子幹的,你奈我何?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這種老謀深算……啊呸,精打細算的人,一般不都是秋後算賬的麽。燕家那點底子,你耐下心陪他慢慢玩,還不夠他們焦頭爛額嗎?”
江珩轉過眸子,漫不經心的看著他,過了很久,才淡淡說了一句:“他動別人,我可能陪他慢慢玩,但他千不該萬不該,碰了不該碰的人。”
餘榮霎時間語塞。
他並不知道許枝鶴被燕回灌藥,可能影響到腹中胎兒的事。隻覺得江珩這次處理的極為不理智。
“我以前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
江珩沒再回答他,隻是眸光異常的清冷。
餘榮想了想又道:“就算你有朋友在局子裏,燕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之前他們還肯為了掩蓋燕回的罪行大事化小,現在燕家都斷子絕孫了,還不破罐子破摔跟你死磕到底?我去你家的時候碰到伯父伯母了,二老本來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了,為了你這事又開始活動去疏通關係了。”
江珩的薄唇繃得緊緊的,江逢年雖然宣布破產後就每日種種花養養魚,但畢竟曾經是叱吒南城商界的人,耳聰目明怎麽可能打聽不到他的事。
孟芝沒來問他,就代表著二老已經打算默默支持他了。
他轉過臉朝病房裏看了一眼,直接道:“我這段時間走不開,公司那邊幾個新項目,你還是要盯緊點,如果燕家找麻煩,你就直接轉告我。”
餘榮歎息一聲,不再多言。
*
江珩再回到病房時已經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又剃了須,下巴光潔幹淨。
又回到了那個隻可遠觀的高嶺之花。
許枝鶴看到他,忍不住吹了聲口哨:“真不愧是校草。”
江珩手裏提著一碗粥,是桂姨特地從別墅送來的,加了中藥熬的,米粒全都熬得軟化了,吹涼後,插上吸管,方便許枝鶴進食。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拖著粥碗,把吸管遞到許枝鶴唇邊。
許枝鶴配合的把身子湊過去一點,喝了一口,就直皺著眉頭:“什麽東西,好苦。”
粥裏加了中藥和補品,熊膽什麽的,那味兒想想都知道。江珩自己吃了一勺,眉心微微蹙了下,麵不改色的哄她:“還好啊,你再嚐一口試試。”
許枝鶴指著他:“你有本事再吃一口,然後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江珩可不上當:“乖,這粥是煮給你吃的,我都吃光了你吃什麽?”
許枝鶴:“……”
捏著鼻子,皺著眉頭,好不容易把一碗粥都吃光,許枝鶴幾乎比喝中藥還痛苦,吃完了就捂著心口直犯嘔。她這絕不是妊娠反應,純粹被這粥味道給嗆的!
江珩沉默的替她把粥碗收拾了,然後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摸出一顆話梅糖,淡淡送到她嘴邊:“張嘴。”
許枝鶴詫異:“你哪來的?”
“叫你張嘴。”
“……”
他問過醫生,糖含在嘴裏不會對舌頭的傷有影響才特地去買的。
病房裏加了張小床,晚上他就留宿在這。
江珩倒了杯水給許枝鶴漱口,然後就去洗手間擰了濕的熱毛巾出來給她擦身。
這些事他做慣了,早就得心應手,許枝鶴順從的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趴好。
把被子推開,掀開她身上的病號服,瑩白皮膚上的那些傷痕還是很刺眼。
江珩拿著毛巾,卻忽然想起之前嚴訣送來的那隻視頻。
畫麵裏,燕回一邊調整著攝像頭方向,一邊說是專門拍給他看的。他看的過程中,的確好幾次青筋暴起,按耐不住想衝出門去殺人。
現在他隻後悔當初在酒店房間裏下手為什麽這麽輕,直接把他打死,來個意外死亡,總比現在恨得牙癢癢要好。
也是那隻視頻,讓他知道了許枝鶴為什麽會選擇咬舌。
一如當年15歲初見,她在雲城被一幫小混混圍住,她可能無力反抗,卻有一顆比任何人都強大的內心。
當初就是這個一往無前的小丫頭,深深的震撼了他和嚴訣,現在,依然是她,令他徹底的折服。
就連嚴訣都忍不住和他感慨:“你老婆真是女中豪傑,換成是我,也許就委屈求全了,絕對想不到咬舌。”
江珩白他一眼。
可內心清楚,換成自己也未必會選擇自戕。
畢竟在這個年代,清白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真到了那種絕境,除了原諒她,還能選擇什麽呢?
所以許枝鶴這份堅持,在他看來,更加難能可貴。
許枝鶴趴著,感覺到身後人的動作停了下來,不由發出一聲微微的質疑。
江珩馬上回神,又把手伸進她衣服裏,細致的擦拭著每一處。撩起她的手臂,從手腕擦到腋窩,再一根根的擦拭著手指。
她天生怕癢,每次擦過腋窩和腰眼的時候,她都會皺著眉頭吸氣:“癢……”
喘著氣細弱的聲音,江珩每次都被撩的不行,刻意板著臉,緊繃著下頜:“擦個身,別亂叫喚。”
“可是真的癢嘛!”許枝鶴不滿的哼哼。
他又把她翻過來:“躺好。”
病號服撩到胸口上方時,兩個人都紅了臉,江珩擦著擦著,不由自主就俯下身,親了親她的鼻尖。
許枝鶴也仰起脖子回應他,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緩的聲音……
江珩記著那天的教訓,舌不敢伸進去,隻貼著她唇角碰了碰,手裏的毛巾早丟開了,兩人糾纏了不到五分鍾,他忽然直起身,從她身上起來,氣喘籲籲道:“你自己擦前麵吧,我再去搓條毛巾。”
晚上沒有什麽事做,許枝鶴靠在床上用平板看了會兒綜藝,就犯困打起瞌睡。
江珩見狀,也丟開手裏的文件,替她把枕頭放平,掖好被子:“早點睡吧。”
許枝鶴望著他:“你也早點睡,護士說你兩天沒合眼了。”
江珩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徑自躺在了病房裏加的小床上。
他這麽大個人才睡張一米寬的小床,倒是許枝鶴這張豪華病床足有一米五寬。
兩個人麵對麵躺著,江珩伸手擰掉了床頭燈,許枝鶴就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了。
漸漸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發現他一雙眼睛目光深邃,一直盯著自己。
許枝鶴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的,臉漸漸紅了,盡管在黑暗裏他不一定能看到。
“你記不記得那次在首都,我闌尾炎開刀,也是你陪著我。”
江珩側躺在小床上沒動,薄唇一張一合平淡的道:“記得,當時那張所謂的陪護椅,比這張床還寒磣。”
許枝鶴忍俊不禁,往旁邊欠了欠身,拍拍自己騰出來的一半床位:“你上來睡吧,這邊舒服一點。”
半晌,小床上的男人身子往前傾了傾,伸出隻手,拉住她露在被子外的小指:“好了,我拉著你,你快睡吧。”
男人略顯粗糙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指,許枝鶴臉紅了紅,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我想跟你一起睡……”
要不是她這時候還病著,這樣一句引人遐思的話,足以令麵前的男人化身為狼。
她都沒看清楚江珩是怎麽到自己身邊來的,隻感覺到麵前一道黑影晃過,江珩的手已經摟到她腰上,另一手穿過她腦後發絲,將她的臉頰輕輕按在自己胸膛處。
許枝鶴在他懷裏微微抬頭,心髒噗通噗通跳得有些快:“我還沒問你,那天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關於那天的一切,江珩都不想再回憶。
低頭飛快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好了,趕快睡覺。”
許枝鶴見他敷衍自己,不滿的把手伸進他睡衣領子裏狠狠的揪了一把:“那後來呢,怎麽處理了?”
他一把扯下她作亂的小手,壓下身體裏翻滾的情潮:“放心,壞人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你就別胡思亂想了,趕快睡覺。”
“我睡不著……”許枝鶴有點委屈,她說的是實話,睡了兩天了。
“那你想做什麽?”男人倏的翻身而起,單手撐在她頭頂,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許枝鶴咬著下唇,忽然說不出話來。
江珩的視線從她紅撲撲的小臉蛋上移開,把手撫上她圓滾滾的小腹位置,感受著裏麵的胎動。
想到這裏連接著她和他的血脈,再多的鐵石心腸也變作了繞指柔。
“我知道你想,再忍忍,最多再過四個月。”
許枝鶴的臉憋得紅透了:“……誰說我想了?”
“不想那還不好好睡覺?”男人眉眼清清,透著一股嫌棄。
許枝鶴羞憤的背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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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連著在醫院守了幾個24小時,鐵打的也扛不住,第二天一早,許枝鶴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他回家收拾一下。
他確實有些事亟待處理,但不方便當著許枝鶴的麵。比如孩子的事,比如燕回的傷,許枝鶴至今還不知道他把燕回打成半身不遂的事兒。
江珩也不希望她知道,發生了這麽多以後,即使知道她很堅強,他還是一廂情願的想把她保護在溫室花房裏,不受風吹雨打,永遠無憂無慮。
江珩離開後,換了孟芝過來陪床。
早上醫生來探過她的情況後,就和孟芝出去到辦公室聊了一會兒。
許枝鶴閑來無事,隨便抱了本書坐在床上發呆,聽見門上有響動,她抬起頭,看見袁挽靜靜站在門口。
她這才想起,以袁挽對自己的關注程度,她受傷的事不可能瞞過袁挽的眼睛。
也許是因為自己現在也有身孕了,許枝鶴對她態度好了一點,淡淡道:“進來吧。”
袁挽走進病房,看到她蒼白的小臉上那些傷痕時,眼神裏分明閃過一絲沉痛,隨後才淡淡道:“我問了醫生,他說你舌頭受傷,最近隻能進流食,我煮了點清火的湯水,放涼了就可以喝。”
她手裏提著個精致的保溫桶,走近了,放在她床頭櫃上,一打開蓋子,香氣四溢。
許枝鶴朝門外看了一眼:“他來了嗎?”
袁挽愣了下,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易澤謙。
她頓了頓,回答道:“他這兩天忙得厲害,發生這麽大的事,南城幾乎要翻天了。這燕家的小子也是膽大包天,居然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現在弄個半身不遂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你放心,燕家要是敢對你報複,媽不會袖手旁觀的。”
許枝鶴關心的重點卻不在這上麵,她敏銳的抬起頭:“半身不遂?”
“是啊,我聽外麵小道消息說,還是江珩親手打的。”袁挽沒注意許枝鶴的表情,順口就全掏了出來,“我聽老易一個在警隊的手下轉述的,說他們後來清理現場,那滿地的血,燕回躺在地上,就剩半口氣了,明顯是被人虐打的。聽說酒店房間裏有監控攝像頭,燕回那兩條腿,是叫江珩生生給打斷的,而且是粉碎性骨折,沒有愈合機會了。”
“……”
“連老易都感慨,這姓江的小子看上去文質彬彬,沒想到一出手就這麽狠。而且上頭好像有人要保他,警局這案情報告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麽寫。”
袁挽端著湯碗,吹涼了替她插上吸管:“要不要嚐嚐湯?”
許枝鶴卻怔怔的出神。原來那場血色恐怖的不是她的夢,是真的發生過!
她不敢想象,平常對著她那麽溫柔的江珩,會下這麽重的手!
她一把攥住袁挽的手腕,袁挽被嚇的手抖了下,湯灑出了些,她趕忙放下湯碗:“你現在也是當媽的人了,怎麽還這麽莽撞。”
許枝鶴顧不得這些,臉色異常的蒼白,十根手指都緊緊抓著袁挽:“你那個姘……愛、人……”
許枝鶴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麽形容易澤謙的身份,“姘頭”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他不是很厲害嗎?你能不能幫幫江珩,一定要保住他,他千萬不能因為傷人去坐牢!”
袁挽擱下碗,反手握住她:“你放心。其實就算江珩不出手,我跟老易也不會放過燕家,不過這次事也能看出來,江珩是真的在乎你,把你交給他,媽也就放心了。”
許枝鶴咬著唇,沉默半晌:“那我……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不管怎麽說,燕回是她得罪的,江珩卻為了她出手傷人,如果江家因此攤上麻煩,她自己也有責任。
袁挽看她這樣子,寬慰了她兩句:“你別想這麽多了,你嫁的男人比你想象的有本是多了。你現在能幫上的最大的忙,就是好好養病,盡快康複,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許枝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她想起那天餘榮過來,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說的也是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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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許琳居然也來探病了。
不過袁挽走的時候留下了兩個保鏢守在病房門口,沒讓她進來。
許枝鶴想起袁挽說的,燕回成了半身不遂,許琳和他才剛剛領證,丈夫就出了這種事,她是來找自己要個說法的吧。
許枝鶴覺得好笑,這麽多年了,許琳還是這種欺軟怕硬的性子。
人是江珩打的,她不敢去找江珩,就來欺負病著的自己。
許枝鶴不想讓江珩操心,索性讓保鏢攔著,壓根沒讓她進來病房。
當天晚上,江珩下了班依舊來醫院陪她。
穿著西裝的男人手裏提著保溫桶進來,許枝鶴一看就知道又是那中藥熬的粥,頓時皺起了一張小臉。
江珩脫下西裝外套,去洗了手,才開始給她盛粥:“餓了吧?今天晚了一點。”
許枝鶴撅著小嘴,一臉苦哈哈:“我不想吃……”
男人抬起頭,溫和深邃的眸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拉了張椅子在她床沿坐下。
“就吃一點,也許今天的比昨天的好吃呢?”
許枝鶴明顯不信。
好吃又能好吃到哪去?反正來來去去不是熊膽粥就是虎骨粥,野山參片粥,一股濃濃的藥味。據說是某國寶級中醫世家家傳的方子,藥材也是特意弄來的,聽名字都挺貴的,雖然已經盡量每天換著花樣熬給她喝了,但許枝鶴一聞著那味兒就反胃惡心。
但醫生說,那是正常的妊娠反應。
反正許枝鶴看著那粥從碗裏盛出來就開始捏鼻子。
江珩替她扶起枕頭靠在背後,溫和而低沉道:“就吃一口,乖。”
許枝鶴看他這麽盡心盡力的哄自己,老大不樂意的擰著眉,捏著鼻子用吸管吸了一小口……味道居然不衝!
她昂起頭:“不是藥粥?”
男人漆黑的眸子裏閃著溫淡柔和的光:“好吃嗎?”
許枝鶴忽然意識到他今天為什麽會來晚了:“你煮的?”說完,又吸了一口。
江珩抽出紙巾,給她擦了擦嘴角:“你喜歡就好。”
終於不用吃那嗆人的藥粥,許枝鶴胃口大開,吃光了整整一大碗粥,等他洗完碗回來,湊過去扯了扯他的衣擺。
江珩順勢在床沿坐下,在她眉心落下一個吻:“怎麽了?”
許枝鶴看著他,掙紮幾番,輕輕問道:“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許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