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剝開迷霧
衛瑩琅跟著張師爺同李捕快進了衙門後院，那裏閣出來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專門用來給值夜班的捕快吃住用的，他們一行人寄身在屋子裏，略微顯得有些逼仄。
張師爺清了清嗓子，眾人都停止了講話，紛紛看向張師爺，他正了正神色，這才將話頭往案情上引。
“我同賀立凡原本是舊識，他家又突然生出人命案，避開我同他的關係，僅以我作為師爺的立場，也應該將此案查清楚，以此慰籍死者在天之靈。”
李捕頭也是個活絡的人精，聞言對著張師爺拱手道：“那是自然，賀家主公也是個樂善好施的善人，這次家中出了人命案，必然愁悶苦惱，我們應該勤勉查案，不僅慰籍死者之靈，也以此安慰賀家主公。”
眾人紛紛附和稱是，隻有衛瑩琅一人閉口不言，隻是冷漠的旁觀。
“如此，李捕頭你說說你在案發現場發現了什麽？這死者到底是不是投井自殺的？”張師爺對查案並不精通，平時也隻是幫著京兆尹做一些書書寫寫的活計。
李捕頭沒有說話，而且看向衛瑩琅，衛瑩琅正心不在焉地看著眾人，聞言忍不住朝衛瑩琅發問：“不知道衛姑娘方才驗屍查出來什麽？”
衛瑩琅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
“屍體死亡世間在兩個時辰前，大約是醜時到寅時，”衛瑩琅擰了擰眉，像是想到了什麽，話說一半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才繼續道：“死者渾身沒有其他傷痕……屍體全身，除了……隱秘處，其他的地方我都檢查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再檢查一下。”
檢查哪裏？男子隱秘處？
在場的幾個捕快麵麵相覷，張師爺和李捕頭也是麵容古怪的互看一眼，作為女子行驗屍術已經讓人非議了，她居然還要驗屍隱秘處。
張師爺也不好直言拒絕，畢竟他還要用到衛瑩琅，“我讓人把屍體抬去義莊，你還是先將查到的結果講給我們聽聽。”
衛瑩琅見他話語模棱兩可，心裏琢磨著一會兒讓封鎏陪著自己去一趟義莊，麵上隻是淡淡點頭，繼續說道。
“眼下可疑的有幾處，其一是死者溺死會因為無力掙紮，雙手呈自然垂著的手勢，可是李藝屍體的雙手卻是像要抓著東西，半握著手勢。
其二是死者指甲蓋裏的泥土，我在院子四周查看過，都是黑色的泥土，可是死者的指甲裏的黑色泥土裏，卻參雜著紅色的泥土顆粒。
那紅色的泥土顆粒哪裏來的？
我去李藝劉翠婷夫妻新房看過，房子很幹淨，劉翠婷雖然纖瘦，可是衣著得體幹淨，指甲平整，指甲縫幹淨，所以李藝絕對不會是邋遢的人。
其三是院門後麵的拉栓上沾的血滴，根據凝固以及變色的程度，被木刺刺傷的那個人，大概也是在醜末至寅初時來過。
更重要的一點是李藝沒有自殺的動力。”
衛瑩琅斂目盯著手邊的茶杯，半是思索，半是有些發呆，說話的聲音緩緩的。
李捕頭聞言後，也是點點頭，“更奇怪的是花貳小院出了人命案，其他院子的人卻一點動靜也沒聽到，如果說李藝是被人殺死，那就更奇怪了，殺人必然會搏鬥，搏鬥怎麽會沒有動靜？”
“依照衛姑娘所說的，此案是謀殺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醜末寅時，紅色顆粒，可疑的手勢，嘖嘖嘖，”張師爺皺著眉，半托著額頭，滿臉憂愁。
“如果花貳小院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呢？如果不是，就能解釋為什麽其他人沒有聽見動靜，”衛瑩琅猛地抬頭，眼睛一亮，聲音微微有些激動。
“你想說什麽？”李捕頭皺眉看著她。
這個衛姑娘似乎確實有些東西。
“如果是有人在別的地方殺了李藝，然後為了偽裝，特意將屍體扛回了花貳小院，無意中被拉栓上的木刺刺破，慌亂中沒有來得及擦去，然後用法子將屍體放進井裏泡著。
這樣也可以講通，為什麽李藝指甲縫裏有此處沒有的紅色泥土顆粒，為什麽他的手指呈抓握形”。衛瑩琅有些激動地拍了一下手掌心。
“紅色的泥土顆粒……”，張師爺看著衛瑩琅激動的臉龐，突然想起了什麽，忽然眼前一亮。
“一般富戶權貴家中，都會鍾一種叫做‘朱砂荔”的貴重花木，那種花木長大後，會長出普通荔枝一般的豔麗花朵，香氣撲鼻，花瓣能入飲食，能做口脂胭脂。
而這種花木需要一種南方特有的紅色沙土來種植，據說這種沙土，一鬥就要十幾兩銀子。”
李捕頭瞬間明白過來，頓時也精神百倍，轉頭招呼捕快，“你想辦法偽裝混進賀府，想辦法給我一個院子一個院子找，把那種奇怪的花木找出來。”
小捕快領命下去，張師爺臉上愁容一掃而空，但笑容沒有維持多久，瞬間又變回了之前的愁容滿麵的樣子。
“若是真的是熟人作案，怕是賀府必然會遭人詬病。”
李捕頭見張師爺愁容滿麵，他心底那絲快要破案的激動情緒，也給壓了下去，忍不住出聲安慰張師爺，“賀府人多混雜，雖然出了人命案，但能抓住凶手，也算是為賀家主公清除禍害了。”
張師爺聽他這麽說，也隻是厭厭地點頭，半托著額角不再說話。
衛瑩琅在旁邊看著李捕頭殷切模樣，隻覺得尚能接受，畢竟他的做派還算不上溜須拍馬。
衛瑩琅看著張師爺犯愁的樣子，其實不想再給他添堵，但掛在嘴巴，又不能不說。
“我父親的院子一到晚上，就會有人守在院門口，旁的人沒有父親的召見，其他人都進不來的。”
衛瑩琅這話說的莫名其妙，其他人都一臉茫然看著，張師爺原本也是奇怪的看著她，然後目光一點點的從奇怪變成了驚詫，到後來的震驚。
“能種朱砂荔的主子不是主公，就是主公寵愛的女子，我聽說過一棵朱砂荔，能抵上千金，除了主子貼身丫鬟小廝，沒人能輕易靠近，而每家的主事人身邊，都會跟著一個耳朵靈敏，手腳敏捷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