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義莊驗屍
“你們這是打哪裏去？”衛瑩琅遠眺了一眼不遠處提著竹籃，身影纖瘦的女子，她隻一眼就看出那女子正是昨日喪夫的劉翠婷。
“衛姑娘，我們奉了捕頭之令，特意暗中護衛李劉氏，她同李藝成婚不久，李藝待她很好，舍不得讓她操勞，她自己便在鴛鴦樓裏借了一些縫補針線的活計，這不是準備去鴛鴦樓送縫補好的衣裳。”
小捕快朝劉翠婷身影努了努嘴，麵上是同情之色。
衛瑩琅點點頭，“這就巧了，正好我也要去鴛鴦樓，一道同去吧！”
小捕快神色之間似有驚詫之色，目光無意中掃過她身後麵色沉沉的封鎏，不由有些猶豫地看著她，“姑娘護鴛鴦樓做甚？”
衛瑩琅挑了挑眉，心裏一時找不到適當的理由，嘴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自然是好奇，去見識見識帝都的銷金窟是何模樣。”
她當真是好奇，隻不過是想要找個時機打聽打聽豐天瑞死時的狀況，其實多半還是想要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李藝之死同豐天瑞可能有絲絲縷縷的關係，這種感覺像是細細的長線纏繞著她心頭。
“衛姑娘，你莫要同我開玩笑了，你一個女子不好去鴛鴦樓裏，況且衛少卿正帶著人去查鴛鴦樓，你若是去了，撞著你父親大人了，怕是要挨罰呢！”
小捕快稚嫩的俊臉上微微凝重起來，伸手推了推旁邊還在打鬧的同事，那幾人也趕忙正經起來，跟著附和。
“是啊！衛姑娘你來衙門做仵作，家裏怕是反對的吧？若是你再這身裝扮，去了鴛鴦樓，撞見衛少卿，怕是又會被責怪。”
他們真當衛瑩琅閑來無事，跑去鴛鴦樓消遣，還以為是她這樣的千金小姐好奇心太重，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唔，我可以在外麵等到天黑，他們總不能一直待在鴛鴦樓裏吧！”衛瑩琅還是想要去，去了自然要躲著衛平，她當然知道被他抓住自己去鴛鴦樓，自然又要跪祠堂了。
“衛姑娘，鴛鴦樓裏那些姑娘閱男無數，你這裝扮怕是瞞不住她們，你看這天色不早，你還是早早回去，就算要去，還是令擇他日，李劉氏快走遠了，我們得跟過去了。”
小捕快伸長脖子往前張望，隻見方才還在同旁人講話的劉翠婷，此刻已經走進巷口。
他趕緊招呼其他人跟上去，至於衛瑩琅，她這樣的大小姐，大約也隻會將自己的話當做耳旁風，三言兩語，說了便走。
衛瑩琅停在原地，細細一想，此刻去鴛鴦樓確實有些莽撞，衛平不知何時離開，若是自己在鴛鴦樓待久了，一直準備著抓自己小辮子的白梅，必然會小題大做，要是捅到衛平哪裏，她倒不是怕他們二人，隻是懶得應付。
“封大哥，同我西郊的義莊吧！”
封鎏見她打消了去鴛鴦樓的念頭，臉色柔和了一些，點頭應下。
西郊的義莊也不太遠，出了城，二人又步行個把時辰，爬了半個山頭，這才在鬱鬱蔥蔥之間窺見白瓦黑牆的一個小院子。
封鎏走到衛瑩琅身前，抬手抓住院門口木門上的兩個鐵環，緊扣了兩下，發出“砰砰”的悶響聲，不多時，裏麵傳來嘶啞蒼老的老年人聲音。
木門被人從裏麵拉開，一張溝壑縱橫的白發老翁，抬起他那雙混濁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這樣才能看清楚來人模樣。
“老翁，在下家中公子乃是衙門新上任的仵作，前日有一具明為李藝的屍體，被衙役們送進義莊裏放著，我家公子想要再驗個仔細。”
白發老翁眯著眼睛，仰頭看著振振有詞的風流，心裏不由嘀咕哪家公子家下人長得這麽俊，目光又慢吞吞地落到他身後的衛瑩琅臉上，看了半天，心裏又不免歎息，如今做仵作的都是這般容貌俊俏，皎如玉樹的貴公子了？
“老翁，還請行個方便？”衛瑩琅見白發老翁神色呆滯，隻一雙眼珠子緩緩滾動兩下，盯著她同封鎏看著，那眼睛混濁的很，看不出情緒。
老翁守著義莊倒也不怕有人來搶屍體，就算有人來搶，他一個垂垂老翁，也阻攔不得，索性也不阻攔，又見二人不像是鬼祟小人，便開門，請二人進來。
“公子你說的那具屍身正停在屋中，請隨小人前來，”老翁緩緩關上門，又緩緩走到衛瑩琅二人身前，佝僂著身體，負手身後，慢吞吞的領著他們往前走。
義莊很小，巴掌大的院子，沒走幾步就進了停屍的堂屋，衛瑩琅抬腳跟進去，抬頭就看見屋裏一排排停著方方正正的棺材，也有幾處棺材旁邊隔著蓋著白布的屍體。
屋子昏暗，原本門框旁兩處窗子，都被紙糊住，隻投進一層淡淡的霞光，老翁大約是個愛幹淨的人，屋子裏倒是沒有嗆人的黴味，隻是有一絲絲掩蓋不了的腐爛味。
既然是義莊，有些屍體擱置的久了一些，自然會散發出參雜著木頭腐爛的屍臭味，倒也不算奇怪，
“就是這具了，死者往生，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來世才好投一個好胎。”
白發老翁舉著一盞搖曳著豆大點燭光的燭台，走到行二橫三的位置，指著一具薄皮棺材，對著衛瑩琅道。
“多謝老翁，還請將手中燭台借在下一用，”衛瑩琅拱手道。
老翁顫巍巍的將手中的燭台遞給了她，然後退了兩步，將棺材前狹窄的位置，讓給衛瑩琅。
衛瑩琅接過燭台，轉頭朝封鎏道：“煩請封大哥將這棺材蓋掀開。”
封鎏從她身側擠過去，走到棺材麵前，氣沉丹田，隻稍稍用力，就將棺材蓋給掀開，又泄了一些力氣，小心地豎在地上，抵在後麵的棺材放好。
“還請幫我舉著燭台，”衛瑩琅將手中燭台，遞給轉身過來的封鎏。
封鎏想也不想，接了過去，便看見衛瑩琅擼起袖子，低頭彎腰，雙手徑直朝死屍原本穿戴整齊的腰間身處。
衛瑩琅做法醫那些年，什麽屍體沒見過，齊全的，殘缺的，恐怖的，安詳的，她都能麵不改色，該切哪切哪，該割哪割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