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陪他夜讀
待走回渡口的時候,已經又到了傍晚。今日在街上買了幾件布衣,給周白也添了幾件。身上的衣服還是華麗了一些,隻要出門都會迎來一些異樣的眼神。
我現在的身份已經配不上這些華麗的衣服了。
等我走進茅草屋的時候,看見門口一襲白色的身影在晃動,乘著薄暮的晚風,越發顯得俊美無瑕。若是周白能穿上精致的衣服,隻怕公主見了也會動心。
“周白……“我快步迎了過去,在看見他的時候,一日所有的憤怒和失望都煙消雲散了。隻有這樣的男子值得我失去一切去換。
他溫暖的手心撫上我的麵頰,望向我的眼神中有些不安,“今日去哪裏的?怎麽這麽晚才歸來?”
我拿著幾件衣服在他眼前晃了晃,“以後你不用再一直穿著身上發白的衣服了,換下來我幫你洗洗。”說著,我便伸手去拉周白的衣角,整個人鑽進了他的懷裏。
察覺到我的異樣,周白輕輕環住我的腰肢,柔聲問道:“怎麽了?”我該怎麽告訴他,父親因為我和他私奔的事情,已經氣得臥床不起了。
實在不想周白為我擔憂,既然已經選擇了和周白一起過著平民百姓的生活。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徐家大小姐了,隻是風吹過,眼角還是覺得酸澀難耐。
“沒事,周白你何時願意娶我?”將臉緊緊埋在周白的懷裏,嗅著他布衣上炊煙和淡淡的墨香氣味,這一刻我安心無比。
而被我抱緊的人,臉上卻露出了冷漠的神情。往日裏,我癡迷,熟悉的清澈眸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看不透的漆黑與冰冷。
這一係列微妙的變化,我沒有看見還是緊緊地摟著周白,將自己所有的委屈和傷心都重新咽了下去。
倆人緊緊抱著,我舍不得先鬆手。耳邊是蘆葦叢的沙沙聲,江邊傳來漁夫的歌聲,在溫馨的傍晚傳出很遠。
若是周白願意,我也可以陪著他過一輩子這樣平民的生活。沒有錦衣玉食隻有粗茶淡飯,沒有金屋羽衣,隻有茅草幹布。但是有周白守在我的身邊,這樣清貧的生活也讓我滿足無比。
靠在周白懷裏的我,聽見了一陣“咕嚕”聲。抬起頭,抱著我的人,臉上浮現出羞愧的紅暈,將白皙無瑕的麵容越發襯得清俊可人起來。
“莫看,莫看!”他伸手遮住我的眼睛,而嘴角卻微微上揚起來,露出含蓄的笑意。
“夫君是不是餓了?”看著他難得露出孩子氣的模樣,經不住心情大好起來。
他點點頭,無辜地看著我,“我等你久已,肚中早已饑餓雷鳴,娘子可真是緩緩而歸啊!”沒想到周白已經等我這麽久了,作為婦人,三餐不能給自己的相公按時做好,確實有違婦道啊!
“周白,午膳可吃了?”我有些擔心,都說是君子遠庖廚,隻怕他連午飯都沒有吃過。
他點點頭,“昨日的魚湯剩下的我都悉數喝盡了,沒有為娘子留下你會不會怨我?”周白看著我,臉上的紅暈淡去反而顯得局促不安了起來。
我的郎君就連一碗魚湯也喝得如此不安,隻怕他是心疼我,覺得沒有為我留下一點來心中有愧。在徐家錦衣玉食慣了,從沒有覺得一碗魚湯有多珍貴,隻怕昨日的鮮魚是周白剩下的最後錢財換來的。
“中午,我在市集上買了大餅已經吃過。你不用為我擔心。”我一邊說,一邊向一間茅草屋走去。今日用翡翠鐲子換來的幾張銀票都藏在我的懷裏,一張我都舍不得亂花。
想著要修一修茅草屋,等冬日來臨還要為我們備至幾件冬衣棉襖,餘下的錢要留著買米買油,留著看病抓藥。
最後一支金釵我藏在床鋪的下麵,等著明年周白上京趕考,給他留作路費。
這一夜,我支起大鍋煮了米粥。隻怕隻有白米吃得不盡興,我去草屋外麵尋了幾顆野菜一同放入鍋裏。等煮開之後,用勺子盛了一口嚐了嚐隻覺得嘴裏發苦,實在是難以下咽,隻得放了幾顆鹽粒下去。攪拌之後,才覺得勉強可以入口。
而出鍋之後,周白吃得卻很香甜。他用竹筷往嘴裏送著菜葉和米粥,動作有條不紊,讓人看著也覺得賞心悅目。
“周白味道還可以嗎?”我小心翼翼地問他,碗裏的野菜苦澀,哪怕是放了鹽也讓人沒有欲望都吃幾口。而周白迅速而優雅地將碗裏的菜粥吃了幹淨,將破舊的瓷碗又遞給了我。
他點點頭道:“平日裏我吃野菜,都舍不得放米,放入鹽粒。剛開始覺得菜葉幹嚼無味,苦澀難咽,可是時間久了,我也就習慣了。”
我端過碗,心裏酸澀那當,從不知周白的生活這樣辛苦不易。在下一碗的時候,我將整個瓷碗都裝滿了,再遞到他的麵前。
走了一日的路程下來,我也覺得肚裏空空如也。不一會也將菜粥吃了幹淨。在渡口邊,就著清涼的河水,將瓷碗都洗了幹淨。
待我收拾完再回到草屋的時候,周白已經又翻開書本仔細讀著,思索著。這一次我沒有離開,而是守在他的身邊。
雖然世人都說女兒無才便是德,因為徐家是大家,母親想要將我嫁入名門望族,更想將我送入皇宮中博得皇帝的寵愛。所以在我幼年的時候,家中就請了私塾,教我讀書識字。
油燈燒了一會,便暗了下去。我拿過銀剪將蠟燭上的燈花剪去,雙手護著不讓闖入的晚風將它吹滅。
在我做這些十的時候,周白才發覺我的存在,他抬起眼看著我,揉著疲倦的雙眸問道:“怎麽還不去休息嗎?”
我搖搖頭,“不,我要守在你的身邊,陪著你一起挑燈夜讀。”
“好,有你在身邊,我也不會犯困。”他說著,拉過我的手示意我坐在他的身邊。
對著撥亮的蠟燭,他又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不一會在我犯困的時候。周白起了身,輕輕拿過一旁的布衣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他的手指在肩頭停留了片刻,久久不願移開。一雙漆黑的眸子恍若無盡的星空,看不明白,看不到盡頭。
輕聲的呢喃聲傳來,隱隱的帶著恨意,“為什麽你是她的女兒。我身上背著仇恨,卻舍不得對你下手,心兒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
在睡夢中的我迷迷糊糊的聽著,卻聽不清晰,更聽不懂周白語氣中的猶豫與恨意。勉強支撐了一會,再聽不到周白說話的聲音,我終是沉沉的睡去了。
明日醒來,我還要去坡頭上砍來茅草,將破開的地方補起來。這一夜睡得極其不安穩,夢中一雙陌生又熟悉的眼睛一直看著我,他對我說了很多話,可是我一句都聽不清楚。
最後那襲白衣漸行漸遠,將我遺留在荒野之間。任憑我怎麽呼喚他的名字,怎麽痛哭哀求,他都聽不見一般大步離去,白衣招展,沒有絲毫的停留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