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走投無路
如往常一樣,我站在街邊賣包子。今日依舊是吸引了不少人過來買,一個裝飾華美的轎子在包子鋪的前麵停下。一雙包養精致的手伸了出來,對外麵隨性的丫鬟說道:“扶我下來。”
轎子壓下,一股濃烈的胭脂水粉味襲來,吃著包子的食客都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來人。黑色的衣底上繡著大多的牡丹花,彰顯她身份的尊貴。包養良好的手指伸出,每個指頭上都戴著不同樣的戒指,生怕別人看不出她富貴連城。
而這個華美高傲,不可一世的婦人就是我的母親,父親死後不出半年就迫不及待嫁給別人的母親。
她握著玉扇指著我,“沒想到我的女兒會淪落到一日當街吆喝的地步。”倨傲鄙夷的神態,讓人痛恨。
鋪子裏所有人都停下來了,就連收錢的掌櫃也驚訝地看著我。他不是沒有猜測過我的身份,可是誰又能想到我就是那個名聲掃地,出嫁當日私奔的徐家小姐。
看戲的食客們臉上露出各異的神色,有的幸災樂禍,有的驚愕無比。他們沒想到徐家首富,接連著出了這麽多的變故,到徐老爺死後徐家算是完全散了。而他的女兒也銷聲匿跡,沒想到竟是窮困潦倒,到了包子鋪幫人兜售包子。
世事無常,這句話用在徐家人的身上最為貼切不過。我平靜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夫人我的母親已經早喪。現在您是刺史的貴妾,而我是徐家小姐,怎麽會是您的女兒。”
我的不可一世的母親,因為這句諷刺變得怒不可竭起來,“今日這裏的包子我都要了,春蘭都給徐家小姐一些錢,她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那個窮書生。不多施舍一些錢給她,隻怕她日後回去賣笑。”
穿著下人衣服的婢女走了出來,和我母親一樣的不可一世,甚至忘記了自己隻是婢女的身份。想來母親在刺史家中過得相當春風得意。
這樣的羞辱,換做往日的我一定不會接受。會大哭,會是衝上去與母親廝打,撕下她倨傲的麵容。可是今日的我不再是風光的徐家小姐,沒有銀兩我就沒法再活下去,就算是侮辱我也隻能坦然,微笑著接受。
“多謝王夫人的好意。”我謝道,王姓是刺史的姓,如此稱呼自己的母親是真的想要聽她劃清界限。
可是誰都知道徐家夫人在丈夫屍骨未寒的時候另嫁他人,這樣的稱呼直接是一種羞辱。鋪子裏有這麽多人在看,看昔日的母女怎樣反目成仇。徐家的母女都是聲名狼藉,這一幕顯然是狗咬狗,所有的人都在興致勃勃地看著。
我忘不了自己是怎樣扶著自己父親的靈柩走過那一段路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母親,更何況我知道,她在父親重病的時候就已經和王刺史勾搭在一起。若是我與人私奔,她覺得沒臉。她的改嫁亦是讓我無法接受,隻怕此生的母女情緣已經走到了盡頭。
“孽障,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拿著徐家的寶貝都去養男人了,你比我好在哪裏?”母親破口大罵,哪裏還有之前高傲的氣質。
春蘭將手中的銅板都扔向了我,冰冷的錢幣砸在臉上,落在頭發上。有的甚至滾落進了衣服裏,冰涼無比。
“這是我賞你的,記著以後不要出來給徐家丟人,你父親知道了,就算沒死也會被你氣死!”她塗著胭脂的嘴唇開合,吐出一串刻薄的話語。
這麽多的錢幣像是雨珠灑落在地上,店鋪老板推了推我,示意我趕緊蹲下身子將它們都撿起來。可是在她嗤笑的眼神中,我實在不願蹲下身子拿起她所謂的“賞賜”。
看到後麵蠢蠢欲動,想要上來搶錢的食客,包子店的掌櫃急了。他狠狠推了我一把,“你當初和人私奔的事情都做的出來,今日讓你跪下來撿個錢怎麽就不願意了?”
我一個踉蹌被推倒在地上,身子壓在錢幣上。耳邊響起哄笑聲,我站起身子,不敢去看包子鋪老板氣急敗壞的臉色。在母親居高臨下的注視中,將銅錢一個個拾起。
經過這麽一鬧,外麵圍聚了不少的人。他們對我和我的母親倆人指指點點,母親看到這麽多人來了,麵容失色,立馬用手帕遮住了自己的臉坐進了轎子裏麵。
“將這些包子運到刺史府中去”春蘭對包子鋪老板命令道,他連連點頭。就算徐夫人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可是誰也不會和錢財和地位過不去。
華美的轎子慢慢走遠,她不會再受人指指點點。而我卻依舊跪在地上,將銅錢一一撿起,幾個圍著來看熱鬧的地痞,故意將銅錢踩在腳下,讓我沒有辦法拾起。
眾人看著這一幕,誰也沒有想到聖賢書中的禮教,沒有人願意幫助被圍在人群中的弱女子。
我低聲懇求道:“請你移開腳,我需要將這些銅錢都拾起。”
地痞沒有移開腳,反而叫囂了起來,“你就是氣死老爹的那個蕩婦?”他這一聲激起了周圍看熱鬧人的激憤與惱怒。
“蕩婦,不孝女……真是可恥……若換做是我,我早就死了幹淨了。”一聲聲嘲諷傳入耳中,他們越演越烈,而我無處可逃。
這樣的圍觀和喧鬧持續了好久才停止,而地上的銅錢早已不見了。在剛剛的喧嘩聲中,有人扇了我耳光,有人拉扯著我的頭發,甚至有人將我肩頭的衣服撕開。
深深的恥辱暴露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暴露在郎朗日光之下。待我灰頭土臉站起身子的時候,頭發已經散了,就連後背上的衣服也被撕碎了。
蕩婦沒有名節,她的存在本就是一種恥辱。所以用怎樣的羞辱對待她們都是應該的。我將手中緊握的銅錢想要遞給店鋪掌櫃,可是他卻嫌棄地往後麵退去。
往日熟悉的人也變得陌生起來,他揮揮手,像是在驅趕要飯的一般,驅趕著我。
“你趕緊離去吧,不要壞了我的生意。這些錢你拿著吧,我覺得髒。也不知我造了什麽孽居然找來了徐家小姐,隻怕這一年包子都要賣不出了。”
“謝謝你……”我艱難起身,死死握著手裏的銅錢,一瘸一拐地往城外的荒郊渡口走去。以後都不能再來城中了,這樣肮髒恥辱的罵名,我要背著一輩子。
周白,等你回來,我們就搬離這裏。尋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