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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悠悠知心

  後麵站著的人爽朗大笑起來,“怎麽隻準你偷看人家小娘子,就不準我看了?”說著他也將頭湊近去看。


  “九哥,莫要太過分。”他像是真怕來人會再去看她,這雙白嫩的小腳,她臉上淡淡的笑容如同茉莉花一般,他舍不得同任何人一起分享。


  “六弟,我說怎麽好好在喝酒,你人就不見了?原來是過來欣賞小娘子的美貌來了,不過她確實生的粉麵朱唇,好生俏麗。隻怕六弟你再不行動,就要被別人搶先了。”他們這些船夫,漁人,多半都是孤兒。父母雙親不是染病早去,就是可能遇上了風浪,所以剩下的孩子,大人都是一家親厚,將父母離世的孩子也一並看作是自己親身的。


  他們大多數人都沒有名字,這些賤民有沒有名字都是一樣,甚至有些人都沒有見過自己的親身父母就被丟在了渡口邊。


  眼前被喚作六弟的男子,濃黑色的眉頭皺起,一向爽朗大度的他也在情字上犯難了。


  “我……我怎去和她說,我們日日下江捕魚的人往往都是嫌命短,不知哪日就把命又還給河伯了。而且,我隻有漁船一隻,沒有金銀彩禮去迎娶她過門啊!”


  年長敦厚的九哥也認真思索了一番,“我看她也不是什麽有錢人家的女兒,指不定是和哪個情人私奔到此被拋棄的,亦或是被人拐來的。她一個女子在荒郊野外怎麽生活?說不定早就想要找個男人一起過日子,我看六弟你不如去試一試。”


  “我,我再想想。”六弟再沒有多說一句,饒是平時和那些漁家女嬉笑怒罵玩作一團,可是他一想到自己要去麵對小娘子,他心裏就亂如麻。


  九哥又笑了起來,“真是……我這六弟真是不中用啊!”


  他轉身怒目而視,想著自己真是沒膽去見一見小娘子,就連氣惱的骨氣也沒了。對著九哥嬉皮笑臉,他隻能生一生悶氣。


  停泊在岸邊的漁船裏傳來爽朗愉悅的笑容,似乎將落寂的天空都點燃了。我有些羨慕地看著漁船,自己好久沒有過家的溫暖了,一個人獨自在黑夜中入眠,獨自守著這幾間茅屋。不止一次,我夢到周白回來了,他拉著我的手,擁抱我,和我秉燭夜談。每每知道這是一個夢境都舍不得醒來,隻有在夢裏才能重拾往日的溫暖。


  站了一日雙腳都已經麻木了,隻有碰到冰涼的江水才緩了過來。在江水中滌足之後,便準備起身回到茅屋中,明日一早還要再去市集裏幫著賣包子。摸著懷裏的幾十文錢,心裏踏實了許多。


  睡在僵硬的床板上,月光透過窗欞爬了進來。和著晚風一同闖進茅屋裏的還有口哨聲,非絲非竹,每一聲都刺入雲霄,又跌落了下來。迂回百轉,聲音並不柔和清脆,卻別有一番鏗鏘的感受。


  它將我的睡衣都驅散走了,起身披著衣服來到茅屋的窗邊向外看去。江上的船頭上站著一個人影,身上隻穿著破舊的麻葛衣服。可是高大的身影卻如同山巒一般,投下黑色的剪影。他靜默地站在船頭,兩手握著小小的一片葉子放在唇邊吹響。


  聲震雲壑,配上江天上一覽無餘的明月。我忽然覺得一生真如白駒過隙,不過百年,而真正長存的是江風,秋月。等待的寂寥是在是太痛苦了,若是白白耗盡我一生那又應當如何?

  我閉上眼睛,一遍遍念起他的名字,“周白,周白……”隻有想起他,才能定下自己的心神。


  “他才離開幾日,我怎麽能就動了這樣的心思呢?”合上了窗戶將樂聲擋在了外麵,同樣擋在外麵的還有漁船上的弄潮人。


  一個黑壯的漢子從漁船裏鑽了出來,“六弟怎麽不吹了?若是當年我也懂一些音樂,害怕娶不到媳婦嗎?”


  他將綠葉收入了懷裏,悵然地望著茅屋合上的窗戶。


  “她都不願聽了,我再繼續吹奏下去也沒有意思。”黝黑爽朗的六弟望著茅草屋,久久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一雙幹淨的眼睛將自己的欲望和愛戀都寫得清清楚楚。


  九哥拍了拍他寬闊的肩膀安慰道:“今日不行,明日再來。隻要她身邊一日沒有別人,你都有機會。”


  這才讓他又挺直了腰板,“是了,她一個人住在這裏,我明裏暗裏都看看她,說不定她哪一日能注意到我。”


  “好了,六弟回去睡吧。明日一早我們還要去江灘。”年長的漁人這才將他哄去睡覺。而九哥望著茅草屋抽了一根旱煙,“若是別家的女兒也就罷了,可她偏偏是徐家的小姐,出嫁當日和窮苦書生逃跑到這裏躲藏生活。這樣名聲敗壞的女子,隻怕六弟他還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又怕他會傷心。”


  他一根旱煙抽盡了也沒想出別的法子,隻好明日再拖媒人給六弟尋一家幹淨出身的女兒。徐家小姐若是真能為一個窮苦書生放棄一切,又怎麽會看上自己的六弟呢?

  真真是一段孽緣啊!


  這幾日我都去包子鋪吆喝,沒想到基本上城中的人都知道包子鋪中來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娘子。天一亮就來幫著吆喝賣包子,聲音清脆嘹亮,背地裏城中的人都稱她是“包子西施”。這樣白淨的女子,又勤勞肯幹。不少還未取琴的小戶人家都動了心思,在買包子的時候都明裏暗裏打聽這個女子到底是誰家的女兒,若是清白人家,倒是有不少人願意奉上一筆嫁妝將她娶回家做妻子。


  可惜的是賣包子的掌櫃也不清楚,隻知道她願意幫自己賣包子,人長得水靈,手腳也快。所以也就沒有想著多打聽她的身份住家。


  問的人多了,賣包子的老板也想為我尋一戶人家,晚上分發工錢的時候,便開口詢問道:“你在我這幹了幾日,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若是你還未嫁人,父母又早喪,不讓由我做主為你尋一戶好人家你看怎樣?你也不必每日都來幫我賣包子,女兒家拋頭露麵終是不好。”


  我聞言嚇了一跳,明知道包子老板也是好心。若是徐家小姐的身份被人知曉,隻怕我再也不能出來招工幹活了,“多謝您了。隻是我已經嫁人,隻是夫君去了京城趕考,不出幾月便會歸來,我不可再嫁他人。”


  聞言他點點頭,有些遺憾,“沒想到你真的已經嫁了人,那些小戶人家隻怕要可惜嘍!也不知是怎樣的書生能娶到你這樣溫良嫻熟的女子做媳婦,也真是好運氣。”


  聽到他這樣不加掩飾的讚歎,我燒紅了臉,“今日,若是沒事我就先走了。”他看著我滿臉的羞紅,大笑出聲,“去吧,去吧,明日早些來。”


  這幾日,我每夜安睡都能聽到江上徘徊不去的樂聲。樹葉吹出的樂音時而溫和,時而昂揚,便如同吹奏人的心思一樣。偶爾難以入眠,我也會推開窗向他看去,高大的身影被月色鍍上柔和的光線。我從沒有想過這樣高大偉岸的丈夫也懂音樂,也有這樣的閑情逸致。


  他發現我在看他時,有時會手指顫抖吹錯幾個音符,每當這時他便會停下來,臉色帶著尷尬的神色望著月色,裝作不知情的模樣。有時,他會鼓起勇氣向我看來,在眼神快要交匯的時候,他就會急急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吹奏著未完的曲調。


  這個人真是有意思,我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在江上的漁人中我卻能一眼看出他來。在每夜樂聲的交流中,我與他之間漸漸熟悉了起來。


  平淡無趣的生活也多了一些色彩,若是等周白回來,我一定也會拉著他聽漁人吹奏的聲樂,告訴他,在這段日子裏我是有多麽思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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