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收監所建在地下, 幾乎終年都帶給人一種潮濕冰冷的感覺，有絲絲縷縷的白霧從冰涼石壁的縫隙透進來，濕氣漸漸地滲透石壁染成一片青黑色。
通往地上的樓梯很狹窄, 走在這裏就不免要貼著牆壁走, 期間濕冷的水汽會一直持續不斷地滲進衣服裏——哪怕是經常出入這裏的負責人，對這裏的環境也仍然談不上多適應。
想到這裏，負責人回頭看了一眼跟在他們後麵的柴崎源生。
柴崎源生平靜地跟在他們後麵, 就像他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一樣, 負責人有一瞬間覺得哪怕是走在屠宰場裏，這個小孩恐怕也不會有更多的情緒。
負責人忍不住想道, 他真的是小孩嗎？
這麽想著, 負責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因為速度減緩, 柴崎源生和他的距離也在不斷縮短, 而在柴崎源生距離他不到兩節樓梯的時候，負責人猛地停住了腳步。
柴崎源生早有反應地停住了腳步，沒有讓自己撞上去, 隻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負責人。
地下室的光線昏暗, 柴崎源生的皮膚在半明半暗的環境下顯出一種冷白色，他用那雙眸色偏冷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 負責人隱隱感覺自己的背後慢慢升起一陣涼氣。
雖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這裏的陰冷環境, 但等負責人慢半拍反應過來, 他已經非常自覺地側過身體, 給柴崎源生讓開了路。
柴崎源生：“……”他做什麽了嗎？
下一秒, 從上麵忽然傳來一聲笑。
現在這裏總共就三個人, 除了柴崎源生和負責人, 也就隻剩一個太宰治。
太宰治還是背對著他們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也沒有回頭，但卻好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把他們的行為看得一清二楚。
“別隨便嚇他。”
柴崎源生剛想說自己什麽也沒做，就聽見太宰治語氣懶懶散散地繼續說道，“還隻是個小孩呢。”
一瞬間以為太宰治是真的要替自己說話的負責人：“……”到底是誰嚇誰啊？！
就算太宰先生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不對，太宰先生好像確實也沒回過頭。
就硬裝瞎。
不過有了這個插曲，原本安靜之中帶著尷尬的氣氛也慢慢和緩了下來。柴崎源生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前麵的太宰治，思考了一會兒後開口叫了一聲太宰先生。
“你又有問題要問了，”太宰治沒回頭，語氣隨意，“看來小孩子的好奇心都特別旺盛一點。”
和太宰治這樣的人說話有時候會很累，因為他會把許多信息壓縮成短短的一句話。但有時候又很輕鬆，因為他能完全猜到對麵想說的和想問的。
其實柴崎源生從來都不能算是好奇心旺盛的那一類人，不過這一天下來他確實問了很多的問題。
“中原先生，”柴崎源生頓了一下，“我想問——”
“想問他去哪了？”太宰治偏頭，視線在柴崎源生身上輕飄飄掃過，“明明隻是認識了不到幾個小時，中也要是知道你這麽關心他，一定會很感動。”
看見柴崎源生麵色糾結，太宰治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還是說你不是關心他，而是害怕和我一個人待在一起？”
負責人：“？”他的存在就這麽被忽略了嗎？
柴崎源生沉默下來，他沒法反駁太宰治的這句話。
雖說也談不上害怕的程度，但是太宰治給他的感覺確實和中原中也很不一樣。從見到太宰治第一眼開始，柴崎源生就已經在這個人身上打上了“危險”的標簽。
不是指像中原中也一樣那種武力值上的碾壓，更多是從他的言行舉止裏散發出來。
太宰治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柴崎源生沒法確定後麵是不是跟著一個陷阱。
因為被他拆穿了內心想法，柴崎源生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這在他身上非常難得一見。太宰治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沒有繼續為難他，回答道：“我跟他打了一個賭。”
打賭？柴崎源生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什麽賭？”
“這個嘛，就不方便告訴你了，要是想知道的話，你不如到時候自己去問問他，雖然我想他大概也不會很樂意。”太宰治顯然不準備向他透露他和中原中也的賭約，“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們的賭注結果。”
不，柴崎源生想說這個就不用了，他基本能猜到。
但太宰治完全無視了他臉上的抗拒，笑眯眯地說：“因為中也輸給了我，所以你接下來交給我處置。”
他就知道。柴崎源生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結果，他隻是好奇太宰治接下來打算帶他去哪裏。
“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太宰治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回家。”
還真是意外普通的回答……
柴崎源生：“太宰先生要把我帶去你家嗎？”
“不是，”太宰治搖了搖頭，“你當然得回你自己的家了。”
話是這麽說，“可我根本不知道我現在的家在哪裏。”
既然自己以後會在這裏工作，那會在這裏定居也不奇怪，但問題是他沒有家門鑰匙，這副樣子也沒法提供身份證明。
但太宰治會這麽說，也就是說有解決辦法？
一串鑰匙忽然在柴崎源生的眼前晃了過去。
柴崎源生很快意識到什麽抬頭看過去，“這是……我家的鑰匙？”
說到“我家”的時候，他明顯地停頓了一下，不是特別適應這個說法。
“回答正確，不過沒有獎勵。”太宰治把鑰匙扔回口袋，“那麽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嗎？”
柴崎源生卻隻是站在原地沒動，看起來有些糾結，遲疑了五六秒才終於開口：“為什麽太宰先生會有這個？”
他實在不覺得自己是那種會把家門鑰匙交給其他人的人，尤其這個人還是太宰治。
中原先生都還好理解……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角瞥他一眼，“你該不會在想為什麽是我，而不是中也吧？”
柴崎源生：“……沒有。”
然而這句話聽著就很心虛。
太宰治都有點想笑了，“為什麽不猜是你自己給我的？”
不可能，柴崎源生立刻在心裏否認，除非未來的自己撞壞了腦子才會這麽幹。
過了一會兒，柴崎源生發現周圍似乎有些過於安靜了。
柴崎源生看了一眼臉上笑容異常燦爛的太宰治，還有旁邊恨不得馬上溜走的負責人。
啊，糟糕。
柴崎源生慢半拍地意識到了什麽，他剛才好像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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