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你這裏應該沒別的事了吧?”中原中也隨口問道,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他和廣津柳浪約的時間也快到了,估計對方到這裏也就五六分鍾的事,中原中也想著不如順便把柴崎源生也捎帶回去, 反正都是順路。至於柴崎源生剛才和他說的太宰治會過來接他的話, 中原中也則下意識地忽略了。


  畢竟在中原中也這麽多年的親身經曆總結下來,太宰治這人嘴裏說出來的話就沒幾句能信的,指不定現在又在哪條河道玩極限漂流呢。


  “趁別人不在的時候挖牆腳是很不道德的行為啊, 中也。”


  太宰治的聲音實在太具標誌性, 他人才剛剛走到門口,聲音隔著幾道屏風傳過來, 還是能讓別人一下子就認過來。


  中原中也一時間沒顧上去吐槽太宰治那個“挖牆腳”的用詞, 而是有些納悶地看著他:“你還真過來了啊?”


  這回這麽守時守約?


  “不然呢?”太宰治反問道,“畢竟這裏可是有人一直在等著我。”


  話落, 太宰治便轉頭去看當事人,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後,柴崎源生先一步偏過了頭。


  太宰治:“?”


  你怎麽回事?


  中原中也適時幸災樂禍地插話道:“自作多情可不是好習慣,太宰。”


  “那又怎麽樣, 反正打賭輸的人又不是我, ”太宰治說話的語氣帶著十足挑釁,“他到時候還是得和我走。”


  聽見太宰治又提到打賭這檔子事, 中原中也頓時來了氣, 但礙於事實上也確實是自己輸了, 他隻好“嘖”了一聲來表示自己的不滿。不過最後大概還是有點氣不過, 中原中也又說道:“話別說太滿, 你看他現在像是想要和你走的樣子嗎?”


  柴崎源生倒是無所謂和誰走, 不如說他其實都不太清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到底在爭什麽。


  大家的目的地明明都是一樣的, 跟誰走不都是同一條路?


  與謝野晶子給他留下偵探社的電話號碼之後就和江戶川亂步離開了, 畢竟他們的職業天然對立,最好還是不要牽扯太深。


  柴崎源生完全可以理解,倒是與謝野晶子臨走前看著他欲言又止了好幾回,大概是在思考要不要把她和太宰治的談話內容告訴他。而在這之前,柴崎源生已經和江戶川亂步討論過這個問題,他當時表示自己不在意,現在自然也還是一樣的回答。


  柴崎源生收回思緒,抬頭看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時候,發現他們的話題已經從爭論他應該和誰走變成了中原中也為什麽長不高。


  柴崎源生:“……?”


  他隻是發呆了一會兒而已,這話題變得也太快了一點,而且聽起來和前一個話題完全沒有關聯。


  “你說誰長不高啊混蛋青花魚!”


  “這種事情你不是隻要照照鏡子就能知道了嗎?不要明知故問啊,中也。”


  柴崎源生表情微妙地偏過頭,然後和似乎很習以為常的織田作之助對視了一眼。


  “……織田先生,我們能在天黑之前趕回去嗎?”


  柴崎源生總感覺那兩個人的爭吵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一時半會兒應該是停不下來。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以他之前的經驗,還有港口Mafia裏其他成員的經曆來看——


  “大概是不能。”


  說著,織田作之助忽然想到了什麽,然後語氣平靜地問他:“我記得你家好像就在附近,要我先把你送回去嗎?”


  考慮到接下來有可能會發生的暴力場景,織田作之助覺得有必要先把小孩子送走。


  柴崎源生默默地從那兩個人身上挪開視線,接著點了點頭。


  “好。”


  ***

  中原中也沒有對柴崎源生那天提前離開的事多說什麽,但太宰治對此的態度卻完全不同,少說也拿這件事在柴崎源生耳邊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五六天。


  柴崎源生雖然沒覺得太宰治煩,但也真心疑惑了好久身為幹部的他怎麽可以這麽空,明明同為幹部的中原中也幾乎一直忙得腳不沾地。


  太宰治對此的解釋是真正優秀的幹部從來不需要自己親自工作,可見中原中也還不夠優秀。


  柴崎源生當然是一個字也沒信。


  相較之下,柴崎源生每天的狀態則處於忙與不忙之間。


  要說不忙,太宰治每天都要給他找來一堆工作,但大多是些雜活,做起來簡單且沒有技術含量,柴崎源生基本一個上午就能做完這些工作。


  織田作之助最近去了門衛室當值,因此就多了一堆麻煩事情沒人處理。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這裏麵有一大部分最後全都扔給了柴崎源生這個童工。


  其實織田作之助最開始想過要不要讓柴崎源生去門衛室——那裏的工作顯然對童工更友好,但這次依然被太宰治給攔下了,用的理由是怕柴崎源生在那裏消磨心智,語氣裏頗有門衛室是什麽狼穴虎穴的感覺。


  柴崎源生第一次聽也還沒什麽,隻當這是太宰治一貫的誇張口吻,但聽得多了,他也不免有些好奇起來。


  門衛室柴崎源生每天早上經過大門都能看見,但那些時候他也沒覺得那裏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值得太宰治一直念叨來念叨去。


  找織田先生的時候順便去看看吧。


  “柴崎,能不能幫我把這份資料送去太宰先生那裏?”


  叫他的是人事部的一名員工,柴崎源生這幾天一直跟著他。


  太宰治是很閑,但他倒也不是天天跟著柴崎源生旁邊。事實上這個人最喜歡的是在半路上突然跳出來嚇他一跳,雖然沒有一次成功過,但太宰治還是對這種嚇唬小孩的把戲樂此不疲。


  大概是因為太宰治的緣故,對方對自己一直都很客氣,但他今天的工作還沒結束,柴崎源生正想著要拒絕,對方卻像早知道他要說什麽一樣再次開口了。


  “你剩下的工作我來做吧,你就幫我去送資料就行了。”


  柴崎源生:“……”


  這其實已經不是對方第一次這麽說了,幾乎每一回和太宰治有關的工作他都會提出要和柴崎源生交換。


  雖然真要說起來,柴崎源生剩下的工作可比送份資料麻煩多了,但對方每次還是堅持讓他幫忙,仿佛對他來說,後者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太宰治是什麽吃人的野獸嗎?

  柴崎源生知道港口Mafia的成員對太宰治這個幹部都抱著相當程度的敬畏之情,而且敬和畏裏,明顯是後者的情緒更多。但知道歸知道,柴崎源生本人其實不太能理解。


  尊敬之情不用說,柴崎源生覺得自己光是想到那人每次半路冒出來對自己扮鬼臉就很難產生這種感情。畏懼也同理,柴崎源生曾經真心實意地覺得太宰治就算以後不當黑手黨,出去當諧星多半也會很有前途。


  這是一樁穩賺不虧的買賣,柴崎源生自然沒有拒絕,接過文件袋就往太宰治的辦公室走去。


  類似的委托已經有過很多次,柴崎源生現在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找到過去的路。


  一般情況下,太宰治的辦公室都是敞開的,哪怕裏麵沒人也是一樣。但今天有些特殊,柴崎源生過去時門是關著的,門口還站著兩個黑手黨護衛。


  他們神情肅穆,柴崎源生才往前走了沒兩步,就被他們伸手攔住了。


  看來是有事情。柴崎源生表示理解,也不多問,便轉身打算離開。但下一秒,房間裏就傳出來了太宰治的聲音。


  “讓他進來。”


  是太宰治的聲音,但聽起來和柴崎源生平時聽見的有所不同,音調稍沉,有種對所有一切都無所謂的冷漠。


  柴崎源生第一反應是這樣的太宰治讓他覺得有點陌生,不過這一瞬間的感想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了。他和太宰治認識的時間不長,目前他們之間連熟悉的陌生人這一階段都遠遠稱不上。


  太宰治親自發話,黑手黨護衛也就微微垂頭,幫柴崎源生推開了房間大門。


  但柴崎源生站在門口,沒有再往前一步。


  那扇有些厚重的大門剛剛把很多東西都遮掩住了,因此大門突然打開,血腥氣蔓延過來的時候,柴崎源生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所有的窗戶都被拉上了窗簾,房間也沒有開燈,也就顯得裏麵格外昏暗。柴崎源生特地訓練過夜視力,因此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兩個人。


  他們的雙手被鐵質手銬扣在身後,他們的出血量不算多,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外傷,但血液卻在地麵上蜿蜒爬行出了幾道詭異扭曲的痕跡,反倒比滿地血紅更顯得驚悚。


  柴崎源生能聽見他們粗重且沒有規律的呼吸聲,這是極度害怕時的本能反應,但如果隻看現場的情況,他們顯然還沒有經曆到嚴刑拷打的階段。


  隻是因為對麵那個男人的存在,就讓他們害怕得連呼吸都開始紊亂。


  太宰治坐著辦公桌的一角邊上,雙手十指交叉搭在膝蓋上。和地麵上的慘狀不同,他的衣服幹淨整潔,如果忽略他脖子上纏繞的繃帶,太宰治現在就像是走在校園小道上陽光朝氣的年輕學生。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太宰治的瞳色變得近乎深黑色,哪怕是他回頭朝門口的柴崎源生微笑的時候,他眼底的深黑也沒有消融的痕跡。


  “怕嗎?”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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