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舊事重提
明珠和予鈞同時一怔,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目光都是同一個意思:這是巧合嗎?
隨著那笑聲朝著明珠和予鈞的方向靠近,又有年輕男子的聲音出言喝止:“住口!”“請慎言!”
兩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一個渾厚一個清越,明珠隻覺得耳熟,予鈞卻立刻認出:“明重虎,晏少柏。”
明珠點了點頭,去年隨著明家眾人來這片林子狩獵的時候,也是明重虎領的路,晏少柏是明重虎之妻的兄長,起來跟明珠也算是轉折親戚,眾人在一處也是尋常。
隻是,若有他二人在,這應當便不是一個局。那麽前麵話的那些人又是誰?
予鈞眉頭微蹙,鬆開了明珠的手,翻身上馬。
“長公子?”隨著二人日益親密,明珠能感覺到予鈞身上的怒氣不同尋常,立刻同樣上馬追去。
那一群過來的貴戚少年們原本就是正好往予鈞和明珠的方向過來,兩廂一迎,很快便正麵遇上。
晏少柏臉上立刻有些尷尬,這時予鈞和明珠才看清楚剛才話的那群人,除了晏少柏和明重虎之外,還有七個宗室少年,寶琪縣主也在其中。
明珠入京一年來雖然到禦前的次數不少,也忙碌的不得了,但真正的京中宗室交際的次數其實並不多,一眼掃過去隻能認出晏少柏、明重虎、寶琪,還有兩個似乎是右江王府的一對兄妹。
右江王是睿帝的侄子,也就是予鈞的堂叔,最是有名的富貴閑散王爺,京中鬥雞走狗的紈絝第一人。剩下的四個人明珠便隻覺得麵熟,並不太記得名字,予鈞卻沉了臉,隻是也沒有話,連招呼見禮也沒有。
晏少柏最是尷尬,寶琪縣主與明珠不和已久,雖然並不算有什麽事情結梁子,但麵上總是不大過的去。寶琪縣主的父親晏駙馬是晏少柏的叔叔,所以明重虎可以輕易撇清這次偶遇,晏少柏卻不能自己跟寶琪縣主這個堂妹沒關係,當下隻能幹笑幾聲:“長公子,少夫人,這麽巧。”
“這就是傳中的錦瑟宗姬?”眼看予鈞臉色難看的很,而明珠雖然沒有拉下臉來,卻明顯對寶琪縣主之外的幾個人是認不出的樣子,夫妻二人都不像想打招呼的樣子。其中一個身穿獵裝的高挑少女便冷哼了一聲,直接打馬過去,寶琪縣主等人也隨即跟上。
明重虎與晏少柏本來與這幾個人也不是一路,自然是駐足停下話,眾人不論先前有什麽齟齬,郴州戰場上經曆了一圈,關係已經緩和親近了許多。
“長公子,少夫人,那些都是孩子胡,兩位莫放在心上。”雖然晏少柏和明重虎隻是剛好經過,但還是不得不打個圓場。
“咳咳,另外那幾個人是誰啊?”明珠見予鈞一直沒話,便知他比自己還要在意那些流言,一時間反倒顧不上生氣了,索性輕咳一聲,又輕輕拉了拉予鈞的袖子。
“右江王世子、郡主,寶琪縣主,惠慶大長公主的孫女,孫子,永忠侯府公子,還有一個,永福公主的兒子。”予鈞終於緩和了臉色,隨口將眾人的身份一一點出。
“那我如何就得罪了他們?”明珠還真心有些不明白。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這個道理自然是簡單的很,但是自己對這些人連認都認不全,聽起來全都是皇室或外戚子弟,也沒有什麽交集或者正麵的利益衝突。
晏少柏斟酌了下言辭:“這個,孩子信口胡,原也未必是因為有什麽開罪不開罪的往事。少夫人心懷下,這樣的童言無忌,還是不要放在心上就好。”
“童言無忌?”予鈞冷哼了一聲,隨即又強自舒展了眉頭,晏少柏與明重虎都不是這樣口舌輕薄的人,這事情定然與他們無關的,也不好再對著他們擺臉色。隨口轉了話題:“回京幾個月了,你們的傷可都好了?這次打獵收獲如何?”
幾人皆調轉了馬頭回營帳,路上閑談了一回,也就將這事情暫時放下。隻是予鈞即便是笑之間,似乎心情也不是那麽好。明珠一直留意他的神色,待和明重虎晏少柏二人分開了,才在營帳裏給予鈞絞了一條擦臉的巾子,又親手給他揉了揉肩頸:“好了,別這樣不痛快。那些孩子信口胡,哪裏值得這樣在意。”
予鈞還是垂目不語,待明珠又給他揉了一會兒肩,才將她的手握著輕輕親了一下:“這事情,我不信是偶然。”
“那你覺得是誰?”明珠和予鈞合作議政的時間其實比做夫妻可長的多了,一聽他這口氣便知道大概的意思,“王爺?渭陽夫人?昌親王?還是旁的王爺?”
予鈞搖搖頭:“我倒也確定不了。但王爺應當不會,他目前做下的幾件事都是同一個路子,一麵苦肉計給皇上娘娘看,另一麵就是將那苦肉的凶手模糊地引向慕容家。但是如今聖意越發顯明,我看慕容家的陣仗,大約真的是要蟄伏下來,靜待時機。若放出這樣流言的作用,自然就是要削弱你我在郴州軍中的軍功與聲名,若是咱們一時氣憤起了衝突,難免落下些以大欺、恃功生驕的口實。如今你常在禦前,而我手握京城兵權。一時的風波是事,但鬧個兩三回,咱們手裏的權、手中的事就不那麽穩當了。”
明珠點點頭,在他身旁坐下:“按著你的意思,咱們若是不管,卻又不免漸漸三人成虎,成了默認這些法。那麽這最後的得利者,可以是昌親王一脈,也可以是四公子予鋒。”
予鈞歎道:“我心裏還有一個懷疑的人,他算是昌親王一脈,然而也未必沒有自己的心思。甚至,我都曾經懷疑他與青江之事有關。”
“青江?”明珠登時挺直了背脊。青江之事年深日久,並沒全然了結清楚,但也不算完全沒有結果。至少當時直接動手截殺的人已經查清並且殺掉了□□成,隻是有關京中的幕後主使,線索卻一直模糊的很。原先以為玄親王府的那個侍衛穆洪是個要緊的關節,卻又在景心靜苑的那次刺殺中斷了線。穆洪最後被玄親王的侍衛統領邵東城一劍穿心而死,隻是那次力戰的情勢實在危急,穆洪當時已經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分明就是要同歸於盡,邵東城的做法也不能不對。到後來京中風波一起接一起,再到了三月郴州戰事起,明珠就更顧不上重查青江之事,卻不料予鈞此時提起。
“當初你過,青江的事情可能是因為早年前連江寨也牽扯進了在淮陽私開鐵礦的案子,”予鈞沉吟道,“我前幾日整理曆次田獵大典巡防布防卷宗的時候看到了一些舊年的卷宗,多年前宣恩侯府尚未沒落的時候,肖家也出了一些優秀的將官,雖然比不上晉王府和寶棟府顧家,但跟渭陽夫人的夫家祁家、或是晏家也不相上下。”
“宣恩侯府肖家,那不就是泰郡王的外家?”明珠仔細想下去,“我記得你提過,當年泰郡王的生母與皇後娘娘一場衝突之後,整個宣恩侯府都被帶累的一蹶不振。這麽多年來泰郡王就一直依附著昌親王,如同影子一般。但是泰郡王跟青江之事又有什麽關係?”
予鈞長身而起,走到營帳中那張寬大的臨時書案前,抽出了一卷大盛地域圖,伸手一指:“如果我沒記錯,裕三十五年之前,泰郡王常常出京辦差,其中又往江淮和泉州兩地比較頻繁。”
明珠的神色也隨著凝重起來:“知道了,我即刻傳信給蕭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