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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武曌 五一 答言 五二 內人

  五十一 答言

  行宮外夏蟬之音更高起了,殿外風些簌簌。一隻雀鳥殿前飛過,停於竹葉枝間,若自有思。


  待唐帝言畢,殿內之玄奘淡然一笑,雍容對曰——


  “陛下言六合務廣。三五之君不能獨守。寄諸賢哲共而成之。仲尼亦雲。君失臣得。故君為元首,臣為股肱。玄奘謂此言將誡中庸,非為上智。若使有臣皆得,桀、紂豈無臣耶?以此而推,不必由也。仰惟陛下上智之君,一人紀綱,萬事自得其緒。況撫運以來。天地休平。中外寧晏。皆是陛下不荒、不淫、不麗、不侈,兢兢業業,雖休勿休,居安思危,為善承天之所致也。餘何預哉!請辨二三以明其事。陛下經緯八紘之略。驅駕英豪之才。克定禍亂之功。崇闡雍熙之業。聰明文思之德。體元合極之姿。皆天之所授。無假於人。其義一也。敦本棄末。尚仁尚禮。移澆風於季俗。反淳政於上皇。賦遵薄製,刑用輕典。九州四海稟識懷生。俱沐恩波,鹹遂安樂。此又聖心聖化,無假於人。其義二也。至道旁通,深仁遠洽。東逾日域,西邁昆丘。南盡炎洲,北窮玄塞。彫蹄鼻飲之俗。卉服左袵之人。莫不候雨瞻風,稽顙屈膝。獻珍貢寶,充委夷邸。此又天威所感,無假於人。其義三也。玁狁為患,其來自久。五帝所不臣。三王所不製。遂使河、洛為被發之野。酆、鄗為鳴鏑之場。中國陵遲,匈奴得誌。殷周已來不能攘弭。至漢武窮兵,衛、霍盡力。雖毀枝葉,根本猶存。自後以來,無聞良策。及陛下禦圖,一征斯殄。傾巢倒穴,無複孑遺。瀚海、燕然之域其入提封。單於弓騎之人俱充臣妾。若言由臣。則虞、夏已來賢輔多矣。何因不獲?故知有道斯得。無假於人。其義四也。高麗小蕃,失禮上國。隋帝總天下之師。三自征伐。攻城無傷半堞。掠卒不獲一人。虛喪六軍,狼狽而反。陛下暫行,將數萬騎。摧駐蹕之強陣。破遼蓋之堅城。振振凱旋。俘馘三十萬眾。用兵禦將,其道不殊。隋以之亡,唐以之得。故知由主,無假於人。其義五也。又如天地交泰,日月光華。和氣氤氳,慶雲紛鬱。四靈見質,一角呈奇。白狼白狐。朱鸞朱草。昭彰雜遝,無量億千,不能遍舉。皆是應德而至。無假於人。乃欲比喻前王,寄功十亂。竊為陛下不取。縱複須人,今亦伊、呂多矣。玄奘庸陋,何足以預之。至於守戒緇門,闡揚遺法。此其願也。伏乞天慈,終而不奪。(《大正新修大藏經 史傳 2053部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 卷第六 唐 慧立本 彥悰箋》)”


  一番言語,竟將唐帝親征高麗大敗事遮卻了。其“守戒緇門,闡揚遺法,伏乞天慈,終而不奪”堂堂皇皇。唐帝心下大悅,雖知玄奘不過為“欲自全雅操。故濫相光飾耳”。然其言悅耳,難免欣欣。亦知強勸不可得,遂曰“師向所陳,並上玄垂祐,及宗廟之靈,卿士之力,朕安能致也。既欲敷揚妙道,亦不違高誌,可努力,今日已後,亦當助師弘道。(《大正新修大藏經 史傳 2053部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 卷第六 唐 慧立本 彥悰箋》)”既以言解。


  遂問玄奘現譯何經。答曰近譯瑜伽師地論訖,凡一百卷。約略論及其義。唐帝便言欲覽,乃遣使赴長安取玄奘譯瑜伽論。(《大正新修大藏經 史傳 2053部 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 卷第六 唐 慧立本 彥悰箋》“帝笑曰:“師欲自全雅操。故濫相光飾耳”帝又問法師:“翻何經論?”答曰:“近翻瑜伽師地論訖,凡一百卷。”……遣使向京取《瑜伽論》”)

  五十二 內人

  夏月的風些薰暖,媚娘靜靜於芳文殿內案前。殿外,花蔭寂靜。


  “才人,新近宮裏傳的個宮外笑話兒。”


  “又說的甚麽?”媚娘全不於心上。


  “宮裏人傳,宮外人不知宮之內人稱無關品級,宮之內人者大率皆平常宮人之意,隻道宮之內人俱為陛下已納之妾室呢。你道可笑人麽?若依此人這般樣解法,這大興宮中萬千之內人,豈不俱為已經陛下寵幸之人了麽?便殿人言此事時,皆笑得掩不住口,道此人所思當真匪夷。想是村鄙之家,思那富貴之事,出的這麽個念想。”


  “宮之不同尋常民家,若非皇親國戚,宮外人自多不解宮內事者。難免言語可笑些。”媚娘聽了,亦不免微些莞然。


  “雖如此說,吾唐已曆兩朝,高祖皇帝與陛下豈不皆曾放出宮人,其出宮人詔上甚指出內人過千甚數千以計。詔言放出內人“各任其嫁。其年老及疾患,如無近親收養,散配諸寺安置,待有去處,一任東西。仍各與一房資財,以充糧用,並委府縣官勾當,勿使侵淩,以成朕無為之化也。”想至後朝,出宮之內人時,亦當言此者。其所言之放出內人“各任其嫁,”是明言內人大率皆未經承寵、乃各任其嫁之宮人也。如何仍有以內人皆陛下已納妾室之誤呢?顯無知村人,不明宮之內人大率皆尋常宮人之意者也。”阿菊道。


  “無知村人原亦多也。不單吾唐。漢史載“康以太後久臨朝政,心懷畏懼,托病不朝。太後使內人問之。時宮婢出入,多能有所毀譽,其耆宿者皆稱中大人,所使者乃康家先婢,亦自通中大人。康聞,詬之曰:“汝我家出,爾敢爾邪!”婢怒,還說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後遂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後漢書 卷十上 皇後紀第十上 和熹鄧皇後紀》)”此之內人,亦即宮人也。


  所謂漢至本朝,宮之內人皆平常宮人或宮之女伎,非同民家之內人也。宮外村鄙之人,不能解此,出無知言。笑他則甚?”媚娘說時,略些不以然。


  注:宮之內人見之漢以來、至唐、至兩宋之史傳


  一、漢宮之內人

  《後漢書 卷十上 皇後紀第十上 和熹鄧皇後紀》“康以太後久臨朝政,心懷畏懼,托病不朝。太後使內人問之。時宮婢出入,多能有所毀譽,其耆宿者皆稱中大人,所使者乃康家先婢,亦自通中大人。康聞,詬之曰:“汝我家出,爾敢爾邪!”婢怒,還說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後遂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


  此之內人,即宮人也。


  二、唐宮之內人:


  1、《全唐文 唐卷四十二 肅宗皇帝》放宮人詔


  國有五典,幽閉為重;刑有六宮,明章內理。所以教之陰禮,詔之禦服。至於衡紞紘綖之美,織絍織纊之事,任適於用,則有司存焉。頃年已來,仍遭寇盜,違其情性,則謫見天象;恣其供億,則糜費國儲,非以達冤煩振係滯之義也。宜放內人三千人,各任其嫁。其年老及疾患,如無近親收養,散配諸寺安置,待有去處,一任東西。仍各與一房資財,以充糧用,並委府縣官勾當,勿使侵淩,以成朕無為之化也。


  此之“內人三千人”,皆未蒙恩之“各任其嫁”之尋常宮人,亦即尋常之“在內宮女”也。其詔亦名“放宮人詔”。是謂“內人三千人”,即“宮人三千人”也。


  2、《新唐書 卷九十九 列傳第二十四 李迥秀》“迥秀少聰悟,多通賓客。喜飲酒,雖多不亂,當時稱其風流。母少賤,妻嚐詈媵婢,母聞不樂,迥秀即出其妻。或問之,答曰:“娶婦要欲事姑,苟違顏色,何可留?”武後嚐遣內人候其母,或迎置宮中。”


  此之內人,亦宮人也。


  三、北宋、南宋宮之內人:

  1、《宋史 卷一百四十四 誌第九十七 儀衛二》北宋、南宋內人大率亦指宮人。“皇後儀衛,惟東都政和禮有鹵簿,他無鹵簿之名,惟曰儀衛而已。中興後,皇太後既尚簡素,後尤簡焉。出入朝謁宮廟,用應奉禦輦官一員,人吏三人。供應六十三人:內人員十五人,頭帽、紫羅四?單衫、金塗銀柘枝腰帶;肩擎輦官四十八人,襆頭、緋羅單衫、金塗海捷腰帶、紫羅表夾三襜、緋羅看帶。次供應十四人:內人員一人,服同上,惟海捷帶;輦官一十三人,服同肩擎官,惟行獅帶。都下五十四人:內人員一人,帽服同前;輦官五十三人,服同上,輦官惟雲鶴帶。”


  此之內人,北宋、南宋皇後儀衛宮人也。


  2、《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宋紀一百四(南宋)高宗建炎三年己酉三月(金天會七年,公元1129年)》“是日,上移禦顯忠寺,宰執(百)官侍衛如儀,內人六十四人肩輿以從。傅等遣人伺察,恐匿內侍故也。甲午(申),太後與魏國公垂簾,朱勝非稱疾不出,太後命執政詣其府,勝非乃出。是日,上徽號曰睿聖仁孝皇帝,以顯忠寺為睿聖宮,留內侍十五人,餘諸州編置。降製大赦。”


  此之內人,南宋高宗之肩輿宮人也。此內人者,宮婢也,亦非南宋高宗之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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