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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第一一五章 以血還血

  大約是陸錢氏的狀況,讓陸海發心情鬱郁,需要他開解一二。

  陸懷思量了一下,去一趟並無不妥,近來用路平用得少,未免讓路平起疑,這一次便讓路平駕車。

  陸懷乘車穿街過巷時,陸海發也來到了陸錢氏的房中。

  癱在床上,頭髮花白,唇角不時溢出口水的陸錢氏,在數日之內,彷彿蒼老了幾十歲。

  陸海發從下人手中拿過葯碗,小心地盛了一勺,喂到陸錢氏的嘴邊。陸錢氏冷冷地看了一眼他,便閉上了眼睛,咬緊了牙關。

  陸海發放下藥碗,沉重地嘆息了一聲。

  他為了孝道,沒有高發父母,可是讓母親日日如此凄慘,豈非也是不孝?

  也許,他該按自己這幾日設想的那樣做。

  他審慎地看向陸錢氏,問:「娘,如果我肯去參加科考,您會吃藥嗎?」

  陸錢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睜眼看向他,下一瞬,又打消了心裡的期盼。

  今年的科考,已經過去了,陸海發還考什麼呢,不過是糊弄她罷了。

  她又合上了眼睛,用繃緊的唇角告訴陸海發,她雖然癱了,腦子卻還沒傻。

  陸海發明白她的意思,垂眸繼續道:「今年的科考已經過去了,但還會有下一次,如果您肯喝葯,調養身體,那麼我就參加下次的科考。」

  真的?

  陸錢氏不能確定真假,也無法詢問,只能儘力挑高眼皮,看著陸海發,用眼神詢問他。

  「真的,娘。」陸海發努力對她擠出了一個笑容。

  陸錢氏糾結了一會兒,終究抵不過心底的期盼,用鼻子發出了一聲「嗯」,微微張開了嘴。

  此時此刻,陸錢氏心裡是有些欣慰的,兒子終究是兒子,為了外人再和她折騰,最後,也還是會以她為重。

  陸海發沉默著,繼續喂她吃藥。

  這一次陸錢氏很配合,儘管溢出了不少,但終究是將葯吃下去了。

  周圍的下人們,也都跟著鬆了一口氣。

  葯里有安眠寧神的成分,服用不久,陸錢氏就慢慢睡去了。

  陸海發從房中出來,神情之中儘力維持的平靜,盡數散去,眼中填滿了冷肅與決然。

  他沒有讓任何下人跟著,到房間里拿了一個布袋,走出了府宅,去往街角他新租下的院子。

  馬車轉過巷口,陸懷發覺路走得不對,正欲詢問,便見陸海發迎了過來。

  「堂哥。」

  「瑾良。」

  陸懷走下車,與陸海發互相揖了一禮,忽覺陸海發今日有些不同。今日的陸海發,神情之中雖含著一些鬱郁,卻沒有彷徨與凄然,反而有一種平定的感覺。

  看來經歷了近日的大事,令他成長了不少。

  陸懷在心底慨嘆了一句,隨著陸海發,走進了院中。

  陸懷一邊走,一邊詢問陸海發:「為何選在這裡相見?」

  「家裡人多耳雜,有些話,我只想單獨與堂哥說說。」陸海發扯了扯唇角,與陸懷走進了堂屋,關上了門。

  封閉的空間里,晨光透過紙窗,落在磚石上。他們並排而坐,一時有些沉默。

  陸懷打算開口時,一直垂眸看著地面的陸海發,忽然抬起頭,看向了他,灼灼的雙眸里,含著一種平靜的決然。

  「堂哥,有些事也許你不信,但我必須告訴你。」

  「瑾良,你——」

  陸懷覺得不妙,馬上要出言阻止,但陸海發已站了起來,走到了他的面前,定定地看著他,將話說了出來。

  「堂哥,這麼多年以來,你都信錯了人。你宗偉不全,並非天生,是被我娘所害。你會入宮,不得還家,也是我爹娘一手造成。」

  陸懷徹底震驚了,不敢相信陸海發就這樣將事情說了出來。

  陸海發看著神情驚詫的陸懷,心中愧疚不已,垂淚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敢信,可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我本想為爹娘隱瞞,可娘親卧病不起,終日凄凄慘慘,我為人子,看在眼裡,心如刀割。她心心念念,皆是我能高中金榜,我欲赴試讓她寬心,卻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

  陸海發懇切地看著陸懷道:「堂哥,父債子償,母債兒還,我願盡一切努力補償你,只求你能原諒他們!」

  陸海發說到這裡,在陸懷的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膝蓋撞在磚石上,磕出了沉重的悶響,也在陸懷的心裡,激起了濃濃的委屈。

  「若你所說都是真的,要我如何去原諒他們呢?」陸懷苦笑著看著他,眸中漸漸蓄起了淚光。

  陸海發含著淚看著陸懷,久久無言以對。

  是了,他要讓陸懷如何原諒呢?

  他能讓時光倒流,讓陸懷重回童年,在母親身邊快樂長大嗎?還是能抹去陸懷所遭受的一切,讓陸懷如他一樣,擁有尋常人的平靜時光?

  他都不能,所以,他只能如設想的一樣做了。也許只有那樣,才能讓陸懷覺得公平。

  陸海發默默站了起來,轉身走向了存放布袋的房間。

  陸懷聽著他走遠的腳步聲,盯著某虛空中的某一個點,儘力不讓眼淚滑落。

  片刻之後,陸懷的情緒稍有平復,一聲凄厲的慘叫,忽然從陸海發所在的房間里傳來。

  陸懷感覺不妙,迅速衝過去,發覺門被反鎖,大喊陸海發的名字,卻聽不到任何回應。

  某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讓陸懷驚出一身冷汗。

  他忙把路平找來,踹開門,果然見到陸海發半/裸下身,倒在一小片血泊之中,手中緊握著一柄閹割刀。

  刀很鋒利,陸海發的一側外腎,僅餘一小片皮肉與身體相連,血液正從傷口處,汩汩湧出。

  陸懷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馬上拿起桌上的乾淨白布,從桌上的瓶瓶罐罐里找出止血的葯,糊到了刀口上,死死地用白布按住了傷口,然後,命令路平:「把刀烤熱,快!」

  路平把刀烤熱,陸懷接過去,直接燙在了陸海發的傷口上,同時繼續往傷口上撒葯。片刻之後,血流出的速度,終於漸漸變慢,陸懷勉強鬆一口氣,報出郊外老郎中的地址,讓路平趕快去請人。

  等了許久,老郎中終於趕到。

  接連敷藥施針止血后,陸懷與路平小心地將陸海發抬到了床上,再由老郎中進一步處理傷處。

  一切都處置妥當之後,陸懷親自送老郎中離開,命路平去藥房配藥,自己則守在陸海發的床邊。

  不多時,陸海發從昏迷中轉醒,看到陸懷,便湧出了兩行淚來。

  舉刀自閹的那一刻,恥辱,痛苦,有如烈火焚身將他吞噬,他已是成年人,尚且無法承受,他真不知道,當年只有幾歲大的陸懷,是如何承受這些,和後來的一切。

  原以為,自己也凈了身,就能還上母親欠陸懷的,可是親身經歷了,才知道不可能還得上,永遠都不可能!

  陸懷看著面色如紙,淚光閃動的陸海發,低沉地嘆息了一聲:「你這樣會沒命的,知道嗎?」

  「堂哥。」陸海發囁嚅地動動嘴,想說什麼,卻又沒敢。

  他不過才自閹了一刀,連陸懷所遭遇的第一步,都沒有走完,實在沒有資格,去說懂得陸懷的苦處。

  萬語千言,到最後,也只能化作一句小心翼翼的歉疚。

  「對不起,堂哥。」

  陸懷苦笑了一下,鼻腔驀然有些酸澀,激的他眼裡也泛起了淚光。

  他從沒有想過,此生會聽到這三個字,這三個字於實際上並沒有用處,卻好像讓他在心底有了一絲絲的解脫。

  可是在心底而言,他依舊無法原諒當年的一切。

  陸懷不知道要如何回應陸海發的這句道歉,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對陸海發道:「你好好休養,莫要再做傻事,我會遣人到你住處通知,也會有人在這邊照應你。」

  陸懷說罷,即走出了房間,陸海發喚了他幾次,得不到回應,又動彈不得,也只有作罷。

  陸懷站在院中,等到路平回來,命他去接來了安心,叮囑了一番之後,獨自離開了這裡。

  他沿著幽靜的小巷,走到了長長的一路,行至與鬧市臨界出,看著眼前的市井百態,才稍稍從先前沉重而駁雜的心緒中解脫了出來。

  陸海發的所作所為,擾亂了他的心緒,但是現在的形勢,由不得他縱容自己的情緒。

  陸海發將事情抖出來,就相當於一切都挑明了,這早晚會讓陸仲德知道。

  陸仲德可不是陸錢氏那般沒有腦子的人,若他不能在陸仲德知曉以前,報復陸仲德,必定會招致麻煩無窮。

  好在陸海發並沒有將王景與陸有富與此事的牽連說出來,他只需加緊料理了陸仲德便好。

  要料理陸仲德,便要扳倒蘇家,原有的計劃雖然穩妥,卻太慢了,他必須要儘速成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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