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香草病重

  淩辰希認出她頭上的簪子,那是母後以前經常戴的那種,他站起身看著少女,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後“撲通”一聲跪下,“太子殿下,我終於看見你了!”


  那少女哭了起來,眼淚簌簌落下,跪在那裏委屈的不住用衣袖拭淚。


  “起來再說,母後那邊怎麽樣了?”淩辰希扶起了少女,皺眉問道。


  “殿下,這裏安全嗎?”少女環視四周,最後將眸光落在那佛像前麵,戚戚然的道。


  “放心吧,這裏很安全,淩影冥絕對想不到,我會在這裏!”淩辰希看著少女,篤定的道榛。


  他轉身朝著裏麵的房間走去,邊走便道,“你看著麵生,以前不是在長秋宮當差的吧?”


  “奴婢以前是在冥王府當差,奴婢的名字叫做臘梅!”那少女邊走邊道。


  “臘梅?”淩辰希低吟她的名字,回頭看了看她的容貌,她長的不算漂亮,甚至鼻尖還長有幾粒雀斑,可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青春的氣息,第一次,淩辰希覺得自己老了義。


  他微微一笑,想起了另外一個總是充滿活力的女子,曹曉魚。


  那個曹曉魚,簡直是胡作非為,每天安排他太子府的下人,早上起來圍繞著校場跑五十圈,然後才開始一天的工作,太子府的下人叫苦連天。


  但是他並沒有阻止,這樣也好,起碼可以轉移淩影冥的一些視線,現在,那曹曉魚正戴著他的人皮麵具,在太子府還不知道怎麽胡來。


  臘梅察覺到淩影冥對她的注意,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緩慢的道,“殿下,我可能今天見了你,明天就要死了,皇後娘娘真的很可憐,你一定要救她出來!”


  “裏麵詳談,放心吧,你即為母後的心腹,我一定護你周全!”淩辰希溫和的看著臘梅,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臘梅便溫情脈脈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進。


  從春雪被殺,到逃出王府,從投靠皇後,到皇後被軟禁,她將故事描繪的活色生香,隻是將春雪勾-引淩影冥的那一段隱去,將自己偷窺的那一段也隱去,變成了淩影冥和下人鬼混,自己無意撞破。


  淩辰希臉色難看,坐在那裏握著茶杯的手,青筋暴露,他竟然和三哥是同一人,難怪……


  “太子殿下,現在外麵四處都是冥王府的人,我不能再出去,也不能再回到皇後娘娘身邊,娘娘身邊四爺的眼線,一定會查出我的身份,然後殺了我……”臘梅求救的看著淩辰希,抓住淩辰希的手。


  淩辰希反握住她的手,安慰的道,“放心吧,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跟我回太子府,沒有人敢動你!”


  “但是我鄉下的父母還在四爺手上,他會殺了他們……”臘梅哭了起來。


  “你父母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先跟我回府,適當的時候,你再站出來,指證淩影冥!”淩辰希皺眉,言辭道道。


  “但是現在整個京城都被四爺控製了,連皇上都臥床不起,皇後娘娘整日被困在長秋宮,消息無法傳遞出去!”臘梅哭著,有些害怕目前的形式。


  “困難隻是暫時的,臘梅,我隻問你一句,刑部那邊有消息說,皇後對皇上下毒,事情真的是這樣嗎?”淩辰希看著臘梅,眸光帶著灼人的溫度,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道。


  臘梅咬唇,低頭輕點了兩下,“皇上是被皇後下毒,可是那麽多的藥量,竟然沒有毒死皇上,反倒被淩影冥撿了便宜,他以護駕的名義不讓任何人靠近皇上,連禦醫,都隻能是他指派的幾人……”


  “你們怎麽能這麽做?他是皇上,是我的父皇!”淩辰希站起身,眼睛泛紅的看著臘梅,忍不住咆哮起來。


  “太子殿下息怒,皇後娘娘說,眼前這個皇上,根本不是真正的皇上,她懷疑真正的皇上已經被殺了,所以,所以……”臘梅結結巴巴,宮闈秘事,她真不想知道太多,可是偏偏讓她知道了這麽多。


  難道這就是讓她飛黃騰達的機會?


  淩辰希眼眸瞠大,不可思議的看著臘梅,臘梅隻是低著頭,訕訕的看著自己的腳尖,淩辰希握住她的肩膀,不住搖晃,“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殿下,你冷靜一點,皇後娘娘和皇上這麽多年夫妻,她不會看錯的,還有四爺,他發現皇上中毒並不著急給他解毒,為什麽?那也是他的父皇,事實證明,他也知道了,眼前的這個皇上,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皇上……”臘梅解釋道。


  “這些都是母後告訴你的?”淩辰希皺眉看著臘梅。


  臘梅點頭,“皇後娘娘被軟禁,我並不在長秋宮的名單中,所以才能躲過侍衛的監視,出來給你通風報信,殿下,皇後娘娘真的是一心隻為你好!”


  “母後為我好,我自然知道,但是淩影冥害怕自己身份被拆穿,已經昭告天下,三哥遇刺,下落不明,他給自己留了很好的一步棋,退可高枕無憂,進可兄弟齊心,這步棋高啊,真是高,我以前太小看了那個紈絝子弟!”淩辰希咬牙,恨恨的道。


  “誰也不知道,冥王府的那個,究竟是三爺還是四爺,因為他的臉,是真正的被毀容了的,隻是戴著三爺和四爺一模一樣的人皮麵具,皇後娘娘說,有可能他誰也不是,隻是一個居心叵測的惡徒!”臘梅補充道。


  “不,我可以肯定,他是老四!”淩辰希咬牙,從小他就對淩影冥看不順眼,那是屬於敵人的一種直覺,直覺他就是老四。


  老四啊老四,接下來我們倒是看看,究竟鹿死誰手。


  淩影冥坐在淥水軒書房中,手中把玩著一枚金鑲玉,很普通的金鑲玉,甚至顯得俗氣,但是他拿著足足看了三天。


  不知道那個倔強的女人現在怎麽樣了,他盡量控製自己,讓自己不去想她,可是不行,該死的,他天天腦海中盤旋著都是她清瘦的小臉,還有泫然欲泣的眼神。


  外麵傳來向左的聲音,“四爺,孫小姐有恙在身,希望四爺能夠去看看她……”


  “她有恙在身,不知道請大夫嗎?”淩影冥不耐煩的起身,圍繞著屋子走了幾圈,歎息道,“那個女人怎麽樣了?”


  “誰?”向左直覺的問道。


  淩影冥一個冷厲的眼刀回掃,向左嚇的哆嗦一聲,低頭道,“瑤翾姑娘正在靜月軒呢,她一大早就來求見二小姐……”


  向左的話音剛落,淩影冥已經風一般跑了出去,朝著淥水軒奔去。


  靜月軒內,卿瑤琪不安的走來走去,她的兩隻手拽著自己胸前的小辮子,眉頭蹙的很緊。


  “瑤琪,你可以不管爹,也可以不管你的娘親,但是你必須給我五千兩銀子,我隻有有了銀子,才能去救爹!”卿瑤翾看著卿瑤琪,懇切的道。


  她若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會再次來到這個冥王府,如果有可能,她寧願一輩子都不再來這裏。


  “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我每月的開支,都必須登記在賬房,若是我憑白的給你五千兩銀子,肯定會惹人懷疑,若是被人知道我給銀子你,那麽我就會被影冥休棄!”卿瑤琪蹙眉,為難的道。


  卿瑤翾歎息,站起身,“卿東陽一生為官,老年光景淒慘,都怪他生了兩個女兒,若是他有一個兒子,也不至於落的這般田地,至於你娘,我隻能盡心的照顧她……”


  說完,她想要離開,卻被卿瑤琪叫住,她看著她身上單薄的衣衫,憐憫的撿起桌子上的一個糕點,遞給她道,“你一定很久沒有好好吃過飯了吧,這個給你,雖然是午膳的時間,但是我不方便留下你用膳!”


  卿瑤翾看著那冰冷的糕點,搖頭,緩慢的轉身,麵無表情的離去。


  走出靜月軒的時候,迎麵走來淩影冥,他看見她,腳步明顯慢了一拍,她似乎沒有看見一般,隻是徑直走過他的身邊,如一陣風般,快速離去。


  淩影冥站在那裏,定定的,姿勢僵硬,他沒有回頭看她的背影,他也沒有繼續朝著靜月軒的方向走,隻是站在雪地中,半天,心痛的回不過神。


  她瘦了好多,也黑了很多,這麽久,她一定很辛苦吧?

  可是她為什麽不找他?為什麽不肯求他?隻要她答應以後都留在他的身邊,他會幫她,給她想要的一切……


  卿瑤翾回到客棧的時候,掌櫃的已經發飆,欠下他的房錢,已經整整半個月了,可是她依舊沒有錢給,掌櫃的想要將她和香草趕出來,卻始終礙於她以前的身份,不敢做的太絕。


  病床上,香草臉色蒼白,昨晚跟著她一起工作,她似乎病情又加重了不少,喘息著,氣若遊絲。


  試探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卿瑤翾蹙起眉頭,她燒的很厲害,怎麽辦?再這樣拖下去,香草會死掉的。


  她有些後悔,今天找卿瑤琪要的太多,或許她找她要五十兩一百兩,她可能就給她了……


  撫摸自己頸項上的墜子,她蹙緊眉頭,不得已,隻能走到這一步了,畢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外麵傳來一陣打鬧聲,接著是女子的哀嚎,然後門驟然被撞開,一群莽漢拎著一個女子走了進來,他們一進門就將女人丟在地上,女人不住哭泣哀嚎。


  “是不是這裏,搜!”為首的漢子大吼一聲,然後開始四處翻找起來。


  卿瑤翾不敢阻止他們,她知道,阻止也沒有用,隻會招來他們的毒打。


  “你住手,住手!”地上的女子抬起頭,抓住了最近的一個莽漢的褲子,卻被他一腳踢開。


  她的額頭撞在桌子上,頓時鮮血如注。


  那莽漢見床榻上還有一個人,隨即上前,想要將香草從床上推下來,他好搜查床榻,卻被卿瑤翾阻止。


  “你不能碰她,她有病在身,經不得任何移動……”卿瑤翾摁住香草的被子,蹙眉看著黑衣人道。


  “呸,都這般光景了,還以為你是相府的千金小姐!”那黑衣人鄙夷的看著卿瑤翾,一甩她的手,撩起被子,將香草從床榻上提了起來。


  香草竟然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一見卿瑤翾被人欺負,頓時卯足了力氣,一口咬在了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吃痛,一手將香草扔了出去,香草撞在牆壁上,頓時七葷八素。


  旁邊不少人上前,對著香草一陣拳打腳踢,卿瑤翾趕緊護在了香草的身上,雙手緊緊的抱著香草。


  香草卻推拒著她,“小姐,你讓她們打,打死了才好!”


  “香草……”卿瑤翾掙紮著,將香草護在懷中,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身上,每一次都疼的她呼吸不能,不知道打了多久,整個屋子都已經被翻遍,依舊沒有找到那黑衣人想找的東西。


  他恨恨的看著地上的韓元梅,咬牙道,“找不到銀子,老子認栽,但是不能輕易的放了這婆娘,來人,砍掉她的雙手,看她以後還敢去爺的賭場偷錢!”


  旁邊立刻有人應聲,拿著刀子上前,摁著韓元梅的雙手就要砍,卿瑤翾慌忙撲了上來,抱著韓元梅,哭著看著那為首的黑衣人,“求求你放過她,她隻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那黑衣人冷笑,一把擒住卿瑤翾的下巴,“這個世界上逼不得已的人多了,她逼不得已,怎麽不去賣?她姿色不行,你可以去啊?嗯?”


  他緊緊的捏住卿瑤翾的下巴,卿瑤翾幾乎聽見自己下顎脫臼的聲音,她疼的臉色煞白,卻掙紮不得。


  “瑤翾,瑤翾……”韓元梅哭著,傷心欲絕。


  “你們的銀子,我還給你,但是你們要保證,以後不準再找她的麻煩!”卿瑤翾吐詞不清的道。


  那黑衣人冷笑連連,一把放開了她的下巴,點頭,“可以,銀子拿出來,以後爺跟你兩清……”


  卿瑤翾起身,啷嗆著朝著牆角走去,韓元梅哭喊起來,“瑤翾,不要,不要,那是你爹的救命錢——”


  卿瑤翾卻如沒有聽見一般,從牆角的鬥櫃下麵,摸出錢袋,然後遞給了為首的黑衣人。


  韓元梅哭著朝著錢袋撲去,卻被黑衣人一把打倒在地上,她鼻息間,唇間溢出鮮血,悲苦絕望的看著那袋銀子。


  黑衣人點了點銀子,冷哼一聲看著地上的韓元梅,又再次踹了她一腳,這才帶人離開。


  卿瑤翾見這些人離開,上前彎腰攙扶住韓元梅,韓元梅卻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她被打的耳朵“嗡嗡”作響,“你個沒出息的,將銀子交給他們,這麽久,我的打不是白挨了嗎?”


  卿瑤翾咽下唇內的血腥,她白皙的臉頰上,滿是剛剛挨打的淤青,一隻眼睛紅腫,模樣甚至可憐,她沒有說話,隻是將韓元梅安置在椅子上,然後去一邊攙扶香草。


  香草已經完全昏迷,她輕輕動了動她,她的唇內就湧出大量的鮮血,怎麽都止不住。


  她驚慌起來,抱著香草,不住的拍著她的臉頰,“香草,香草……”


  可是香草依舊昏迷不醒,那血越流越多,將她的衣衫全部打濕。


  卿瑤翾哭了起來,“香草,香草你不要嚇我……”


  “遭了,看樣子,是打斷的肋骨戳傷內髒了……”韓元梅在一邊皺眉,歎息的道。


  “香草,你堅持住,我幫你去請大夫,大夫……”卿瑤翾哭著,將香草放在地上,墊高了她的頭,免得鮮血嗆入她的鼻息。


  她哭著跑了出去。


  夜晚的醫館,早已經關門,她逐個的敲開,可是她沒有錢,沒有一個人肯同她出診。


  最後一家醫館,她幾乎是哭著,拍開了那關閉的木門,開門的小廝一見她哭著站在門口,隨即不耐煩的道,“看不見時辰嗎?晚上我們林大夫不出診……”


  “小哥,拜托你,我妹妹病的快要死掉了,拜托林大夫救救她……”卿瑤翾哭著,拽住了那小廝的衣袖,生怕他如前幾個醫館一般,“嘭”一聲就將門關閉。


  那小廝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道,“你等著,我去通報一聲!”


  卿瑤翾扶在門上,看著那小廝的背影,淚眼迷蒙,菊娘已經不在了,她隻有香草,香草不可以再出事,不可以!


  小廝去而複返,搖頭道,“大夫說了,他身子欠安,不適合雪夜出診,你還是去別的家看看吧……”


  說完,他就推著卿瑤翾,想要關門,卿瑤翾卻死死的撐住門板,哭著道,“求求你小哥,我等不及了,我妹妹就要死掉了,求求你救救她……”


  “你求我沒用,你有銀子嗎?你要是能出十倍的診金,我就進去再幫你問問,或許林大夫會出診幫你……”那小廝伸手,看著卿瑤翾,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卿瑤翾無助的搖頭,眼淚簌簌落下,那小廝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嘭”一聲,將門關上。


  她站在門口,無助的哭泣,銀子,她沒有銀子。


  卿東陽還在牢中,他需要五千兩銀子。


  香草在病中,她也需要銀子。


  可是她沒有,她沒有銀子。


  她沒有五千兩,也沒有十倍的診金,她隻能站在這裏哭泣。


  娘,娘我究竟應該怎麽辦?

  她哭著,握住了頸項上的指環,然後像是決定了什麽一般,朝著京郊別院跑去。


  半夜,季揚被下人吵醒,說是外麵有一個哭著的姑娘求見,他起身的時候有些不悅。


  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裏是京城,不是嶺南,他作為一個質子的身份,有人肯上,門就已經不錯,哪裏敢挑選時間。


  看見卿瑤翾的時候,他嚇了一跳,隻見卿瑤翾披頭散發,臉頰上滿是淤青,其中一隻眼睛紅腫眯成一條縫,她站在那裏,狼狽的哭著,手中拿著那枚價值六千兩銀子的指環。


  “季公子,這個指環,我賣給你的朋友,求求你幫幫我,我妹妹快要死了,她病的快要死了……”卿瑤翾哭著,拿著指環上前。


  她出來這麽久,不知道香草怎麽樣,還能不能撐住,她必須快一點拿到銀子,快一點請大夫。


  “姑娘,你慢慢說,你妹妹怎麽了……”季揚皺眉,扶著卿瑤翾坐下,卻被卿瑤翾拒絕,她哭著,淚眼模糊,“季公子,我妹妹病了,又被人打,她不行了,她吐了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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