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香草死了
卿瑤翾哭著,急的差點跺腳,求救的看著季揚。
“好,好,你別急,先帶我去看看你的妹妹,美丫,去請大夫!”季揚安慰著卿瑤翾,一邊吩咐丫鬟,一邊扶著卿瑤翾就朝著外麵走去。
“我妹妹在悅來客棧,人字號第三間房,季公子,大夫的十倍診金,我先欠著你的,等你朋友買了我的指環,我一定還給你!”卿瑤翾哽咽著,似乎看見了一絲希望,緊緊的握住了季揚的手。
季揚點頭,臉色溫潤,“不急,我們走吧,救人要緊!”
回到客棧的時候,香草已經不再吐血,她竟然起身,行動自如,如一個沒事的人般,站在門口望著卿瑤翾和季揚輅。
看見季揚,她有些詫異,眼眸熠熠,“小姐,你怎麽去了這麽久,我想告訴你,我沒事了……”
“香草……”卿瑤翾難以置信的看著香草。
她剛剛明明吐了好多血,一副要死掉的樣子,怎麽轉眼,精神就恢複的這麽快嫵。
“我沒事,被打了一頓,反而覺得輕鬆很多呢,隻是胸口好疼,一碰,就鑽心的疼……”香草扶著門進門,微笑著看著季揚,“這位公子是?”
“他叫季揚,是我朋友!”卿瑤翾緩慢的道,她看著香草的臉色,有些狐疑。
季揚點頭,心中頓時有些溫暖,他們見麵屈指可數,可是她竟然解釋說,他是她朋友。
她這個朋友,他交定了。
“季公子你好,我們小姐溫柔可人,性子善良,公子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待我們家小姐,香草在這裏謝謝你了!”香草屈身行禮,微笑著道。
卿瑤翾看著香草怪異的動作,並沒有察覺季揚的臉色微微紅了起來。
香草剛剛直起腰身,就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她臉色頓時煞白,剛剛的血色全部褪盡,身體搖搖欲墜。
“小姐,我不行了……”她的身體軟了下去,卿瑤翾一把攙扶著她,喊了起來,“香草,香草你撐住,大夫馬上就要來了……”
香草被她和季揚一起攙扶著躺在了床上,她氣若遊絲,眼神開始迷離,“小姐,來不及了,我有話,有話……跟你說……”
“香草,香草你別說話,大夫馬上就來了,真的快要來了!”卿瑤翾哭著,握住了香草的手。
香草費力的睜開眼睛,睫毛顫抖了幾下,眼皮逐漸睜開,她喘息著看著卿瑤翾,一字一頓,喘息著,“小……姐……,菊……娘說過,小姐……你的父親……不是……”
“香草,求求你不要說了,等你好起來,我們說個夠,香草!”卿瑤翾哭著,捂住了香草的嘴巴,她必須養足精神,大夫馬上就要到了,她會好起來的。
“姑娘,先聽她說完,不然會留下遺憾!”季揚拿開卿瑤翾的手,看著香草道,“香草姑娘,你剛剛說,她的父親怎麽了……”
“不,不是卿……”香草一口鮮血再次噴湧而出,她睜著眼睛看著卿瑤翾,卻再也無法發出聲音,雙手重重落下,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個人情冷暖的世間。
“香草——”卿瑤翾淒厲的哭喊,淚流滿麵的看著香草蒼白的麵容,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才十三歲,她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她還沒有找到意中人,她怎麽可以就這樣死去。
香草,可憐的香草……
她哭喊著,叫著香草的名字,瘋狂的搖晃著她的身體,可是香草卻再也沒有反應。
“姑娘,你冷靜一點……”季揚握著卿瑤翾的手,看著她滿是傷痕的小臉,皺眉勸解道。
“我要怎麽冷靜?她才十三歲,十三歲啊,就是因為我沒有錢,所以她就必須這樣死去,為什麽,為什麽?”卿瑤翾哭著,掙紮著,想要再次跑到床邊,抱起香草。
“姑娘,你這樣,香草姑娘死都不能安息的!”季揚說著,皺起眉頭,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接著門被推開,美丫帶著大夫已經過來,那大夫看了一眼季揚和卿瑤翾,立刻跑上前,為床榻上的香草診脈,然後搖頭,“已經沒氣了……”
“大夫,她還有救,她剛剛還站在門口等我,求求你救救她,她不能死,她才十三歲!”卿瑤翾哭著,衝上前,抓著大夫的手,淒厲的喊著。
“她已經死了……”大夫歎息著。
“她怎麽會死?剛剛她還站在那裏,就是門口的地方,她還笑著等我,大夫,她沒有死,她真的沒有死……”卿瑤翾哭著,將大夫朝著香草的身邊拽去。
“請恕老夫無能為力!”大夫低頭。
“大夫,我有錢,我有六千兩銀子,我出十倍的診金給你,求求你救救她……”卿瑤翾哭著,將大夫朝著香草身邊拉去。
大夫為難的看著季揚,季揚上前,一把抱住了卿瑤翾,皺眉道,“你冷靜一點,香草姑娘已經走了,不要為難大夫!”
“我沒有為難他,是他看不起我,是他覺得我沒有銀子,季揚,求求你告訴他,我有銀子,我有六千兩……”卿瑤翾哭著,揪著他的衣領,狠狠搖晃。
季揚無奈,握著她的手,歎息道,“現在不是銀子的問題,是香草姑娘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你明白嗎?”
“已經死了?”卿瑤翾愣愣的站在那裏,看著季揚,臉色難看到極點,她放開季揚的衣領,身體搖搖晃晃,如魔怔了一般,低喃,“香草死了,死了……”
“香草,香草……”她哭著轉身,看著床榻上香草的身體。
這樣活潑的一個人,這樣漂亮的香草,怎麽就死了?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寫字,一起在後院種地瓜,一起被卿瑤琪欺負,她隻是生病然後被打了,怎麽說死就死了,為什麽,為什麽?
“香草,香草,不如你帶著我一起走好不好,菊娘在那邊等我,我跟著你們一起,我們三個人又可以團聚!”卿瑤翾笑著,滿是淚痕的搖晃著香草的手,仿佛一個撒嬌的孩子。
後麵一個不輕不重的掌刀砍在她的脖子上,她昏了過去,然後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中。
季揚歎息一聲,看著這家徒四壁的客棧,吩咐丫鬟道,“收拾一下,從今以後,她住世子府別院!”
“可是公子,她來曆不明,可能會為你惹來麻煩!”美丫蹙眉道。
“她沒有來曆不明,她是我的朋友!”季揚抱起卿瑤翾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卿瑤翾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幹淨的大屋子裏麵,屋子裏燃燒著暖爐,三重門各自掛著三層粉色紗幔。
她嗅著芳香的空氣,看著不遠處嫋繞著熏香的香爐,再看看身上軟和的錦被,一瞬間有置身天堂的感覺。
撐起自己的身體,發現身上的傷痕都已經被上藥,而穿著的是白色夾棉中衣,幹淨的不染一絲塵埃。
旁邊伺候著的丫鬟一見她醒來,高興的放下手中的毛巾道,“姑娘你可終於醒來了,我們公子擔心的緊呢……”
“季公子在哪裏?”卿瑤翾嘴唇顫抖,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
她身體綿軟,一絲力氣也無,坐在那裏,就感覺到了一股天旋地轉。
丫鬟上前扶住她,在她背後墊上了軟墊,微笑著道,“公子在門外跟大夫商量你的藥方,你等著,我去告訴他你醒了……”
那丫鬟說完,就朝著外麵走去,須臾,伴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季揚帶著大夫一起走了進來。
坐在她的旁邊,季揚握著她的手,然後交給大夫,“林大夫,你瞧瞧,她脈細很不穩……”
“公子已經斷出她虛弱的脈象,開的方子剛好對症,何須老夫把脈!”林大夫笑笑,捋了捋胡子,然後再一次幫卿瑤翾把脈。
卿瑤翾看著俊逸非凡的季揚,虛弱的道,“我沒事,不用再把脈了!”
“你都昏迷三天了,還說你沒事?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多少天沒有吃東西了!”季揚埋怨的看著她,如同一個久別的老朋友般。
卿瑤翾低頭,沒有說話,季揚卻起身端了一碗雞湯坐在她的旁邊,小聲的道,“來,先喝湯,喝完了湯你再喝藥……”
丫鬟和大夫互視了一眼,隨即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卿瑤翾依言,將雞湯喝完,她本不想讓他一勺一勺喂,可是無奈體乏,一點力氣也無,抬手都成問題,隻能任由他喂著。
喝完雞湯,她體力恢複一點,臉色卻依舊難看,“謝謝你,季公子!”
“叫我季揚!”季揚微微一笑,將空碗放在一邊道。
“季揚,香草的後事……”卿瑤翾欲言又止。
季揚微微一笑,抬手試探她額頭的溫度道,“放心吧,香草的後事我已經辦妥,你隨時可以去拜祭她,隻是她的父母在這幾日找上,門,要求將香草的屍體帶回,我料想你不同意,所以給了銀子,將他們打發了……”
“謝謝你!”卿瑤翾低頭,眸間全部都是哀憐之色。
“不要總是說謝謝,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季揚伸手,拂開她額頭上的發絲,看見了她頭上那拇指大小,觸目驚心的疤痕。
可惜了這樣一幅好的容貌,白白的被這道疤痕破壞去了。
“我叫卿瑤翾,我額頭上的疤痕,是不是特別醜?我的過往就跟這疤痕一般,是去不掉的醜陋!”卿瑤翾看著他的神色,淡漠的道。
她的聲音很低,帶著泫然欲泣的哭音,他聽的一顫,心中似乎有根筋,被撥的很痛一般。
撫摸她額頭的手,僵硬在那裏,季揚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疼惜的用手指刮著她細膩的肌膚,“對不起,或許我不該問你的名字……”
每個人,總是有那麽一段不願提起的過去,或許,他不該知道她的過往,他隻要知道,她有個丫鬟,被她當做妹妹一般疼愛,就夠了。
看著他憐惜的神色,卿瑤翾眼淚滑落,哽咽著道,“不,我要你知道,我要你知道我的過去,我是卿瑤翾,是冥王府掃地出門的棄妃,是那個太監的老婆,是那個不受清規,懷孕了的太監老婆……”
她哭了起來,眼淚紛紛墜落,委屈的看著她,臉頰上滿是淚光。
季揚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搖頭,“不許這麽說自己,你被冥王休棄,那是他不識明珠!”
“你不嫌棄我嗎?不嫌棄我這樣的一個朋友,依然想要幫我,照顧我?”卿瑤翾哭著,拉下了他的手,眼眸滿是淚光的看著他。
季揚搖頭,“我為什麽要嫌棄你,皇室裏麵,隻有你,才能算真正的一個人,別的,都是才狼猛獸!”
卿瑤翾哽咽著,不再說話。
季揚轉身端來一碗藥,溫和的道,“翾兒,來,把藥喝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謝謝你,季揚!”她哭著,叫出了他的名字。
一連在京郊的世子府呆了三天,卿瑤翾身體好轉了許多,這一日,她坐在小院裏休息,擺弄著世子府的花花草草,外麵響起了一陣哭聲,聽聲音,是一個女人。
她放下剪刀,提起裙擺走了出去,外麵的下人正在攔著一個瘋女人,那瘋女人哭著喊著,“叫卿瑤翾出來,叫她出來,她勾搭上了世子,就可以不理老娘了嗎,你告訴她,要是救不了她爹,老娘跟她同歸於盡……”
“大娘,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卿瑤翾蹙眉,不悅的看著門口的韓元梅,站在雪地中,一身粉色的狐裘披風,將她纖瘦的身體,包裹的纖儂有致。
隻見她皮膚白若凝脂,肌膚吹彈可破,削瘦的臉頰,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如黑珍珠般,熠熠生輝,美的攝人心魄,她站在那裏,渾身上下的氣質,如寒冷冬天的一抹楓葉,美的淩厲,一箭穿心。
韓元梅愣住了,這真的是卿瑤翾嗎?那個在相府的燒火丫頭卿瑤翾?她明明很美很美,比瑤琪美了不下百倍,可是這麽多年,她竟然明珠蒙塵,就這樣在她和瑤琪的眼皮底下,活了下來。
“瑤翾?”韓元梅愣愣的,試探性的叫了一句。卿瑤翾上前,看著左右的下人的道,“拜托你們讓她進來,她是我大娘……”
那左右的下人鬆開了韓元梅,韓元梅跑了過去,圍繞著卿瑤翾上上下下的打量道,“傳言沒錯,嶺南王世子,果然看上了你?”
“大娘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他們趕你出去!”卿瑤翾蹙眉,凜然的看著韓元梅。
韓元梅著急的道,“既然你發達了,為什麽還不救你爹,你爹就要被斬首了,三天以後!”
“不是三個月以後嗎?”卿瑤翾疑惑的看著她道。
“她在監獄裏打傷了獄卒,所以刑期提前,瑤翾,你要趕緊想辦法,弄到那五千兩銀子!”韓元梅跺腳道。
“怎麽會這樣?”卿瑤翾臉色瞬間慘白,怔怔的看著韓元梅,似乎不相信她說的話一般,另外一邊,季揚皺眉朝著她緩慢走來,詫異的看了韓元梅一眼,又將眸光落在卿瑤翾的身上。
卿瑤翾將視線移向季揚,上前幾步道,“你也聽說了?”
季揚點頭,眸中滿滿的都是憐惜之色,自從知道了卿瑤翾的身份之後,他就盡可能的多打聽她家人的事情,可是誰料,今天剛剛出門,就聽說了卿東陽刑期提前的事情。
他站在那裏,眉頭緊鎖,卿東陽罪不至死,隻是他一邊得罪了皇後,一邊沒有受到淩影冥的庇佑,所以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季揚,官場的事情,你了解的很清楚,如果我拿五千兩銀子給李公子,他真的能夠幫我爹改判麽?”卿瑤翾灼灼的看著他,征詢著他的意見。
季揚皺著眉頭,歎息一聲道,“這個事情,沒有人可以打包票,但是隻要上麵沒有人幹涉,李公子疏通關係改判的可能還是比較大!”
“上麵沒有人幹涉,是指什麽?”卿瑤翾蹙眉問道。
“這個時候,隻要皇後和四爺不加幹涉,改判是可行的!”季揚點頭道。
畢竟當初審理這個案子的時候,大理寺推給刑部,刑部又推給地方衙門,最後衙門裏的人為了討好皇後,就將卿東陽給重判了。
其實隻要皇上清醒,他這個死刑,完全是可以免除的,可惜的是,皇上這個時候,人事不省。
“那好,我將指環賣掉,季揚,拜托你讓我見見你那個朋友!”卿瑤翾懇求的看著季揚。
旁邊的韓元梅尖酸的道,“指環?什麽指環?你果然存有私房錢,看著我和你爹那麽淒慘你都不肯拿出來,卿瑤翾,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大娘,你的親生女兒是卿瑤琪,這個時候,你應該去找她,慢走,不送!”卿瑤翾說著,臉色微寒,轉身就想朝著自己的屋內走去。
她是好脾氣,可是好脾氣不等於可以隨便被她辱罵。
果然,她剛剛走一步,韓元梅立刻躺在地上翻滾起來,哭罵著,“卿東陽,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兒啊,她巴不得你和我早死啊卿東陽……”
卿瑤翾看著地上潑婦一般的韓元梅,隻覺得頭痛,她扶著自己的額頭站在那裏,疲憊的閉上眼睛。
季揚上前,扶住了她,“不舒服嗎?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季揚,我要離開這裏,我不能在這兒住下去了!”卿瑤翾睜開眼眸,掃視了一眼睡在地上打滾的韓元梅,歎息著道。
“你沒有必要走,我派人將她轟出去就好!”季揚輕聲道。
地上的韓元梅一聽,哭的更加厲害,就差撞地撞牆。
卿瑤翾搖頭,無奈的道,“我呆在這裏一天,你這兒就不能安生,若真的為了我好,你幫我將指環賣掉,然後幫我找一間屋子長租下來……”
季揚看著她半響,終於點頭,應了一聲,“好!”
下午的時候,季揚的屬下就通知來說,已經找到了一處房子,卿瑤翾帶著不多的行禮搬了過去。
看著光線充足的小四合院,她很是滿意,可是這麽大的房子,交通便利,一年真的可以五十兩銀子租到麽?
但是卿瑤翾見到了房東,親自跟房東簽下了房契,這才相信,季揚沒有騙她,這房子,果真是一年五十兩。
當天晚上,她就將韓元梅從破廟中接來一起住,然後約好了李公子,將五千兩的銀子交給他,等待著卿東陽被改判。
一連等了兩天,行刑的前一天,終於等到刑部下發的,死刑取消,案子發回去重審的通告,卿瑤翾和韓元梅興奮的跳起來,似乎看見了卿東陽出獄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