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季揚中計
楊默已經不耐煩,揚聲,“快一些,天快亮了!”
淩影冥端著那碗藥,就掰開了卿瑤翾的唇瓣,將藥汁灌下。
苦澀的藥汁,幾乎從她鼻子中嗆出,她咳嗽著,依偎著那棵大樹,臉色煞白。
旁邊的顏青,早已經嚇的雙腿發軟,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淳皇後沒有死,她竟然要,殺死自己的親孫子…膣…
這個世界上的人,莫不是瘋了不成?
姐姐瘋了,爹爹也跟著一起瘋了。
淳皇後瘋了,淩影冥也跟著一起,瘋了…蝮…
他們都瘋了。
淩影冥端回空空的藥碗,站在那裏,抿著唇,神色難看。
楊默揮了揮手,立刻有人綁了顏青,將他塞進馬車,然後揚長離去。
卿瑤翾扶著路邊的大樹,心如刀絞,她的眼淚,忽然之間就停住了。
她哽咽著,看著前麵她咳嗽出來的濃黑藥汁,藥汁沾染在青草上麵,露出淡淡的褐色。
腹部的絞痛,讓她直不起腰身。她扶著大樹,就坐了下去,臉上的眼淚,淒涼的恍若秋後雨露,寒霜帶雪。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默帶著人離開,馬蹄聲揚起陣陣煙霧,他們離開的很迅速,就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卿瑤翾捂著自己的肚子,剛剛灌自己喝下打胎藥的,是誰?
為什麽那個人好熟悉?
她想起了往事。
想起了她是冥王妃的時候,那一雙冰冷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奪走了她第一個孩子的性命。
她想起了他玩世不恭的過去,想起了他的鶯鶯燕燕,想起了被他囚禁被他逼的走投無路的日子。
他是誰,那一張張冷漠的麵孔,一個個別有心機的淩家人,他們究竟是誰?
她坐在那裏,似乎天地萬物都石化了一般,她隻是這天地萬物之間的一尊化石。
鮮血從身下,不住流淌,這樣的疼痛,已經不算什麽。
似乎從遇見他開始,她就屢次的受傷,各種各樣的傷,她為什麽還活著?
為什麽?
不是說好,回來隻是為了皓皓嗎?不是說好,絕對不會喜歡上那個惡魔嗎?不是說好,永遠都不會原諒他麽?
卿瑤翾,你該啊,你活該!
你活該被淩家的人,一次次傷害,你活該被淩影冥玩弄與股掌之上。
可是孩子,孩子是無辜的,為什麽她的罪孽,要讓孩子承受?
她再次哭了起來,這一次不是為了她可笑的愛情,而是為了她腹中的胎兒。
四個月,孩子已經成型,他已經學會在她肚子裏麵伸展胳膊,學會在她肚子裏麵開心或者生氣……
可是這麽小的生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她扶著大樹哭了很久,忽然想起,季揚去了嶺南王府找她。
她大概明白,為什麽他們要將她引到嶺南王府,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季揚。
他們知道,季揚還在嶺南不遠處的鎮子等她……
季揚,季揚別去!
她起身,奔跑了起來……
季揚,等等我!
馬車上,楊默閉著眼睛。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將她顯得幹練無比。她看上去,完全不似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頂多隻有三十歲。
她坐在那裏,雙腿盤起,眼眸緊閉。
坐在她旁邊的男子,看著她半響,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有什麽話,就說吧!”楊默依舊閉著眼眸,聲音波瀾不驚。
坐在對麵的淩影台,反而睜開了眼睛,探究的看著對麵的男子。
“母後,為何讓我扮作阿風的樣子去欺騙卿瑤翾,直接殺了她,不是更好?”男子不解的開口,問道。
“寒兒,這麽多年,你還是不了解老四的脾氣!”楊默歎息一聲,坐在那裏,巍然不動,隻是濃密的睫毛,顫抖了幾下。
“我不懂!”淩影安搖頭,白衣翩然,眉頭緊緊皺起。
剛剛看卿瑤翾的樣子,他實在不忍心。
她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剛剛那樣,等於折斷了她以後對老四的心思,這樣利用一個人的愛情,真的好嗎?
她愛老四,老四愛她,這並沒有錯。
楊默睜開眼睛,長長的歎息一聲,“老四原本處處為大局著想,心懷天下,可是現在,卻屢次的提出,想要幫我們謀得天下之後,歸隱山林!”
淩影安的眸光黯然。可是淩影台卻眼睛湛亮,隻是瞬間,他就將自己的心思壓下,那雙漂亮的眼睛,又變得淡漠無比。
“寒兒,若是你能延續子嗣,那麽娘親又何至於如此?”楊默回頭,深深的看了淩影安一眼,憐惜的道。
淩影安閉上眼睛,靠在車廂上麵,“我懂,隻是母後,您這樣逼迫老四,會不會覺得不公平?他若是不想做這個皇帝,不是還有老五嗎?”
淩影台急急的打斷了他,“三哥,你就別挑撥我跟母後之間的關係了,我好不容易有了娘親,你這是想把我往絕路上逼嗎?”
他身體一轉,坐在了楊默的身邊,擁著楊默,將自己的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依偎著她,痞痞的道,“哦?母後?”
“我知道你沒有這個心思,但是你也要幫幫老四,他若是不對卿瑤翾斷了這個念想,這西路國的皇帝,遲早還是淩辰希的!”楊默歎息著道。
淩影台坐直了身體,“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我現在絕對不敢見老四,他會打的我滿地找牙!”
“這件事情,先瞞著他,軒兒你派去嶺南王府的人,都埋伏好了嗎?”楊默回過頭,看著淩影台。
淩影台點頭,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母後放心吧,季揚這一次,必死無疑!”
楊默點頭,隨即放心了一些。
嶺南王府中,季揚帶著護衛衛風闖入,他一身紫衣瀲灩,在這樣漆黑的夜晚,顯得格外引人矚目。
他這樣的男子,走哪兒都絕對是人群中的焦點。
長身玉立,眉目如畫,渾身瀲灩的王者氣質,更是讓人隻敢遠觀。
這麽多年的沉澱,他已經從當初璞玉般的男子,長成了現在這氣勢迫人的鎮北王。
進入嶺南王府的時候,他毫不客氣,長劍出鞘,冷著聲音道,“叫顏立連出來見我!”
所有圍著他的下人,不住後退,有人去找了顏立連,顏立連拿著他那把上過戰場的長刀現身。他站在第三重門的門口,長刀指著季揚,“放肆,黃口小兒,竟然敢來嶺南王府撒野!”
“顏立連,立刻放了翾兒,不然,我鎮北大軍夷平你這嶺南王府!”季揚緩慢上前,一字一頓,星眸中,寒光迸發,殺意從他的四周彌漫開來。
下麵的侍衛,不敢動手,所以隻能步步後退,由著他離嶺南王府的會客廳越來越近。
“笑話,就憑你,想夷平我這嶺南王府,你真當老夫這嶺南王府是紙糊的不成?”顏立連怒吼,“來人,給我拿下他!”
旁邊的侍衛,隻等著他這一聲令下,手中的刀劍凜然上前,將季揚圍攻在了裏麵。
顏青的話,雖然沒有引起顏立連的重視,還是給他提了個醒。
季揚不能死在嶺南王府,所以他早已經交代下去,若是季揚來犯,隻能生擒,不能傷害他一分一毫。
淩辰希在京城等著,等著捉住他嶺南王府的把柄,然後將嶺南和漠北,一起收歸囊中。
他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所以那些侍衛上前打鬥的時候,個個都不敢用盡全力,隻是憑著人數之多,將季揚圍的不能進退。
顏立連站在那裏看著,眼看著王府的侍衛,倒下一批又一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季揚和他身邊的那個護衛,當他這嶺南王府的侍衛,是白菜砍呢?
一群人倒地,又一群人衝了上來,再這樣殺下去,估計他整個王府的侍衛,都要折損在今晚。
驟然,他想起了一個人,卿瑤翾。
既然季揚為卿瑤翾而來,那麽他就拿卿瑤翾威脅他。
對著身邊的隨從吩咐了一句,那隨從匆匆離去,再來的時候,臉色已經大變。
卿瑤翾逃走了,隨著一起不見的,還有小公子顏青。
顏立連氣的臉色鐵青,嘴唇發抖,孽畜,真是孽畜。
他白白養了這個孽畜這麽多年,早知道當初,他直接一劍殺了他算了。
卿瑤翾雖然不見了,可是季揚還在這裏,今日王府死了這麽多人,他必須抓住季揚,然後給小皇帝和所有人一個下馬威。
從淩影冥抓住嶺南王府的弱點之後,似乎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來王府撒謊。
他回頭,看著王府裏,躲在一邊瑟瑟發抖的丫鬟們,咬著牙上前,隨手拽出了一個丫頭。
這丫頭雖然長的不如卿瑤翾傾國傾城,可是身量,胖瘦,完全一樣。
“抓下去換衣服!”顏立連怒吼,一把將那丫鬟推開。
旁邊的隨從跟了他這麽多年,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刻上前,拉了丫鬟就下去。
二樓的看台中,燃燒起了熊熊大火,一個素色衣衫的女子,衣衫襤褸,發髻淩亂的站在那裏。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臉頰上濡濕的發絲,遮住了她的容顏,她站在那裏,瑟瑟發抖。
女子的眼睛被蒙住,看不見眼前的形式,她的嘴巴被塞了破布,隻能發出一些破碎的嗚咽之聲。
這看台,是嶺南王府的戲台,自從王雅媛投奔淩影冥去了京城,這戲台已經荒廢很久,如今在這熊熊的火把下,越發的鏽跡斑駁,年代久遠。
顏立連是個武將,平時愛好就弄弄武器,哪裏曾注意過他家的戲台,是好是壞。
此刻他站在下方,手中依舊拿著那柄長刀,怒道,“住手!”
季揚在看見,戲台上卿瑤翾被威脅以後,已經住手。隻有衛風還沒有停歇,已經靠著一把長劍,護著他們的周全。
顏立連這一吼,所有人都已經住手,定定的看著戲台上方,那渾身血跡,衣衫襤褸的女子。
“你想怎樣?”季揚臉色難看,抿著薄唇,擰眉怒視著顏立連。
“束手就擒,不然,我殺了卿瑤翾!”顏立連冷聲,底氣十足。
季揚冷冷一笑,“就算我束手就擒,你又能拿我怎樣?顏立連,你不敢動我,不然淩辰希和整個季家,都不會放過你!”
“黃口小兒,你找死!”顏立連臉色難看到極點,季揚句句戳中他的痛處,他站在那裏,手中的長刀“鏗鏘”一聲落在,威風凜凜。
“我有沒有找死,你心裏最清楚,我警告你,立刻放了翾兒,不然,季家和顏家,勢不兩立!”季揚冷著俊臉,緩慢上前,一步一步的威脅。
戲台上,那拿著長劍威脅著女子的人,劍刃朝著女子脖子上一劃。鮮血頓時溢出,那女子發出嗚咽的哭泣之聲,可是嘴巴被堵住,她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殺了她!”顏立連威脅著看著季揚,怒斥著道。
戲台上,拿威脅著女子的侍衛,長劍又貼緊了女子的頸項半分。
季揚抿唇,憤怒的看著顏立連,終於丟下了手中的長劍。
衛風不肯棄械,著急的道,“主子,我上去救卿姑娘!”
季揚沒有說話,隻是站在那裏,用眼睛的餘光,環視四周。
隻見四周,不知道什麽時候,圍起了弓箭手,個個拉滿了長工,對準自己和上方的卿瑤翾。
這個時候,衛風是絕對沒有可能,完好的救出卿瑤翾的。縱使他武功再高,能快速的打敗威脅著卿瑤翾的侍衛,也躲不過下方的弓箭。
他搖頭,淡漠的道,“放下武器!”
衛風有些著急,“主子,或許上麵那個,根本就不是卿姑娘!”
“衛風……”季揚緩慢的,輕聲道,“我賭不起!”
是的,他賭不起。
這麽多年,苦心經營,他隻是為了她。
若是他看著她死在他的麵前,他會隨著她一起死去。
衛風無奈,隻得狠狠的看了顏立連一眼,然後丟下了長劍。
顏立連舉起長刀,“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所有的侍衛,蜂擁而上,而季揚也朝著戲台上方飛掠而去。
戲台上,威脅著女子的侍衛,剛剛鬆懈下來,就看見飛掠而來的季揚,他們想要再次將長劍架在女子的頸項上,已經來不及了。
季揚已經飛到了他們的身旁,拳打腳踢,將他們打下了戲台。戲台下麵,混亂起來。
衛風極力的阻止蜂擁的侍衛,可是沒有用,沒有了季揚的衛風,什麽都不是。
侍衛的刀劍,朝著他身上招呼而來,他手握著他們的刀劍,身體已經被紮成了馬蜂窩,依舊幫季揚擋著下麵的進攻。
他必須讓主子,救出卿瑤翾,成全了主子的心願。
可是沒有了季揚這道護身符,嶺南王府的侍衛,可不會在乎一個隨從的性命,剛剛的怨氣,全部撒在了衛風的身上。
衛風鮮血淋漓,整個人已經變成了血窟窿。
上方,季揚解開了女子身上的繩索,然後撩起了女子濡濕的長發。
怯生生的眸子,清秀的五官,還有滿是血汙的小臉,她,不是卿瑤翾……
季揚回身,發現衛風已經身中數劍,他長身掠起,想要回去挽救衛風。
可是無數的箭,朝著他飛來,他手中沒有任何武器隔開,隻能在箭雨中穿梭。
後背一痛,一柄箭已經刺穿了他的身體,他低頭,看見了胸口汩汩的鮮血。
接著是第二根,然後第三根……
他落地的時候,整個人已經中了七箭。胸口那一根,尤為嚴重,貫穿了他整個身體,他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
不遠的地方,誰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