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季揚之死
他躺在那裏,回頭,看著嶺南王府門口的地方。
卿瑤翾素色衣衫,裙裾蹁躚的朝著他跑來。
她的裙子上都是血,一邊跑,一邊在地上留下她帶血的腳印,她叫著他的名字,“季揚,季揚——膣”
季揚的唇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明媚的仿佛春日驕陽,他笑著,看著卿瑤翾朝著他跑來。
門口的侍衛,自動讓出一條路,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卿瑤翾的身上。
衛風看著落地的主子,咆哮一聲,雙手抓住刺入了他身體的長矛和長劍,浴血廝殺蝣。
周圍的弓箭手,見他拚命反抗,雨點般的翎箭朝著衛風射去。
衛風的身上,已經插滿了箭,他睜著眼睛,倒在了地上。
一代英雄,就此隕落。
而季揚,則是撐著最後一口氣,定定的看著卿瑤翾朝著他跑來。
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最後一口氣泄掉,隻是瞠大眼睛,看著裙裾飛揚的卿瑤翾。
“季揚,季揚……”卿瑤翾叫著他的名字,臉上掛著淚水,撲在了季揚的懷中。
季揚撐起身體,緊緊的抱住了卿瑤翾,大概是回光返照,他竟然能夠動彈,用手撩開卿瑤翾臉頰上的發絲。
“以後,不要那麽傻,皇家的人,沒有一個可以相信……”季揚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染血的手指,撫摸上她那張削瘦的小臉。
她這麽瘦,仿佛風一吹,就能將她吹倒。
“季揚,我以後隻相信你,隻相信你!”卿瑤翾哭著,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住落下。
她哭的嗓音嘶啞,拚命的想要保住季揚,可是他身上中了那麽多箭,無論她摟著他那裏,都是染血的箭。
她終於摸到了一處沒有箭的地方,緊緊的摟住了他,將自己的小臉,貼在了他的胸口,眼淚隨著他的鮮血,濡濕了自己的衣衫。
“傻瓜,我就要死了……”季揚低頭,想要親吻她的額頭、卻發現,他竟然,不忍,不忍玷汙了她,然後滿足自己最後一點私心。
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壞了她的名節。
不管她是棄妃也好,王妃也罷,她想要嫁的人,終究不是他。
“不,你不會死的,季揚,你撐住,大夫,快叫大夫!”卿瑤翾哭著,環視四周,聲嘶力竭。
顏立連這才反應過來,回頭怒吼,“大夫,快請大夫!”
季揚伸手,握住了卿瑤翾的小手,讓兩人之間拉開了一些距離。他扯起唇角微笑,笑容虛弱的恍若大海上被浪濤衝散的一個泡沫。
“沒……用……”季揚說話,開始斷斷續續,隻是他依舊微笑,唇角有鮮豔的血絲溢了出來。
他握住卿瑤翾的手,想要用力,可是力氣全部被抽幹了,他甚至,連動一下都覺得困難。
卿瑤翾哭著,緊緊握住了季揚的手,“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季揚,你說過,若是我想,我可以留在漠北和你一起,你不可以騙我,季揚……”
“對……不……起……,請,一定……要……幸……福……”季揚的聲音,斷斷續續,他看著卿瑤翾的眼神,複雜無比。
其實,如果可以,他不想死。他願意,一生一世守候著她,哪怕,她愛的人不是他。
哪怕,她嫁的人也不是他,但是隻要他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她幸福,一切足矣。
沒有機會了……
季揚緩慢的抬手,想要再一次撫摸她的臉頰,可是手抬起了一半,再也無法用力。
抬起的手重重落下,季揚閉上了眼睛,頭歪在一邊。
卿瑤翾停止哭泣,瞠大淚眼漣漪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季揚。
她伸手,撫摸季揚的臉,低聲,“季揚,你不會死的,不會……”
旁邊有人上前,想要抬過季揚的身體,卻被卿瑤翾咆哮著阻止,她怒吼著看著他們,“你們要做什麽,不要傷害季揚,不要!”
“他,他已經死了……”那侍衛訕訕的道。
卿瑤翾怒吼起來,淒厲的喊叫,“你撒謊,季揚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大夫,快叫大夫!”
顏立連臉色難看的轉身,怒吼,“大夫呢?大夫為什麽還不來!”
年邁的大夫,很快的背著藥箱,在侍衛的拉扯下,顫巍巍趕來。
他一見跪坐在中央的卿瑤翾,慌忙放下藥箱上前,卿瑤翾哭著,看著大夫。
那大夫伸手,拉過了季揚垂落的胳膊,然後把脈。
他皺起眉頭,翻了翻季揚的眼皮,站起身搖頭,“已經死了!”
這一句話,無疑是給了卿瑤翾重重的打擊,她搖頭大哭起來,摟著季揚的手,始終不願意鬆開。
接下來,她也不知道是誰,將季揚的身體,從她懷中搶走。
總之,她死死的拽著,恍若拽著她生命中,最後一點美好的東西。
可是在季揚的身體,脫離她的手的時候,她昏了過去。
身下的血,仿佛小溪一般,汩汩流著,將她整個衣衫,全部染紅。
再次醒來,她躺在一個冰冷的柴房之中,高高的窗戶外麵,是月上枝頭。她不能分辨這究竟是哪裏,隻能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外麵響起了一陣吵鬧聲,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爹爹你怎麽這麽糊塗,竟然殺了季揚……”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我交代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傷害季揚,可是外麵的弓箭手,跟瘋了一般……”顏立連憤怒的道。
“你一定是中計了,顏青究竟在哪裏,這個時候,他竟然又跑出去鬼混!”是王雅媛憤恨的聲音。
“青兒一定是生我的氣了,早知道當初,聽他的話,就不會這樣了!”顏立連歎息的道。
接著柴房的門被推開,顏立連帶著王雅媛走了進來,兩人看了一眼,蜷縮在陰冷的地上,孱弱的女子,眸中的寒光乍現。
季揚主仆死在嶺南王府,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隻有這個女人知道,隻要殺了這個女人,那麽一切的髒水,都可以潑在季揚身上。
畢竟一個死去的人,是不會跳出來跟他說理,而且嶺南王府也死傷無數,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兩人陰冷的看著卿瑤翾,卿瑤翾動了動睫毛,強撐著自己起身,慘白著一張小臉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們父女兩個,會遭到報應的!”
顏立連冷哼一聲,吹著胡子瞪著卿瑤翾,王雅媛則是抿唇,臉色難看的上前。
她捏著胸前的兩根辮子,一字一頓的道,“卿瑤翾,今日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卿瑤翾緊咬下唇,忍住腹部的疼痛,她剛剛起身,就出了一身冷汗,身下的血,一直沒有止住,仿佛無窮盡般,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流這麽多的血。
她站在那裏,朗朗蹌蹌,“我從來沒有逼過淩影冥做選擇,我也從來沒有想要靠近他,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一輩子都沒有認識過他!”
她的聲音決絕,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大滴的冷汗順著發鬢墜落,隻是身形不穩,搖搖晃晃,似乎隨時就會摔倒一般。
“不要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放過你,卿瑤翾,今天你死定了!”王雅媛冷然,一步一步,帶著死神般的氣息,緩慢上前。
卿瑤翾隻是冷笑,她仰頭看著窗外那一輪明月,將唇瓣咬的死緊。
血絲從她蒼白的唇上流了出來,妖治奪目,美麗的動人心魄。
王雅媛看著這樣的卿瑤翾,心裏更是憤怒,她已經靠近了卿瑤翾,亮出了手中的那把匕首。
身後一雙粗糙的大手,卻及時的阻止了她。
“素素,對付這樣的女人,不需要你動手!”顏立連拉著王雅媛,冷著聲音道。
“爹,你知道的,我不想殺人……”王雅媛搖搖晃晃的後退,恨意凜然卻迷茫的看著眼前的卿瑤翾。
卿瑤翾隻是站在那裏,緊咬唇瓣。殷紅的血,和煞白的臉相互映襯,顯得格外驚豔。
“不想殺人,是素素你善良,可是對付卿瑤翾這種惡毒的女人,不能心慈手軟!”顏立連攬住王雅媛的肩膀,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剛剛踏出房門,屋內就走進兩個凶神惡煞的男子,男子淫笑著看著卿瑤翾,手中還拿著兩把短刀。
“這麽漂亮的美人兒,就這麽殺了,多可惜!”其中一個,臉上帶著黑痣的男子,淫邪的笑著,抖著短刀上前。
“你看看她的下半身,這樣的女人,你也要?也不怕晦氣!”另外一個矮個兒的男人,流裏流氣的上前。
“碧血澆銀槍,你沒玩過?哈哈哈……”黑痣男子笑了起來,盯著卿瑤翾的眼神,不懷好意。
矮個兒男子看了一眼外麵,“你想玩兒,就玩個夠,反正也要死了,可惜了那張臉!”
矮個兒男子看著黑痣男子上前,轉身走向外麵,“你玩完了,自己動手了結了她……”
“你真的不上?”黑痣男丟下短刀,開始解著腰帶。
在他的眼裏,卿瑤翾這樣柔弱的女人,又剛剛小產,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
“我幫你把風,你小心一點,別采花不成反被花踩!”矮個兒走到外麵,幫忙掩起了房門,站在那裏,吊兒郎當的哼著小曲兒。
黑痣男卻已經脫下了褲子,一步一步走近了卿瑤翾。
“美人兒,別反抗,等一下我會給你一個舒服的死法……”黑痣男笑著,露出一口黃牙。
卿瑤翾眸光森冷,隻是定定的看著黑痣男,在他上前的時候,她忽然展開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微笑。
她原本就絕美無雙,此刻臉色慘白,再加上唇瓣被鮮血染成了殷紅的顏色,這一笑,天地萬物都黯然失色。
她有些淒涼的看著他,眼神澄澈無辜,美妍的笑容,更是瞬間就可以秒殺千軍萬馬。
她隻是柔柔弱弱的站著,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聲音宛如晨起的黃鶯,“好……”
那黑痣男人,一時有些恍惚,根本不知道她在好什麽,她卻已經緩慢上前。
婀娜的體態,盈盈的蓮花小步,黑痣男人,眼中隻有她無雙的容貌,和傾城的笑容。
他站在那裏,仿佛被攝走魂魄了一般,定定的,無法動彈。
卿瑤翾就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手中尖銳的木棍,狠狠的戳進了他的心髒。
黑痣男子眼睛瞪大,一聲不吭,就這樣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卿瑤翾手中拿著那染血的木棍,手微微發抖,這是她第一次殺人,第一次……
她不知道會不會有第二次,但是,殺人的感覺,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差。
眼前的黑痣男,之所以被她殺死,都不發一聲,那是因為他的魂魄被她控製。
她的攝魂法,實在是太傷元氣,而她這具身體,實在太弱,用一下,她幾乎要修養半年。
外麵還守著另外一個男子,她要怎樣的殺了他,然後出去?
她拿著木棍的手,依舊再不停抖動,她踩著自己的血跡,一步一步朝前走著。
矮個兒男子沒有注意到裏麵的動靜,其實裏麵也根本沒有動靜,一切都發生的悄無聲息。
他依舊抖著雙腿,哼著小曲兒。
卿瑤翾在門縫的地方站了下來,然後回頭,看著那依舊站著,卻已經死掉的黑痣男子屍體。
這樣貿然出去,她根本打不過門口的矮冬瓜,可是不出去,他早晚也會發現裏麵的不對。
緩慢的走向那死掉的黑痣男子,卿瑤翾用手指飽蘸了自己的鮮血,然後在他光裸的雙腿上,寫了一串符咒。
她也不知道,靈不靈驗,可是在牛頭村的時候,她曾看見過趕屍,趕屍的人,畫的就是這種符咒。
黑痣男子的魂魄被她攝住,身體被控製起來,就更加簡單。
果然,隨著卿瑤翾念頭一轉,那黑痣男子就動了起來,他別扭的走著,沒有完全僵硬的身體,跟普通人並沒有什麽兩樣。
卿瑤翾將染血的木棍,放在了黑痣男子手中,然後催動他上前。
虛掩的木門打開,矮冬瓜回頭,曖昧的笑著,“這麽快完事兒?”
可是很快的,他就發現不對,這黑痣男子的神色,太過古怪,他明明盯著他,可是卻又似乎看不見他,而且他手中拿著一根染血的木棍。他剛想問問怎麽了,那木棍就已經朝著他胸口刺來。
屍體的動作,畢竟比活人慢了半拍,矮冬瓜一手接住了木棍,皺眉道,“你瘋了嗎?”
他的話音剛落,從黑痣男子後麵,就伸出了一把短刀,短刀正中他的胸膛,他低頭,看見了自己的血液,汩汩流出。
卿瑤翾從黑痣男子的身後站出來,一字一頓的道,“他沒有瘋,瘋的是我!”
話音剛落,她手中的短刀,就已經從矮冬瓜的肚子中抽出,鮮血奔湧的更加厲害。
她一把推倒兩人的身體,將已經完全是個死人的黑痣男子,和還有呼吸的矮冬瓜,全部反鎖在柴房之中,伸手點燃火折子。
火折子是她自己身上,原本就帶的有的。
她昏迷的時候,顏立連等人,並沒有搜她的身,想來,季揚死在嶺南王府,已經夠他焦頭亂額,他根本沒有心思想到她。